沈驚語冷冷看著田小舅的背影,眯起眼睛。

蘇裏正雖然有點心裏沒底,但還是跟沈驚語站在一起,兩個人目送田小舅的身影一路離開。

等田小舅走了,蘇裏正趕緊衝旁邊的青壯們擺擺手:“散了散了!都散了,還在這裏等什麽。”

青壯們有的走了,還有的沒走。

趙鐵柱就沒走,站在旁邊遲疑著問:“裏正爺,您說那幫人會不會回來,繼續想吞掉齊三黑的產業啊?”

“是啊!”宋大叔跟著點頭,“三黑這娃娃本來就已經夠可憐的了,他那點財產要是再被人給奪走,他不就太可憐了嗎。”

和齊大娘、齊大黑齊二黑三人不同,齊三黑在村子裏的人緣其實相當不錯。

隻是就算齊三黑人緣再好,那也不成啊!這麽難說的事兒,他也沒法下結論。

蘇裏正背著手,臉色沉沉地歎了口氣:“兵來將擋,水來土埋!咱們現在也隻能這麽著,什麽別的想法,老夫是沒有的。”

“這……哎。”

眾人麵麵相覷了一陣,紛紛搖頭歎氣著走了。

等旁人都走了,蘇裏正趕緊回頭問沈驚語:“沈娘子,你說這事兒該咋辦?”

好嘛,這是來問她了。

沈驚語有點詫異:“蘇裏正倒是挺關心齊三黑的。”

“哎——”蘇裏正長長歎了口氣,“三黑這娃娃,他命苦啊!攤上這麽一個養娘,又攤上了這麽一個便宜舅舅,這娃娃的命簡直就跟泡在黃連水裏一樣的苦,我也算看著他長大的長輩了,這孩子,能幫就幫吧。”

沈驚語點點頭:“原來裏正爺是這麽想的。”

“那是自然。”蘇裏正點點頭,期待地問沈驚語,“沈娘子有什麽法子沒有?”

法子嘛,倒也不是沒有。

隻是十全十美的法子,那是真沒有。

沈驚語思忖片刻,平靜地告訴蘇裏正:“田家那幫人肯定會卷土重來,而且他們的速度肯定不慢,咱們要想快刀斬亂麻,趁早處置掉這件事已經是不可能了,隻能是盡快挽回損失,甚至想要奪回全部家產都得靠縣官那邊放放水才行。”

蘇裏正聽得皺起了眉頭:“這事兒,居然這麽麻煩?”

沈驚語點頭:“聖朝以孝治天下,雖然齊大娘不是齊三黑的親娘,但她好歹是養娘,要因為她想動手殺死齊三黑就把全部財產都判給齊三黑的事情,那是不可能的。”

其實,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在沈驚語的印象裏,這種判例雖說少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有些縱情任性的父母官便會選擇讓好人占便宜,讓惡人吃虧的法子。

可惜,縣城的父母官本來就不是什麽縱情的性子,更別說跟他走得近的官員也都是清流一黨,若是沒有外力幹涉,齊三黑很可能根本就拿不到多少東西。

所以沈驚語打算讓賀宴城寫封信跟知縣說說這件事,讓知縣鬆鬆嘴。

看在賀宴城這個即將成為三品大員的未來之星麵子上,知縣總不會再做出什麽太離譜的決定才是。

雖說蘇裏正不知道官場上的彎彎繞繞,但他聽懂了關於“孝”的部分。

他聽得沉默了好久,長長地歎了口氣。

雖說蘇裏正一向覺得孝順這個詞兒是個好東西,可……可這件事,也太氣人了!

“沈娘子你剛才說,要讓三黑盡快去辦手續?”蘇裏正問,“什麽手續?”

沈驚語搜羅一下原身關於這方麵事情的記憶,告訴蘇裏正:“首先是要變更地契,也就是將原本屬於齊家一家人的土地轉換到齊三黑名下,其次是要轉換房契,第三件事便是重新去縣城編戶衙門登記,將齊三黑記為齊家家主,取消掉先前的記錄,三件事辦下來,齊三黑才是真正的齊家當家人。”

這些事情,蘇裏正倒也知道。

他點點頭,若有所思:“沈娘子說這個老夫就明白了,隻是這事兒怕是沒那麽容易,衙門那裏辦差速度沒那麽快,更名手續足足得辦個三五天,也就隻有地契更名是最快的。”

沈驚語點點頭:“那就以最快的速度去縣城,辦好了地契手續再說,剩下的手續先慢慢辦著。”

蘇裏正問:“那要是這事情沒辦完呢,咋辦?”

沈驚語有點莫名其妙:“沒辦完也就沒辦完了,還能怎麽辦。”

蘇裏正一哽:“……那就先回村裏?”

沈驚語想了想,道:“還是先別回村裏了,就在城裏待著吧。”

“也成。”蘇裏正點點頭,回頭看向齊三黑,“沈娘子的話你也聽見了,就這麽辦吧。”

齊三黑微微哽咽,點點頭,來到蘇裏正和沈驚語正中間,撲通一聲跪下了。

沈驚語嚇了一跳。

蘇裏正也一愣,趕緊去扶齊三黑:“快起來快起來,小子,你這是幹什麽。”

齊三黑沒起,堅持跪在地下,給蘇裏正和沈驚語各自磕了三個響頭:“多謝沈娘子,多謝裏正叔!今日的事情三黑記住了,往後二位要是有能用得著三黑的地方,三黑就是結草銜環,也肯定報了你們的大恩大德。”

這話,讓蘇裏正聽得長歎了一聲:“哎,三黑……你這孩子也不用這樣,快起來快起來。”

沈驚語倒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個齊三黑倒是個知恩圖報的。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她出手幫齊三黑一次,興許也不虧呢。

一路回到家裏,沈驚語回頭看向賀宴城:“賀宴城……”

她原本是想幫齊三黑一把,結果一回頭看見賀宴城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由一愣,“賀宴城,你這是幹嘛呢。”

賀宴城回過神來,微微搖頭:“沒什麽。”

“你確定沒什麽?”沈驚語稀奇,“既然沒什麽,你怎麽是這個表情?”

賀宴城沉吟片刻:“我……方才齊三黑一躬身,我忽然覺得,他看著有些個麵熟。”

沈驚語納罕:“麵熟?你都跟齊三黑見過多少麵了,這會兒才覺得他麵熟,你什麽記性?”

賀宴城聽得默了默:“……我倒不是那個意思。”

沈驚語更好奇了:“那你是什麽意思?”

賀宴城輕咳了聲:“我隻是覺得,齊三黑長得有點像我的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