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驚語有點好奇：“他長得像你的故人？”
想想齊三黑被人丟在鄉下，沈驚語腦子裏一下子冒出了七八個畫本子的劇情，忍不住問：“賀宴城，齊三黑是不是你那個故人的孩子？”
賀宴城一窘：“那倒是不會。”
沈驚語追問：“你怎麽就知道不會？”
“我那位故人十分潔身自好，除了自家夫人之外從來不和其他女人有過首尾。”賀宴城歎了口氣，跟沈驚語解釋，“而他的夫人一直坐鎮在西南的大涼國軍隊之中，巾幗不讓須眉，更何況夫人早年間帶兵時勞累過度，早就已經沒有生育能力了，她怎麽可能是齊三黑的生母呢。”
沈驚語點點頭，又納罕：“軍中也有女子嗎？”
賀宴城眸光閃了閃：“那位夫人和夫君一體同心保家衛國，是十分令人敬佩的，軍中都叫她一聲胡夫人。”
胡夫人？
哦，明白了。
沈驚語點點頭，歎了口氣，也就是說這位女將軍雖然本事不小，甚至排兵布陣都不一定比她的夫君差，但她還是得不到什麽好名聲唄。
不過在原身的記憶裏，大涼國也不是沒有女將軍。
譬如先帝時期有位韓姓的將軍，他的發妻薛氏雖然出身微賤卻頗為勇毅，敢於用兵，還被先帝加封了“國夫人”的外命婦頭銜，還封了她做武衛將軍，如今人人提起薛氏夫人，都要恭恭敬敬、客客氣氣地稱她一聲“薛將軍”。
“先帝的薛將軍是將軍，怎麽胡將軍的夫人就不配是將軍了？”沈驚語忍不住問，“要是你說的都是真的，那胡將軍的夫人跟薛將軍比，好像也不差什麽啊。”
賀宴城歎了口氣：“那位胡將軍，是歐陽丞相的人。”
沈驚語不明所以：“然後呢？”
“歐陽丞相不喜女子在外拋頭露麵。”賀宴城深深看著沈驚語，解釋道，“所以，胡夫人便尊重了歐陽丞相的意思，雖然在外領兵、還主管了軍隊的供給，卻從來都沒有在外顯露過什麽了不起的名聲。”
沈驚語，“……”
就這？就因為這？
僅僅是因為一個老匹夫不喜歡女子拋頭露麵，胡夫人的功勞便無法被表彰、被銘記，這，這是認真的嗎！
沈驚語嘴角狠狠抽了抽，是怎麽都沒想到這個理由。
雖然理由很離譜，可沈驚語仔細想了想，這好像還真是清流一派會做出來的事兒。
沈驚語隻能搖頭，並感慨她對清流的認知似乎又深刻了幾分。
這幫人，還真是全都不幹人事啊！
賀宴城察覺到沈驚語眼裏的不以為然，輕咳了聲，道：“這般做法確實不合理，但……我相信，歐陽丞相他……”
“知道了知道了。”沈驚語擺擺手，有點不耐煩，“你那個歐陽丞相肯定是有理由的，就是沒有理由也有理由。”
他不就是想這麽說麽？她索性先替他說了！
賀宴城狠狠一怔，一時語塞。
沈驚語原本還想再損他幾句，一回頭看見賀宴城怔然的神色，萬千話語懟在心口，卻又一時說不出來了。
沉默許久，沈驚語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告訴賀宴城：“賀宴城，你可曾聽說過一句話，叫燈下黑。”
賀宴城點點頭：“聽說過。”
所謂燈下黑，說的是燈下有一塊燈光照不到的位置，身處其中的人難免當局者迷。
“你明白就成。”沈驚語嚴肅地看著他，“你和歐陽丞相的事情我不想多嘴什麽，隻是賀宴城你今日也見過齊三黑了，在前日之事發生之前，他又何嚐想過自己孺慕了十多年的娘，原來是這個樣子的人？”
賀宴城蹙眉：“你是在將歐陽丞相和齊大娘對比？”
“……”沈驚語無語，滿臉黑線盯著賀宴城好久，“我沒有那個意思，但你真要想這麽理解，那也不是不成。”
賀宴城默然不語。
沈驚語搖搖頭，轉頭就要走進自己房間裏。
臨進去之前，她想了想，又回過頭認真地告訴他：“總之賀宴城，我不妨告訴你一句，我是想好好過日子的，你有什麽想法我不管，你想投靠誰、站在誰那邊我也不管！我隻知道我要和兩個孩子過上安安穩穩的日子，若是你實在沒有這個讓我們過上正經日子的法子，那說不得，我就得帶著兩個孩子和你和離了。”
和、和離？賀宴城還是頭一回從沈驚語嘴裏聽見這兩個字。
他身子狠狠震了震，瞪著沈驚語：“沈驚語！你可知道你在說些什麽？不可胡說。”
“我沒胡說，我說的從來都是認真的，隻看你願不願意聽。”沈驚語皺著眉頭道，“你仰慕歐陽丞相是你的事，隻是，我不會讓你和清流一派之間的關係，影響到我與孩子的生活！在出事之前，我便會帶著孩子離開，一定帶著孩子有多遠走多遠，免得受你波及。”
話落。
沈驚語沒給賀宴城說什麽的機會，轉身直接進了自己房裏。
回到房裏，她鬆了口氣。
想想剛才自己在外頭說的話，沈驚語也覺得有點過火了。
但矯枉必須過正，賀宴城對歐陽丞相濾鏡這麽嚴重，她也是時候該破除一下了。
想想今天聽賀宴城說的事情，沈驚語歎了口氣。
這什麽歐陽丞相，他分明就是個老混賬、老古董麽！這樣的人，也值得賀宴城當個神一樣地敬著捧著？
真是見鬼了，活見鬼了！
沈驚語搖搖頭，情不自禁又歎了口氣。
方才她說的話雖然震懾也解氣，但到底也是為了讓賀宴城進一步深思所說的狠話，至於到底要怎麽做……還是得多想想、再想想才行。
沈驚語並沒有思索太長時間。
中午時分，齊三黑來了。
沈驚語看見齊三黑，有點意外：“你怎麽來了。”
“沈娘子。”齊三黑吭哧吭哧點點頭，“我，我來借馬車的。”
沈驚語嗯了一聲：“借馬車，你是要去縣城吧？梁棟今日沒送貨去鎮上，馬車應該還在那裏，你要去就去吧。”
“哎，縮寫，多謝沈娘子。”齊三黑點點頭，看了看沈驚語，卻又遲疑著沒走。
沈驚語問：“你還有什麽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