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蘇裏正的婆娘來沈驚語家裏串門子。

串門子自然要說些閑話聊天,於是裏正婆娘說著說著,就把村裏下午發生的事情告訴給了沈驚語。

聽說田小舅父子倆居然又搬出靠山村,回到農山村了,沈驚語有點意外:“他們當真回去了?”

“可不是麽。”蘇裏正婆娘啐去兩片瓜子皮,捂著豁牙子的嘴嘎嘎樂,“我看他們倆呀,是被沈娘子您給教訓得狠了!不過他們也當真是活該,真以為誰的黴頭都能觸麽,我呸。”

裏正婆娘對這件事還挺樂觀的。

沈驚語卻皺了皺眉:“我總覺得,這事兒沒這麽簡單。”

“嗯?”裏正婆娘一愣,“咋了沈娘子,這事兒是有什麽不對的嗎?”

沈驚語點點頭:“對於田大力爺兒倆來說,老齊家的財產是千辛萬苦才謀奪回去的,他們算計了這麽多,好不容易才拿走了這些財產,這會兒怎麽就忽然放棄了?”

裏正婆娘不解:“放棄了?這是咋說的。”

沈驚語告訴裏正婆娘:“田小舅這麽急著想拿走老齊家的產業,那是因為他們倆在農山村是閑漢,分家之後家裏一貧如洗,連點財產都沒有!所以,他們才這麽想要老齊家的東西。”

“原來如此,怪不得呢!”裏正婆娘想了想,恍然大悟,順便連這倆人今天被沈驚語踹了一腳之後急赤白臉的理由都想明白了,“我說他們怎麽那麽急著娶媳婦,合著是一早就急了,隻是直到現在才有了這個娶媳婦的條件而已!甚至,甚至就連那幫田家的宗親也不都是因為想幫他們,可能老田家那些人就是單純不想讓田大力爺倆分他們老田家的財產,不想讓自己利益受損罷了。”

沈驚語點點頭:“是這麽回事不假。”

這些道理,她倒是一早就想明白了。

“那這倆人也忒缺德了。”裏正婆娘皺眉,“誰不知道錢是個好東西,難不成就他倆知道嗎?兩個大男人有手有腳的,想要錢自己不去賺,非得想法子謀奪了旁人的,我呸!什麽東西。”

沈驚語漫不經心一勾唇:“別人的東西隻要耍耍陰謀詭計就能拿來,不用當真出苦大力,這麽想,陰謀詭計怎麽還不比他自己賺錢強。”

“可……”

裏正婆娘想辯解,但轉念想想還真是這個道理。

於是最終,她的話語也隻能化為一聲歎息:“哎!”

沈驚語笑笑:“眼下齊家的產業對田大力父子倆來說是一塊到了嘴邊的肥肉,既然這肥肉都已經到了他們嘴邊了,怕是沒這麽容易就能讓他們吐出來。”

裏正婆娘點點頭,隨即又皺著眉頭道:“不吐也得吐!這本來就不是他們倆的東西,他們憑什麽不吐。”

沈驚語不瘟不火地提醒裏正婆娘:“別忘了,縣官已經把這些東西都判給了田大力父子倆,這件事他們的底氣。"

”這……“

裏正婆娘一時傻眼。

良久,她忍不住大罵:“狗官,真是狗官。”

這話落在隔壁的賀宴城耳朵裏,又讓他沉默了好一陣子。

裏正婆娘怒道:“他田大力想回來也沒那麽容易!咱靠山村的人非得讓他知道知道,搶了旁人的東西就是不行的道理。”

另一邊。

田小舅回了隔壁村,借宿在哥哥田大舅家。

田大舅倒是對這事兒沒說什麽,但田大舅媽一看著田小舅回來,頓時就有點不淡定了。

她忍不住找到田大舅,小聲嘀咕:“你弟弟咋又回來了?他不是已經說要去隔壁村了嗎?”

“這事兒我也不知道啊。”田大舅支吾兩聲,多少是有點心不在焉的,“我沒問,你想知道你咋不問。”

田大舅媽差點被氣死:“你!你個夯貨,這話我能去問嗎?我一個嫂子去問這些像什麽話,讓人看見,就好像我是存心要把他從家裏攆出來一樣。”

田大舅抽了兩口旱煙,問她:“瞧你這話說的,難不成你還不想把他攆出家門了?”

“……”

田大舅媽一下子就沉默下來,眼神鬼祟。

沉默了好半天,她才支支吾吾一聲:“那也是人之常情嘛。”

這麽多年來,田小舅一直在他們家裏寄居著,也不交個房租錢,憑白占了一間房子。

早些年田小舅雙親還在的時候,他住在這裏也算是名正言順,可自從田小舅雙親去世,田大舅媽看著這個小叔子就越來越不順眼了。

田大舅長歎了一聲,其實他:“我小弟昨天就已經去隔壁村了,隻是今天才剛回來罷了!你也別把臉色擺得太難看了。”

田大舅媽不情不願地答應一聲:“我明白了。”

夫妻倆在房裏嘰嘰咕咕說了一陣子,出去準備吃飯。

由於不速之客忽然回來的緣故,田大舅媽把原本準備好的好東西全都放回了櫃子裏去,自己拿了些粗糧和野菜出來給田小舅吃。

田小舅一看野菜團子,眼珠子差點驚得掉了出來:“這,就這?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吃個野菜?”

田大力捂著襠部,也忍不住開口:“不止是野菜,還是棒子麵團子呢!”

所謂棒子麵,就是玉米棒子磨成的粉,裏頭不帶多少玉米粒的那種,吃著特別的拉嗓子。

這種麵一般是用來當輔料用,節省一點飯錢,但今天田大舅媽居然拿它當了主料!

田小舅仔細一看發現還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我說大嫂,你也太摳門了,你就給我這待遇?”

田大舅媽聽見這話也不樂意了,直接把圍裙往旁邊一摔:“什麽待遇不待遇的?我告訴你,田小東,你愛吃不吃!我可不是你娘,非得慣著你這臭毛病不可,你這麽多年帶著個拖油瓶在我家裏吃喝拉撒,我早看不慣你了。”

“你!”田小舅差點沒氣死,回頭求助地看向田大舅,“哥,我可是你弟!你就讓這婆娘這麽說我?”

田大舅沒急著說話,抽了兩口悶煙才開口:“小東,你嫂子說得其實也對!雖說你名字裏有個’小‘字,可你如今也有四十多歲了,四十多歲的人怎麽能一直這樣不知上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