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人冷笑:“不是你的事,還能是誰的事?在涼州,要不是你那天縱馬出門去平叛……”

說著說著,胡夫人猛地停頓下來。

她臉色白了白,別過頭去沒再說話。

胡將軍一愣,肩膀也肉眼可見地垮下來。

沈驚語一邊幫賀宴城和麵,一邊抽空往倆人臉上瞟了一眼。

她記得賀宴城以前說過,胡夫人和胡將軍曾經不小心將剛出生沒多久的兒子丟在亂軍之中的涼州,這是二人一生的痛,想來這會兒他們相顧無言也是因為這個了。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陣子,胡夫人長長歎了口氣,主動轉開了話題:“今天吃什麽呢,這麽香。”

沈驚語笑道:“今天吃的是肉臊麵,不過是家常的菜色罷了,隻可惜我一早也不知道胡夫人和胡將軍要來,要是早點知道,我就多去準備點吃的喝的。”

胡夫人略微鬆了口氣,笑道:“哎,用不著那麽麻煩,大家都這般的熟悉了,哪兒還用客氣呀。”

她笑,沈驚語也跟著笑:“倒也不是客氣,不過是想好好招待客人罷了。”

胡夫人是個精明女人,情商不低,沈驚語情商也搞,兩人相處十分融洽。

胡將軍一個人站在旁邊,就成了不怎麽入眼的擺設。

他有點坐立難安,原本他還可以拉著賀宴城談天說地,說些男人家的玩意兒,問題是現在賀宴城正在灶房忙活呢!他總也不可能強行把賀宴城帶走,要不然,他們一會兒吃什麽?

眼看著胡將軍抓耳撓腮,急得不成樣子,賀宴城想了想,大發慈悲提示他:“胡大哥,你不妨去外頭跟梁棟說說話。”

“哦,梁棟那小子也在呢!”胡將軍一聽梁棟在,頓時大大地鬆了口氣往外走去,邊走邊感慨,“別說,我也是好久沒見那家夥了。”

賀宴城淡淡道:“梁棟身邊還跟了個剛進京城的年輕人,也是來投軍的,還有另一個讀書的年輕人……兩個孩子從小長在西北邊境,沒見過世麵,你一個粗人,別嚇著了他。”

胡將軍沉默了下,“我有那麽嚇人嗎?”

賀宴城沒說話,平靜,略帶疑惑地看著胡將軍。

那眼神仿佛是在說,你沒有嗎?

胡將軍頓時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他哀怨地看了賀宴城一眼,扭頭走了。

賀宴城臉色如常,繼續做飯。

沈驚語在旁邊調了調肉臊子,活兒就算做完了。

胡夫人拉著沈驚語走到旁邊,小聲嘀咕:“弟妹,你是怎麽把宴城給**出來的?我家老胡在家裏可是一點活兒都不肯幹呢,他還……”

說著說著,胡夫人欲言又止。

沈驚語有點好奇胡夫人的“還”是“還”什麽,但她倒也識趣,不可能隨便亂問:“可能是我們兩個共患難,都在鄉下吃過苦頭的緣故吧?我以前又是個不會做飯的,他不做,誰也沒法幫這個忙。”

胡夫人點點頭:“原來如此。”想想卻又歎氣,“話倒也不是這麽說的,先前我和你胡大哥在西北邊境的時候也沒少吃苦,我當時生產不久,原本指望著你胡大哥把孩子看好就行,卻沒想到……他還是,把孩子遺失在了一個小村子裏。”

說著說著,胡夫人眼眶一紅。

到底沒憋住,她還是將心頭的隱痛說在了沈驚語麵前。

沈驚語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胡夫人,隻能沉默看著她。

胡夫人好歹安慰住了自己,擦擦眼淚苦笑了下:“唉,以前的事情就不多說了,說多了也都是眼淚!隻盼著你胡大哥最近能好好的,我們倆能安生過日子就行。”

沈驚語沉默了下。

一般來說,既然像胡夫人這麽說了,就意味著接下來她絕對不可能安生過日子。

胡夫人,她該不是聽見什麽消息了吧?

沈驚語心裏嘀咕,想問幾句但沒好意思問。

門外。

梁棟正指揮著齊三黑紮馬步,一整個揚眉吐氣。

“對,腿分開些……再穩當些!你看看你,這馬步紮得像個什麽樣子,還不如我呢,讓開,我給你展示一下什麽叫真正的馬步。”

梁棟說著就直接沉腰下身,做了個特別標準的馬步出來。

齊三黑撓撓頭,懵懂地站起來。

梁棟很得意:“你看,我這個馬步標準不標準?”

齊三黑其實沒看懂,不過他聽得懂梁棟的語氣是在求人誇獎,於是配合地拍手:“標準!特別標準,梁大哥厲害。”

“哼哼,小意思。”

梁棟得意得不行,眉飛色舞。

胡將軍在旁邊看著,隻覺得白眼都快翻到後腦勺了:“我說梁棟,你多大年紀,進軍營幾年了,怎麽還要跟一個沒正經進軍營的小崽子比紮馬步,你也不嫌丟人。”

“胡將軍?”梁棟嗖一下跳起來,在新兵蛋子麵前擺架子被上官抓住,他多少也有點不好意思,“咳,我這不是在給三黑展示什麽叫真正的馬步嗎?”

胡將軍笑罵道:“狗屁,你要是連個馬步都紮不明白,不如回家種田去算了!你說這是新人,誰的新人?”

梁棟哼了一聲:“是大哥從西北山村帶回來的。”

胡將軍回頭看向齊三黑:“這小子能被賀老弟看重,想必也是……嗯?”

看清齊三黑那張臉,胡將軍一愣。

他仔細看了看齊三黑,越看臉色越凝重。

胡將軍長著一頭一臉的大胡子,臉上還有兩道疤痕,五官看不清楚但看得清楚凶氣外露,齊三黑被胡將軍看得有點怵,硬撐著沒動。

沉默許久,胡將軍回過頭去看向梁棟,眼神很複雜:“這孩子,長得倒是挺像我。”

梁棟一愣:“啊?”

像,像胡將軍?像嗎?

梁棟有點疑惑,回頭看著齊三黑,試圖想象他一頭一臉的胡子。

胡將軍沒好氣:“想什麽呢你小子!本將軍年輕的時候沒胡子,看上去還是和他如出一轍的。”

梁棟撓撓頭,忽然想到什麽,臉色一變:“胡將軍,這孩子……他,還真沒個爹娘。”

胡將軍皺了皺眉:“什麽意思?”

梁棟回頭看了齊三黑一眼,把齊三黑的身世告訴給了胡將軍。

胡將軍聽得麵色凝重,臉色一點點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