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梁棟說完,胡將軍回過頭去看向齊三黑,眼睛一眨不眨。

齊三黑被胡將軍看得有點納悶,往後退了一步:“將軍,您這是……”

胡將軍沉默了半晌,眼裏忽然有了淚水:“孩子,你……”

你,有可能是我的骨肉啊!

胡將軍沒說話,聲音已經哽咽。

齊三黑懵然地看著胡將軍,心頭仿佛明白了什麽,卻又仿佛沒明白。

這事兒還有疑點,胡將軍擦了擦眼淚,果斷安排人手去靠山村細查當時發生的一切。

一切安排妥當,也不過是一盞茶之後的事情而已。

胡將軍回過頭,拉著齊三黑,鄭重其事地看著他:“走吧,孩子,我帶你進去。”

齊三黑訥訥:“將軍,您……”

“別叫我將軍,孩子。”胡將軍搖搖頭,臉色很慈祥,“你叫我一聲……一聲伯父就好。”

齊三黑點點頭,雖然不明白原因,但還是接受了:“胡伯伯。”

“好孩子,好孩子。”

胡將軍十分欣慰,點點頭帶著齊三黑一起進了小三進的二院裏。

院子裏,沈驚語正跟胡夫人閑閑說著什麽。

看見齊三黑進來,胡夫人也一下子呆住了,許久,她驀然睜大眼睛:“這,這是……”

胡將軍上前拍了拍胡夫人的肩膀:“這是我外頭看見的,說是跟著宴城一起來投軍的年輕人,出身於西北邊陲的小村落。”

胡夫人盯著齊三黑,眼淚一滴滴忍不住地往下掉。

沈驚語回頭看了看賀宴城。

賀宴城繼續做飯,表情倒是沒有多意外。

沈驚語腦子轉了轉,也沒覺得太意外,隻是歎了口氣。

先前賀宴城就跟她說過,胡將軍和齊三黑長相有個七八成相似,她當時一聽就覺得有點貓膩兒,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隻可惜齊婆子還是死早了,要是讓她看見自己刻薄了那麽長時間的孩子居然是將軍的骨肉,也不知道她會說點什麽、做點什麽。

沈驚語回頭看向賀宴城:“這事兒,暫時還沒發下結論吧?”

賀宴城淡定頷首:“是沒法下結論,要確定齊三黑的身份,至少要等人去西北走上一遭才行。”

“我也是這麽想的。”沈驚語歎了口氣,點點頭,“不過,這事兒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賀宴城沒說話,繼續安靜調理飯菜。

沈驚語心裏感慨一通,繼續去看齊三黑和胡夫人、胡將軍。

胡夫人對齊三黑相當珍重,對她來說,即使這個孩子不是她和胡將軍遺落在亂軍之中的骨肉,那也是上天賜予的一份禮物,讓她在四十多歲的人生之中,還能看見一個如此投緣,長相又和丈夫如此相似的孩子。

一番談話後,胡夫人拉著齊三黑的手,忍不住地傷感:“孩子,你真是受苦了。”

也不知道那齊婆子到底有多狠辣,居然能對一個孩子下這麽狠的手。

胡夫人怎麽想也想不明白,要是齊婆子真這麽厭惡齊三黑,又為何要接齊三黑回去?哪怕是將齊三黑放在那裏,她隨後派來的士兵也會將他接回去呀。

齊三黑摸摸腦袋,傻嗬嗬地笑:“不苦,一點也不苦。”

“還說不苦。”胡夫人心疼地拍了拍齊三黑的手,“你都成這個樣子了。”

齊三黑搖搖頭:“能跟著賀將軍到京城,不苦。”

胡夫人眼眶一紅。

她回過頭去,感激地看向賀宴城:“宴城,這事兒確實是多虧你了。”

要不是賀宴城,她怕是也沒辦法看見一個和自己孩子這般相似的人。

哪怕齊三黑不是她的親骨肉,這也是好事。

胡將軍忽然問:“宴城,我把這孩子帶回自己軍營裏當成親兵一手培養,你看,如何?”

賀宴城對胡將軍的提議沒什麽意外的感覺,點點頭:“倒也可以。”

誰知這時,胡夫人卻忽然推了胡將軍一把:“不成!你別渾說。”

胡將軍一愣,有點委屈:“咋就不行了,讓一個大頭兵跟我這個三品將軍回軍營,怎麽還是委屈了他嗎。”

“這和委屈沒關係!”胡夫人嚴厲地盯著胡將軍,“你莫非是忘了?”

“……”

胡將軍愣了下,忽然沉默下來。

他回過頭眼神複雜地看了齊三黑半晌,良久,歎了口氣:“夫人說得對,你就先待在宴城的霸上營裏,的那個過段時間再來我這邊也成。”

胡夫人不悅地道:“你要是再像現在這般,這孩子再過十年也來不了咱們的軍營。”

胡將軍低頭嗦麵條,像個鵪鶉一樣沒搭理胡夫人。

他不說話,胡夫人的怒氣卻也沒有要削減的意思。

見胡將軍裝鵪鶉,胡夫人拉長了臉,開始到處挑胡將軍的毛病。

沈驚語在旁邊聽著,簡直懷疑胡將軍明天就要因為左腳先邁進大門而被胡夫人下令攆出去。

原本沈驚語以為胡將軍多少會急,卻沒想到胡將軍自始至終隻是沉默地聽著,連句話都沒說。

這,就有點奇怪了。

沈驚語納罕,忍不住偷偷問賀宴城:“胡將軍怎麽連句話都不說?”

賀宴城沉默了下,輕聲:“他不說話,那是因為他心虛。”

沈驚語不解:“為什麽心虛。”

“因為……”

賀宴城唇瓣動了動,忽然歎息了聲,不說話了。

沈驚語好奇:“賀宴城?”

然而不管沈驚語怎麽問,賀宴城始終都沒有要再開口的意思。

沈驚語問了半晌,沒個結果,翻了個白眼。

算了,不問就不問吧。

一院子人談笑的聲音,飄到了隔壁去。

顧少延下值回來,坐在桌邊,聽著隔壁的喧鬧聲,臉色很難看。

最近都是煩心事,他守株待兔了好幾天都沒抓住賀宴城來吏部報到,難不成,還真要讓他親自去找賀宴城嗎?

興旺在旁邊伺候了半晌,忽然聽見顧少延一抬手,直接將毛筆重重放在桌子上:“隔壁真是太不像話了,青天白日怎可如此喧嚷。”

“這……”

興旺看了看顧少延,想說話,沒敢。

其實他很想說,隔壁也就是正常吃飯,好像也沒多大聲音吧?

顧少延正在氣頭上,哪能聽進去這樣的話。

他繃著臉站起身,在房間裏左右轉了轉,驀然沉聲:“我去隔壁,讓他們安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