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難解

要說白先已經過世快要二十年了,白生卻是一點也不知道,這也是有原因的。一來是白先在死的時候對白起千叮萬囑,絕對不能將他的死告訴他的兩個兄弟。另一個則是白生這邊不待見白起那家人,每次連門都不讓人進,又何從知道白先早就已經不在人世的事情呢。

白生隻覺得耳邊一陣轟鳴,心就好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的揪住一般,瞬間痛到無法呼吸。他可以那麽恨白先,也可以那麽多年對他不聞不問,可是卻是不可以接受他早已經去世的事實。白先怎麽可以那麽早的離開,他獨霸了財產,將他和白曲趕出了白家。這樣的他,如今該是活得富貴滿堂的,該是被他和白曲時刻恨得咬牙切齒的。

可是,為什麽,結果卻是這般?

白生越是想越是覺得一陣恍惚,一陣頭昏眼花,整個人直直的就要朝著地上倒去。一邊的安言看到,連忙伸手,險險的將白生給扶住了。

三舅公,你還好吧?安言有些擔憂的問著,眉宇之間染上幾抹憂色。是真的擔憂,白生的年紀大了,而且這麽多年來鬱結於心,身子始終顯得很是虛弱。如今,經受這麽大的刺激,不知道身子吃不吃得消。安言忙將白生扶到一邊坐下,柔聲勸慰道:三舅公務必要保重好身子啊,你可是白家的主心骨啊。若是三舅公出了什麽事情,那種後果,安言甚至不敢去想象。

白生渾渾噩噩的被安言扶著坐下,一雙手依然是顫抖著的,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

安言看到連忙伸手輕輕的給白生按著,過了約莫半盞茶的時間後,白生才算是緩過了勁頭來。原本蒼白如紙片一般的麵色,此刻微微的有了一些緩和,身子也不再那般顫抖了。

白生這才緩緩低頭,看著蹲在自己麵前的安言,似乎想要從那女子的麵上看出幾分白先的模樣來。隻是越看,白生的麵色卻是越發的難看起來。安言的模樣和白氏倒不是特別像,相反的和唐山卻是有著六七分的相似。如今這般和唐山相似的麵容落入白生的眼中,卻卻是帶了幾分的諷刺和漸漸滋生的恨意來。都是因為唐山,那時的事情,很大一部分的原因皆是因為唐山。

兩次的內奸事情,皆是因為唐山而起的。可是就是這樣的唐山,卻是在後麵過得很好,成了青城的三大富商之一。而這些,白生覺得唐山乃是靠踩著白家的血淚上的。心頭突然想到早逝的大哥,那股憤恨越發的深刻了。他緊緊的握著拳頭,猛然閉上眼睛,話語平淡的說道:你走吧,以後別再來見我了。

安言猝然一驚,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明明剛才三舅公是動容的,眸中鬆動的鬱結,她是不會看錯的。似乎,一切皆是因為仔細看了她的麵容之後才發生改變的。她的麵容怎麽了?長得像是外公嗎?

安言眉間染過疑惑的色澤,伸手想要去拉白生的手,卻是被白生一把甩開。

走吧,看在我老頭子沒多少日子的活頭了,就不要打擾我了。白生很努力的讓自己的話語聽起來平淡一些,努力的壓抑住心底的恨意。他害怕自己一個忍不住,會將這些年來對唐山的恨意宣泄在安言身上。他此刻難得的保持了一絲清醒,知道眼前的女子不是唐山,隻是唐山的女兒罷了。更何況,眼前的女子在他們家最艱難晦暗的日子裏,挺身而出,溫柔撫慰,手段有效的幫著他們家慢慢走出了那片陰霾。因此,即使此刻心頭恨得咬牙切齒,也要一忍再忍,隻因為眼前的女子不僅是他恨的人的女兒,更是他們全家的恩人。

聽到白生這般荒涼無望的話,安言隻覺得一顆心瞬間澀澀的疼了起來。這也是她的親人,如今卻是這般陌路。說是陌路都算是輕的了,看著白生此刻隱隱顫抖的嘴唇,他覺得此刻白生對她的情緒該是複雜的。而複雜的源頭和她有關,似乎又和她無關。

安言知道此刻在呆在這裏,也隻是刺激到這個遲暮的老人,其它的什麽也做不了。她緩緩起身,轉身就準備離開,想到什麽,眸光一閃,輕輕說道:三舅公,那我以後還能過來看惠娘和胖嬸嗎?

隨你。

我家人也喜歡惠娘和胖嬸,能過來看看嗎?

隨你。

白生後麵的情緒都有些繃不住了,短短的兩個字卻是泄露出了他的心頭的怨憤和怒意。

安言心驚,見話已經說完了,轉了身就出去了。

替白生關好房間的門,安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眸中滿是疑惑。這張臉,有什麽問題嗎?

她的麵容好像和白氏不是很像,反而是和唐山像了個六七分。

唐山!安言心頭有了不好的預感,難道當年的事情還牽扯到了唐山。如一顆冉冉之星的白家卻是在短短時間內迅速隕落,而唐山恰好就在那個時間慢慢崛起,這中間會不會有什麽牽連?希望不是她想的那般,即使已經在心頭和唐山劃清了界限。但是若是自己的生父做出那等背信棄義的事情來,她也是會覺得為難的。畢竟,隻要她人還活著,這份血緣就切不斷。安言輕輕的吐出一口濁氣,不再去想這些事情。

終究會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的,到時候再慢慢的化解三舅公的心結吧。索性三舅公沒有反對她以及她家人和惠娘胖嬸的來往,這樣就好。到時候兩家的感情好了,三舅公就算是再頑固不化也要鬆動幾分吧。

這般想著安言的心就跟著明快了幾分,她走下樓去,卻是看到胖嬸等在那裏,頓時加快了幾步。

嬸子怎麽等在這裏,是有什麽事情嗎?

胖嬸看到安言下來,舒心的笑了,說道:沒有什麽事情,就是我家公公性子有些古怪,我擔心你不習慣,所以就在這裏等著了。

安言聽了,眼眸瞬間溫柔,上前幾步,笑眯眯的抱著胖嬸的手臂,說道:嬸子真好,白老先生性子還好。隻是和我說了一些感謝的話,如今有些乏了,正休息呢。

胖嬸一聽,倒是放下心來,畢竟安言這些日子為她們白家忙進忙出的,可謂是費盡了心思。隻是公公因為早年的事情,性子就變得有些偏執古怪起來。所以,胖嬸自然是擔心公公找安言說話了,怕是兩人說得不好,都不自在。如今聽到安言這般說,可算是放下心來了。她安慰的拍了拍安言的手,溫聲道:錦繡你這個孩子就是暖心,能夠有你在身邊,真是嬸子的福氣。

安言聽了,眸光閃過笑意,歡喜的搖了搖胖嬸的手臂,笑嘻嘻的說道:這也是錦繡的福氣呢,錦繡如今可是將這裏當成自己的家了呢。

安言笑著眨了眨眼睛,一副溫柔可親的模樣。胖嬸看著,越發的喜歡了,也是跟著笑彎了一雙眼睛。

安言眸光流轉,想了想,輕聲說道:家裏就嬸子和惠娘幾人,怪冷清的,有空去我們那邊坐坐吧。當然要是嬸子不介意的話,我帶娘親和舅母過來和嬸子說話。想來你們年紀相近,應該會有很多話說的。

胖嬸聽了,眸中暖色越多,笑道:還真是有些冷清了,有了錦繡你這話在,那嬸子以後當真是要不客氣了,有了空閑真的是要去錦繡家坐坐。

安言嘴角掠過一抹輕快的笑意,想著等讓胖嬸和惠娘還有小青兒和自己家的人搞好關係了,那個時候三舅公還能夠強得下去嗎?而且讓兩家人熟悉了,以後白家就更加熱鬧了。舅母和娘親一起,和胖嬸三人也好作伴。而小青兒則是可以帶著胖丫和萌萌玩,若是有那麽一日,能夠將二舅公一家找到,那才是真的圓滿了。那個時候的白家,才是真正的白家吧,枝繁葉茂,兒孫滿堂,真正的團圓了。

安言想到那時候的畫麵,眸中都是忍不住有了輕微的濕潤。那樣的畫麵,該是外公和舅舅的畢生執念吧?

那嬸子可是不能夠嫌棄我帶著家人過來串門的。安言斂去眸中的幾抹濕潤,笑著接了胖嬸的話。胖嬸聽了,自是無不應的。兩人一邊說笑,一邊相攜著往惠娘的房間而去了。

在胖嬸家呆到中午,和胖嬸惠娘一起吃完午飯,安言就回了家裏。

上了樓,進了堂屋,發現隻有白平在。

此時,白平正坐在桌邊,盯著桌子上的幾個瓷瓶細看,安言奇怪,走上前去,仔細的看了看,發現是自己最近剛剛研製出來的紫金丸,遂奇怪的問道:做什麽呢?

白平被旁邊突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抬頭看見是安言才笑道:我在研究你的丸藥,想著要如何宣傳才好。

安言一聽,樂了,坐下身子來,跟著一起看了起來,那可有想到什麽好法子沒?

白平頓時苦惱了,正要說話,餘光卻是看到一個身影神色倉惶,匆匆忙忙的從外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