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告示尋診 文 / 鈺闕
這下,倒是讓趙滿有些為難了。
這兩個人要是死纏爛打,硬說自己有什麽通天醫術的,他可能還不信。如今這般姿態,倒是讓他信了幾分。他一時間有些左右為難,自己剛才出言刁難,如今再讓人回來,未免有失身份。
但若是這兩個人真的有救老爺的辦法,他日若是被人知道的話,自己就是有貓命也不夠賠的。
趙滿權衡再三,還是快步追上了白平和安言。心中卻是陰沉的想著,這兩個人最好有什麽辦法可以救治老爺,否則的話他一定想辦法弄死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兩位請留步。”
趙滿跑到兩人前麵,將兩人攔下了。而此時白平和安言恰好走在大街中間,趙滿這般出現,頓時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那不是趙府的官家?”
“的確是,他怎麽攔著兩個人。”
“不知道,看看就知道了。”
接著,周圍有意無意的就停駐了一些人。對於這些人,安言心中自是高興的。現在人越多,到時候替宣傳醫術的人也就越多。
“趙官家何意?”
安言抬眼,眸光清冷,語氣淡淡的。
趙官家眼中狠色一閃而過,但是想到既然攔都攔了,那就容不得他有其它想法了。一切,就等這兩個人給老爺看診完再說。
“剛才兩位說是有診治老爺的辦法,可是真的?”
趙滿這話一出,安言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周圍的人卻是已經竊竊私語的談論了起來。
“不會吧,那男子說有診治趙老爺的辦法,我沒有聽錯吧。那小子才幾歲,有二十嗎?竟然大言不慚的說有辦法,新竹縣裏多少名醫大夫都束手無策,他倒好,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竟然敢說能治?真是異想天開,為了那些賞金,真是什麽話都敢說出來。”
“就是啊,那趙府的人豈是那麽好糊弄的。”
“別說趙府的人好不好糊弄,就是那住在趙府中照顧趙老爺的縣令夫人就不是好對付的主。現在的小夥子啊,不在鄉下好好種田,就想著一步登天。哎……”
周圍的嘲諷聲,不屑聲,一聲聲落入白平和安言耳中,卻是激不起多大的漣漪。對於這些無關痛癢的人的品頭論足,兩人早就已經看淡。
安言眉目安然,神色之中自有一份驕傲與自信。
“小婦人略通醫術,對於趙老爺的病情略有耳聞,心中已經有了計較。若是所料不差的話,今日由小婦人診治的話,明天日便會有所好轉。”
這下可是不得了,安言這句話真是石破天驚了。這個年輕的女子竟然會醫,而且竟然還敢說讓已經病入膏肓的趙老爺,明天就能夠有所好轉。這個小女子自稱小婦人,那就是已婚了。真是難以想象,是怎樣的夫君,才會允許這婦人在外麵如此口出狂言。
而此時眾人心中腹誹的怎樣的夫君依然是小心翼翼的趴在某個牆角處,冷眸不再冰冷,含著淡淡的柔軟,就那般看著遠處的安言。
一邊跟著的張駿,此時已經很淡定了。他們家老大,看來真的是徹底淪陷了。
“老大,你要求的打鐵的爐子我已經幫你置辦好了。你看,你什麽時候要用?”
雖然嘴上這麽問,但是張駿知道他家老大這一時半會的是走不開了。至少在大嫂從這裏離開之前,老大也是不會離開這裏的。
“你回去吧,我有空了就會過去。”
難道你現在不是有空嗎?張駿心裏極度無語,他們家老大此刻不是很清閑嗎?隻是,這話他真不敢說,再說的話估計他所剩不多的聰明才智就要被他家老大給拍沒了。
張駿失落落的離開了,蘇三依然聚精會神的看著那邊的情況。
一般情況下,他的眼神都是溫柔的。但是,當看到有人用不善的眼光看著安言的時候,他的目光就變了。他會立刻用他那天生的冷眸去淩遲那人,似乎這樣就能夠教訓他們一般。
其實,這還真的是有些效果的。
至少,其中就有些人疑惑的提了提衣領,莫名的覺得身體發涼。
不過這也就是一會的事情,很快的他們就被安言和趙滿的對話給吸引了注意力。
“是你?簡直是胡鬧,女子竟然行醫?小娘子,老夫奉勸你一句,莫要以為自己認得幾個藥草,就覺得自己醫術無雙了。”
說完,趙滿一甩衣袖,就準備大步離開。
他現在真有些後悔剛才追過來了,還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人,以為可能會是什麽名醫的後人。誰知道,竟然是這個女子要來診治,簡直是荒謬。
“趙老爺初時是否晨起腰痛,開始還能忍受,且伴活動受限,自覺腰部僵硬。但稍許活動後,則疼痛減輕,再步行數百步,不僅疼痛緩解或消失,腰部活動範圍也逐漸恢複如常。”
安言的話語徐徐而來,伴隨著一種風輕雲淡的自信和隨意。聽在趙滿耳中,卻是猶如驚雷。
她描述的極其準確,難道她真的懂。但是轉念一想,卻是嗤笑出聲:“老爺得這個怪病多年,請了無數大夫郎中,自然老爺的症狀早已為很多人熟知。而你隻要花些時間和精力,自然能夠打探清楚了。小娘子,老夫勸你莫要被錢財蒙蔽了心智。”
說完,趙滿再次抬步,而且這次步伐加快,一副不願意多做糾纏的樣子。
安言卻是在原地輕笑出聲,那笑聲太過清脆,如銀鈴一般,讓趙滿覺得非常刺耳,遂停下腳步,回頭喝道:“小娘子,莫要得寸進尺。老夫也是看你一介女流,不願意與你多做計較。若你執迷不悟,那麽我們趙府也不是好欺負的。”
趙滿滿麵的義正言辭,心中卻是早就窩火至極。隻是這下人多,不好做出欺淩弱良家婦女的事情來。因此,隻等背後再找人教訓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安言淺笑盈盈,隻是輕輕立在那裏,自有一股青竹之氣,那股從容和自信不可複製。
“趙管家,小婦人就說過無意賞金。既然趙管家態度這般堅決,那麽小婦人也再次保證,再不論趙老爺的病情。”
說完話,安言和白平就快速的離開了原地。
路人看到沒有熱鬧可看,唏噓一番就散開了。
而趙滿此時卻是滿麵陰寒,他總覺得這件事情不會這麽容易解決。但是,又覺得隻是兩個小人物而已,能夠掀起什麽大浪?這般想著,趙滿倒是鬆快了一些,然後就走開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而安言和白平此時則是在街道上走著,白平看著前麵麵上依然帶著淡淡笑容的表妹,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錦繡,我們現在該如何?”
“等著趙滿來請我們進趙府診病。”
安言依然自信,隻是那雙素雅的眼眸之中卻是折射出點點寒芒。她雖然好性子好脾氣,但是也不是好欺負的。而且,她覺得剛才趙滿的眼神太過陰沉,心中定然不懷好意。因此,她這次即便要借助趙老爺的病,也不會放過懲治趙滿的機會。
“請?”
白平有些驚疑不定,依然還能夠記得趙滿那義正言辭的模樣。那般的人,肯定是既勢力又虛偽的,最是好麵子之人。剛才那般做,若是真的來請他和表妹的話,豈不是自打嘴巴。
“是的,他會來的,一定會來的。他雖然虛偽,也愛好麵子。但是和榮華富貴以及性命比起來,那些就不算什麽了。在利益麵前,那些人連禮義廉恥都可以不要,何況是區區麵子呢。”
安言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眼中寒光四射。帶笑的麵容,在此刻有著令人驚豔的淩厲。有些人,等待上天的懲罰終究是懦弱的。她會靠自己的努力,來親自教訓那些惡人。
“走,我們去仁和堂。”
仁和堂也算是新竹縣裏最大的醫館了,裏麵有著新竹縣最後的名醫。她和那個名醫也算是有些熟識了,因為上次的頭痛之症。
兩人來到仁和堂,此時因為是清早,醫館顯得頗為冷清,隻有幾個藥堂夥計在忙活。而今天,很幸運的那個新竹縣的名醫,那個老大夫也在。
“老先生可還記得小婦人?”
安言上前,對著那個老大夫就是行了一禮,笑語嫣然。
那個老大夫原本正在看醫書,突然聽到一道輕柔的聲音,抬眼一看,初時有些陌生。不過很快的就想了起來,笑道:“原來是小娘子你啊,當然記得。”
說完,老大夫看了看白安和安言,疑惑道:“小娘子是不舒服還是?”
這到醫館來的,通常皆是身染病痛之人。畢竟,誰沒事跑到醫館來閑逛呢。
“小婦人此來,乃是有事相求。”
安言麵色真摯,說話的時候更是微微對著老大夫行了一禮。
老大夫一驚,連忙起身,還禮道:“小娘子有事但說無妨,隻要老夫能夠辦到,自當盡力。”
老大夫心中以為安言是家中有誰得病,故此過來想要請他出手診治。畢竟,在這新竹縣中,他的醫術也算是不凡的。因此,也會有好些人從外地趕來,請求他出手診病。
安言看著老大夫的神色,已然是心領神會的知道了老大夫此時所想了。她卻是輕輕一笑,溫和道:“老大夫可是知道趙府老爺的病情?”
老大夫疑惑的抬眼看了安言一眼,然後伸手撫了撫自己的胡須,慢慢說道:“自然是知道的。”
說完之後,卻是有些遺憾的對著安言說道:“若是小娘子是為此病而來,那老夫也是束手無策的。小娘子若是家中也有人得此病,還是去往青城或是南郡另尋高明吧。”
雖然話語是這般勸著,但是老大夫心中卻是知道這病極為難治。就算是青城的名醫也是束手無策,而南郡的名醫的話,據說趙府的二少爺已經親自去尋訪了。也許,南郡那般大的地方,真的能夠出一個神醫,讓趙老爺藥到病除也不一定。
安言聽完老大夫的話之後,卻是道:“趙老爺的病,小婦人能治。”
“什麽?”
老大夫驚訝的抬眼,眉目之間滿是驚愕,因為太過震驚,猛然抬頭,此時他那一縷胡子也是在輕輕的晃著,無一不再述說著他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小娘子莫開玩笑,這玩笑當真是開不得。”
老大夫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就麵色嚴肅的規勸著安言。在他看來,也許麵前這個小娘子隻是略知藥理,所以以為趙老爺的病簡單好治。畢竟,有的時候初生牛犢不怕虎。
“小婦人沒有開玩笑,小婦人確實有把握醫治。”
老大夫看著安言那堅定而自信的麵容,一時間無言以對。雖然兩人才見過三次麵,但是老大夫心裏就覺得安言不是一個信口開河的人。但是在他的認知裏,這件事情幾乎是不可能的。一時間,老大夫為難的皺起眉頭,說道:“小娘子是要讓我幫忙引薦嗎?幫忙引薦進趙府去為趙老爺看病嗎?”
“非也!”
安言卻是淺笑搖頭,那明媚的樣子讓人的心也是忍不住跟著一亮。
“我隻是要告示求診。”
“告示求診?”
老大夫疑惑的跟著重複了一邊,伸手不斷的撫著自己的胡須。
“就是將這種病的症狀以告示的形式寫出來,然後讓有這種病症的人過來,我免費為他們診治。”
老大夫撫著胡子的手一頓,抬頭訝然看著安言。這般注意,當真是大膽而有效。這小娘子,當真是蕙質蘭心。懂她的人,會覺得她身上無限光華。不懂的人,隻會以為她膽大妄為吧。而此時,他隻覺得她是一個獨特的人。
“老夫從未聽過這般辦法。”
老大夫麵色沉吟,一副為難的樣子。
安言從來不覺得自己想的辦法會無法實施,所以此刻看著老大夫的麵色,隻以為此事需要花費一些精力來勸說而已。
安言張了張口,正準備曉之以理,卻是聽到旁邊傳來一陣爽朗開懷的笑聲。
安言側頭看去,就看到老大夫滿眼慈祥,嘴角含笑的看著自己。
“老先生?”
安言疑惑,此時聰慧如她也有些看不懂了。
而老大夫卻是笑看著安言,緩緩道:“不要叫什麽老先生了,我姓高,要是不介意的話,就喊我一聲高老吧。你這小娃娃,我看著倒是投緣。而你說的方法雖然大膽,但是老夫此次卻是很想跟著你這小娃娃大膽一次。最重要的是,老夫也很想看看那等奇症,你這小娃娃是如何治好的。小娃娃啊,你可是不要讓老夫失望啊。”
“高老放心,錦繡自當盡力。”
“錦繡,好名字啊。”
高老撫著自己的胡子,滿麵笑容,眼中有著看待晚輩的慈愛和讚賞。
錦繡,高老心中有種感覺,它日此女定然能夠走出一片錦繡之路。
接下來,安言向仁和堂要了一張大張的紙,接著就大筆一揮,一張史無前例的告示就出來了。
“枸杞,過來將這個貼到外麵去。”
隨著高老一聲令下,立刻一個看著很是機靈的夥計過來接過告示就跑了出去。
“枸杞……”
安言笑著念了念這個名字,然後就笑看著高老。
“除了枸杞,我們仁和堂當中還有當歸,杜仲,陳皮等呢。”
安言失笑,這高老還真是挺有意思的,藥堂裏的夥計都是以藥名來命名的。
接下來,不知道怎麽的,兩人就聊到了藥材和醫理上了。這麽一聊,兩人都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高老驚訝於安言的見識非凡,安言則是驚歎於高老的細心認真以及獻身醫道的可貴精神。從聊天中,安言驚聞高老曾經為了更好的認知藥材,投身醫學,竟然一人獨自前往深山,嚐盡百草,采了無數珍貴藥材。
安言原本以為自己對醫學已經是相當嚴謹認真了,但是和高老一比,當真是小巫見大巫了。高老那種小心求證的精神很是值得她學習,她更加懂得了紙上得來終覺淺的道理了。她也知道了高老每年都會抽出兩個月時間走訪各地,為很多窮苦人家看病。當高老說起這個的時候,安言更是笑著說高老下次出行,定然要帶上她。
當時,高老還很是訝異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就是點頭應允,那眼中的讚賞和遇知音的歡喜之色很是濃鬱。
藥堂之中相談甚歡,而藥堂之外則是鬧翻了,原因自然就是因為那紙告示了。
“這上麵說的什麽?是出新藥了還是有什麽名醫蒞臨仁和堂了?”
有些不識字的人趕緊發問著,一邊問一邊努力的向前擠去。
而其中有識字的人回頭看了發問的人一眼,然後就笑著說道:“都不是,這次可是大事。”
“大事,啥大事呀?”
“我給你念一遍吧,在場的人都可以跟著聽聽。”
那人說完,在場的好些不識字的隻是為了看熱鬧的人立刻將目光投注在那人身上,那人頓時覺得更加精神了,清了清嗓子,就開始念告示上的內容了。
“症狀:晨起腰痛,活動後減輕;多活動或是多負重和痛,休息後減輕;腰部僵硬及酸脹感尤為明顯;大多數沒有明確的固定的痛的點等等。
病名:肥大性脊椎炎
發展:初時是為上述症狀,嚴重後晝夜疼痛不止,甚至臥床不起
現告示一張,有上述病症的人可前往仁和堂來,小婦人蘇唐氏唐錦繡有醫治之法。”
告示的內容簡單易懂,沒有太過專業的術語,讓聽的人都能夠聽懂。
而此時所有圍著的聽懂的人立刻如炸鍋般議論了起來,聲音吵雜讓仁和堂之外像是趕集了一般。
“這病症描述得和趙府老爺的倒是極為相似。”
“什麽相似,明明就是趙府老爺得的那個奇症。”
“這蘇唐氏是何人?區區一婦人,竟然敢大言不慚說是會醫此病。趙老爺的病哪裏是那麽好醫治的,那就是青城的名醫都是束手無策的。她一個女子,竟然敢說出這番話來。真是不知道哪家男人,竟然願意讓這婦人出來放肆。”
“八成是個畏妻如虎的軟腳蝦,真是很想見見那軟腳蝦是何模樣。”
說話之人兀自在心中想象著軟腳蝦的模樣,卻是不知道自己早就被口中所說的軟腳蝦給盯上了。
依然是一個隱蔽的無人拐角處……
“老大,要不要我出手去教訓那個人?”
張駿不複平常嬉皮笑臉的模樣,而是滿臉的怒色。這麽一個小人物,竟然也敢嘲諷他們家老大是軟腳蝦,簡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他要是不好好教訓教訓的話,就太有失他冷麵將軍身邊第一軍師的身份了。
“不用。”
隻是,張駿的所有憤憤不平都被身邊蘇三一句淡語給消弭了。張駿不甘心的回頭,“老大……”
“我親自動手。”
卻是在張駿不解的目光之中,蘇三如刀鋒般削薄的嘴唇輕輕吐出幾個字來。
張駿頓時僵立當場,他們家老大竟然發火了,這可是了不得了。他就說嘛,他家英明神武,冷如冰霜的戰神老大,怎麽能夠忍受別人說他是軟腳蝦呢。
隻可惜,這次張駿是真的料錯了。
蘇三會憤怒,會要出手教訓,卻是因為前麵那人諷刺安言的話語。
所以,張駿和蘇三說的根本不是一個人……
兩人雖然不在一個頻道之上,但是卻是依然商量得好好的。
蘇三眼神冰冷,就好像是在站場之上一般,那般冷峻,讓人不敢望之。
而那邊告示前依然吵吵嚷嚷的,無數人圍觀著。
“如今當真是世風日下,一介婦人竟然敢如此!”
“是啊,整個青城的名醫都束手無策,她一個女子也敢大放厥詞,簡直是恬不知恥。”
“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這蘇唐氏早上的時候還去了趙府,隻是被趙府管家給驅趕了。沒有想到,一轉身竟然在這裏故弄玄虛起來。”
“竟然有此事,那這婦人是瘋了不成。在趙府鬧過就算了,現在竟然還來仁和堂鬧。隻是,這仁和堂的高老大夫怎麽沒有阻止。還是,今天高老大夫不在仁和堂之中?”
“在的,今天正是高老大夫坐堂。那麽,看來這件事情是得到了高老大夫的首肯了。”
“這,難道那婦人真的有幾分本事?否則的話,以高老大夫的醫術和脾性,豈能容她如此這般胡作非為?”
“是真是假,試過才知道。對了,那城東窮秀才的父親不是也得了這個病。而且病情和趙府老爺不相上下,這兩天都說要開始準備後事了。所謂死馬當活馬醫,還不如去通知了窮秀才,讓他將他老父背來看看。”
“的確,好,我這就去,就說仁和堂來兩個名醫,讓他趕緊的來。”
說著話,就有好些人呼啦啦的往城東的方向而去了。
而圍在告示邊上的人,此時卻是不再議論安言以女子的身份行醫了,已經將注意力都放在了是否真有本事上了。於是,這邊的人就是否有本事進行了熱火朝天的討論。更有甚者,已經有人在這裏開了盤口,以蘇唐是是否能夠治愈窮秀才老爹來下注了。而蘇唐氏治愈窮秀才的父親的賭注,已經高達一比一百了。
自是,那實在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竟然沒有任何一人買能治愈。
這麽一來,看著這盤口開得就是穩賠的了。不過,人家不在乎啊,人家有錢,開這個盤口圖的就是一個樂子。而且也沒有人會覺得這個開盤口的到時候會跑掉,畢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是。那開盤口的能跑掉,那水沙幫總是跑不掉的。
說起這個開盤口的也是個怪人,因為她是個女子,次女子名為水月娘,乃是水沙幫幫主的愛女。這個女子的驚世駭俗程度和如今安言的行為也是有得一拚,為新竹縣眾人樂道不已。
都說人如其名,但是這個水月娘卻是相反。她的名字聽著該是一個溫婉柔順的佳人,可她本人卻是一個有些仗義的豪爽姑娘。相貌倒是不差,反倒頗為的標致,但是那性子卻是極為古怪。整日的一身男裝混跡於水沙幫一群男人中,幫著他父親水沙操持一些幫中事務。而如今,水月娘也是到了適婚年齡了,但是卻是沒有半個媒婆上過門。因此,這水月娘的婚事,一度也成為新竹縣各大賭場的下注對象。
而此時,水月娘一身利落的男裝,看著頗有幾分翩翩少年郎的味道。她今天會在這裏開盤口,主要也是因為被安言的大膽舉動所吸引。一直以來,她都是最為特立獨行的,可是今天出了一個似乎絲毫不遜色於她的女子,她頓時大感興趣。所以,就想要來見識見識。
“來了,窮秀才來了……”
“快讓讓……”
“快點,讓蘇唐氏出來診治。”
好幾個人擁著一個背著老人的男子過來了,男子身著一身青色的舊衣袍,身子清瘦,麵色偏黃。
男子背著老父到了仁和堂麵前,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之中就跪了下去。
“請名醫現身,救救於某的父親。隻要先生出手,於某願意當牛做馬報答先生。”
眾人一看,頓時暗中嘀咕起來,麵上有幾分尷尬之色,尤其是剛才去喚於秀才的幾人。他們剛去的時候,卻是沒有說明具體情況,隻是仁和堂來了一個名醫,能夠救治他的父親。誰知道,這於秀才一來,就整了這麽驚天動地的一幕。
“我說於秀才啊,你趕緊起來,有話好好說。”
“不,我一定要跪著,向神醫表示我的誠意。”
“啊……,神醫,什麽神醫?”
“連青城名醫都束手無策的奇症,而這個大夫卻是能治,這不是名醫是什麽?”
周圍的人看著於秀才的樣子,一個個憋著笑,麵色很是古怪的看著仁和堂。
於秀才沒有注意到周圍人奇怪的反應,繼續跪著,更是大聲的對著仁和堂內說道:“請神醫救命。”
“我不是神醫,隻是恰好懂得這個病症而已。”
於秀才的話語才落下,就有一道清麗悠揚的話語從裏麵緩緩傳來。於秀才抬頭一看,就看到一個身著青色衣裳的婦人,從裏麵慢慢走出。女子容貌妍麗,氣質悠然,行動之間自有一股清風明月般的青竹之氣。
“小娘子?”
於秀才疑惑的看著突然出現的婦人,一時間沒有想到這個就是自己口中的神醫。
“小婦人不才,應該就是你口中所尋的神醫。隻是,小婦人不敢稱神醫,隻是恰好懂得此症而已。”
安言話落,於秀才猛然睜大眼睛,一雙微微睜大的眼眸之中,倒映的是安言那清秀絕倫的麵容。
而此時也有和於秀才相熟的人連忙在一邊說到:“的確,就是這個婦人,剛才在仁和堂之外告示尋診。因為那告示之上的症狀和你父親一樣,我們才將你找來。要我說啊,伯父已經是這樣了,也許這個婦人真的有幾分本事,那麽到時候豈非一件喜事?”
於秀才在得知安言就是神醫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女子豈能行醫?簡直就是有背倫常,此女子該當回去好好研習女戒才是。隻是,當旁人的話語勸來之時,他一時間卻是百感交集。
老父親辛苦供他讀書,落下一身病痛,如今更是回天乏術。若是,此女子真的有過人之處,那麽最後說來卻是喜事一件。
於秀才麵色一片沉凝,牙齒幾乎咬碎,最後卻是依然對著安言叩了一頭,道:“若是小娘子當真能救於某父親一命,那麽這一拜無可爭議。”
話語隱忍而真摯,安言看了卻是向旁邊避讓,避開這一禮。
“救死扶傷乃是醫者之本德,你無須如此。背你父親進來吧,我立刻為其診治。”
於秀才立刻背起老父跟著安言就進了仁和堂中,外麵呼啦啦的一群人就想要跟著進去,卻是被仁和堂的夥計給攔住了。
“這裏是醫館,不是看熱鬧的地方,請大家不要影響裏麵的看診。”
夥計都這樣說了,大家雖然心中好奇無比,但是終究是不敢往前擠去。這裏可是醫館,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輩子不得病。所以,大家都盡量少和醫館發生衝突,免得到時候求救無門,那真的才是無妄之災。
雖然不敢進去,但是在外麵圍觀還是可以的,於是外麵就呼啦啦的圍了裏三層外三層的人。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圍觀的人數還在不斷上漲著。
“老大,大嫂的本事真大……”
張駿看著遠處那圍得密密麻麻的人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有些驚歎的說道。
蘇三聽到張駿這話,卻是輕輕的笑了,輕聲說道:“她的本事素來很大。”
大到從來不懼他的威嚴和怒意,大到不顧女子的三從四德,大到行為大膽幾乎不顧及他人的目光。
但是,這樣的她,當真是令他有氣又怒又這麽無可奈何。就如此刻,明明很不喜歡她這般拋頭露麵,但是卻是依然忍不住滿眼柔情的看著她做這一切她喜歡和想做的事情。即使,想到她要為一個男人診治,心裏無端的冒火,也要冷靜的在這裏站著。
“不過,真不愧是大嫂,那氣質太脫俗了。”
張駿隻覺得安言初看時,沒有那種令人驚豔的美貌。但是再看第二眼的時候,就會發現她有一雙靈氣無雙,素雅安然的美麗眼眸。以及她身上那種清雅脫俗,淡然安穩的氣質,都令人再難移眼目。
堂裏堂外,兩種氛圍。
此時,仁和堂內。
安言向高老借了一個空房間,然後就讓於秀才將人給背進去了。
此時,房間裏麵隻留下於秀才,高老以及白平,其他的人皆是守在外麵。
一切準備就緒,就可以開始診治了,而這個時候高老卻是皺起了眉頭。
這該如何診脈?本來是一件很簡單很輕鬆的事情,但安言畢竟是女子,怎麽能夠以手去觸碰其他男子的肌膚。雖然說生死麵前,無須講究那麽多,但是高老總是覺得不該如此。
而於秀才也察覺到了這點,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他此刻身為人子,不可能讓這位大夫不診治的。但是,她畢竟是女子,要是因此壞了名節,他心中也實難安。
白平剛開始的時候還沒有想到這個問題,隻是覺得大家麵色古怪。不過過了一會,也終於意識到這個問題了。他連忙上前去輕輕拉了拉安言的衣袖,“錦繡,這把脈委實不妥。”
他今天要是不阻止,它日表妹因為這個被人詬病,而讓表妹和蘇三之間產生什麽誤會的話,那麽他當真是罪過大了。那到時候,不僅是娘親和姑姑饒不了他,就是他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安言好笑的看著眾人糾結的麵色,心中甚是無奈。古代啊古代,真是一個吃人的地方。不對啊,應該是一個壓迫女子的地方。男子可以三妻四妾,而女子卻是連男子的手都不能碰一下,這是有多不公平啊?
“大家不要這樣一副好像天塌下來的樣子,不就是診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