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語調很怪異,不像是中原人的口音,讓我立刻想起古力紮爾,她也說一口蹩腳的中原話。

不過,每回見紮爾她都高興得狠,不像這個女刺客,凶蠻得緊。

隻是,我還是聽出來她的緊張。

我順從地跟著她朝內室走,剛掀開布簾,就看到桐花一臉驚恐看著我身後的女刺客。

桐花還未開口,就被她低喝:“別說話!不然我要了她的命!”

桐花拚命點頭,已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女刺客道:“你過去,說她在睡覺,沒見到什麽人!”

我不禁輕笑,低聲道:“你叫她說沒見什麽人,豈不是不打自招?”

脖子上的刀朝下用力:“打我?我也不會招!哼,少廢話,想活命照我說的做!”

我對桐花道:“不用開門,說我早睡下,不要讓他們在我院子裏吵鬧。”

桐花忙不迭掀開簾子出去。

我聞到她身上有濃鬱的香,是我從未聞過的香料氣味。

她握刀的手並不細膩白淨,但兩根手指上都戴著寶石戒指。

看來是個愛美的女子,且出身不俗,絕不是這裏的卑賤奴隸。

我道:“跟我上床。想活命,你也照我說的做。”說著,我毫不猶豫朝前走。

她忙躲開刀,低聲說了句西北國話。

不過人卻機靈地拉著我往**跑,鑽進被窩裏後,還不忘用刀對準我的腹部。

果然,桐花把外頭的人打發走後,還未走回內室,又有人敲門。

過了會兒,方嬤嬤走進內室,我這時若還躺著裝睡,隻怕更讓人疑心,便坐了起來,道:“什麽事這麽吵?桐花,掌燈。”

燭火燃起,方嬤嬤裏裏外外看了一遍,又重回到床前,恭聲道:“攪醒貴人了,因事關貴人安全,奴才不得不謹慎,否則貴人出了半分岔子,奴才們的命倒算不得什麽,隻是叫萬歲爺擔心,那就是天大的罪過了。”

方嬤嬤是宮中老人,皇上幼時曾得她照料過,因此連皇上都待她比一般奴才敬重,她自己也持重恪守,做事穩妥,所以這次出宮,皇上考慮再三,還是將她帶來照料。

我聽她說完,客氣道:“嬤嬤嚴重了。隻是外麵出了什麽事?”

方嬤嬤道:“侍衛們說府上出了刺客,跑到咱們這院子旁就不見了,擔心是進了院子,外頭都仔細找過了,所以奴才鬥膽來貴人屋裏看一眼才放心。”

桐花垂手低頭站在一旁,神情甚是緊張。

幸好隻點了一盞燈,光線暗淡,方嬤嬤並沒有留意到,但時辰一長,難免露出馬腳。

我倦倦道:“嬤嬤大可放心,本宮這裏沒有什麽動靜。”

“那再好不過,貴人歇著吧,奴才告退。“方嬤嬤輕聲說著,退行而去。

待門再次關上,被窩裏的女刺客連忙探出頭來,臉上的麵紗也摘下了,大口呼吸著,坐了起來。

我掀開被褥要下床,她忙舉起刀來。

我淡淡道:“若是我想做什麽,方才就把你交出去了。”

她想了想,訕訕收了刀。

我下床,走到一旁軟榻坐下,吃了一口茶,這才整理了衣裙,瞧著站在屋中間的女子。

她也好奇地打量著我,道:“你是中原皇上的女人?你為什麽要救我?”

我微微垂眸,道:“本宮隻是不想被你當作人質,你是刺客,一衝動殺了本宮,那本宮還怎麽好好坐在這兒跟你閑話呢?”

她怔了下,道:“你說得對。”

我淡笑,心中揣測,她並不像是專門的刺客,但深夜闖進來,必也是為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她皮膚是中原少見的麥色,鼻梁高挺,麵孔小巧,眼睛深邃,長相不俗,氣度傲然,見到我無絲毫懼意。

我道:“不止我院子外麵,甚至整個都尉府,接下來的數日都會嚴防死守,就是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你根本逃不了。不如,你說說,你來都尉府做什麽?又是怎麽進來的?據我所知,能出入都尉府的人,底子都被摸得透透的,”

我抬眸,望向她:“別說是偷潛進來的,你功夫雖好,但都尉府的守衛多得是武功高手,所以你定是用了什麽法子混進來的。府上的人說,使者校尉請了幾個舞女,要在宴上表演助興,你,假扮了其中一個舞女?”

她的眼睛隨著我的話,愈睜愈大,最後完全沒有了凶蠻之態,道:“你是我見過的,第二個這樣聰明的人,不對,是你們中原人都這麽多心思麽?”

她不說自己是做什麽的,我也不逼著問,反正該著急的人是她。

我順著她的話兒說:“那,誰是第一個聰明的人?”

“我一個漢人師傅,是本公主買來的一個奴隸,長得特別好看,簡直像個娘們。”她道。

“你是公主?哪個國的公主?”我問道。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她手握著刀,幾步過來,拿刀對著我。

我冷聲道:“你有本事殺了我,但我敢保證,你也走不出這間屋子了!把你的刀收起來,否則別怪我不幫你。”

之前我一直溫聲說話兒,突然厲聲嗬斥,她立刻生氣了,把刀放在我臉邊:“你以為我隻能靠你,才能出去?聽剛才那老女人說,皇上老兒很疼愛你呢,我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不信出不來這裏!到時候一到外麵,我騎馬就跑,你們中原人可就追不上我了。”

我道:“你的馬再快,能快的過弓箭麽?你知道我們的神箭手有多厲害?何況,你一匹馬,一個人,能跑得過千軍萬馬?你劫持我,跑到天涯海角也會被追上,更何況,你最終大約隻會跑回自己的家,到時候西北諸國,第一個被滅掉的,就是你的國家!我死不足惜,你當真願意因一己之私,置你的百姓人民,你的家人、朋友於險境?”

她的臉色陰晴不定,最終還是憤然放下了刀,猶豫了片刻,道:

“我說!我就是假扮了舞女進來的,在入都尉府前,我殺了一個舞女,然後穿著她的衣裳混了進來,我就是想瞧瞧中原的皇上長什麽樣子?是高?是胖?是矮?是瘦?原本到了宴會上,就能瞧見了,但我擔心到時候要看別的舞女動作,又要看皇上,忙不過來,就打算趁著晚上能見一麵皇上,”

她坐了下來,拿起一隻茶碗遞給桐花,桐花不得不為她添了茶。

她喝了一口,蹙眉道:“不好喝,這茶怎麽都這麽難喝?”

這話這樣耳熟。

我把看著自己的茶碗,道:“後來呢?”

她身子往我這裏湊近些:“我聽府上的丫鬟說,皇上用了晚膳,會來貴人院子裏去,所以我就悄悄守著,哪知道皇上那麽大陣仗,身邊烏泱泱的人,我什麽也沒瞧見,就見他到你院子待了一會兒,又回去了。”

桐花接口道:“娘娘睡下了,皇上隻過來瞧了瞧,說不打攪娘娘好睡,就起駕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