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若詩情定賞花會,許家恒多日以後才曉得他們的相識是有意安排的,不過,有意無意都無所謂,他已經愛上了她。
賞花會過後,阮氏來信試探阮若詩,自然免不了又為許家恒說好話。阮氏這個舉動純屬多餘,阮若詩少女心萌動,幾乎認定許家恒就是她尋覓多時的意中人。她雖出身官宦之家,卻不貪慕榮華富貴,她隻想與意中人廝守終生,如果她喜歡的人能讓父母認可,那就最好不過了。
姑母極力撮合他們,許家又是父親家鄉的大戶人家,她與他一起應該不存在阻礙。一念及此,阮若詩心裏的顧慮漸漸消散,她是個乖乖女,從小到大沒做過任何越矩的事,父母的話勝過一切,他們要她往東她是不敢往西的。
既然,父母不會阻止這門親事,那麽,就要看許家恒的心意了。她畢竟是個女兒家,怎好意思主動開口,許家恒若是對她無意,她也隻能默默離開吧!
眾人眼裏的阮若詩簡直就是天仙下凡,她卻不為自己的美貌驕傲,嚴格的家教束縛了她的個性,內心深處甚至隱隱有些自卑,她的兩個兄弟都很出色,年紀輕輕就進宮任職,相比之下她能找個好婆家就很不錯了。所以,阮若詩自我要求很高,從不與輕浮之流來往,生怕做錯了什麽事惹父母不開心。
確定許家恒的心意之前,阮若詩不敢表明自己的好感,阮氏邀請她來雲雀鎮遊玩,父母看在姑母的麵子上沒有拒絕。阮若詩坐上馬車的那一刻,一顆心就砰砰狂跳,她很快就能見到意中人,興奮中夾雜著一絲不安,她不知道許家恒是否已有心愛的女子,她這一去會不會是自找傷心。想來想去,阮若詩索性一味相信姑母說過的話,相信許家恒尚未遇到心動的女子。
阮若詩滿懷期待地來到許家,卻沒見到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坐立不安心事輾轉,想問姑母又不好意思開口。阮氏看出了她的心思,偷偷告訴她許家恒還在路上,過不了幾天就會回來。阮若詩這才放下心來,等待雖嫌煎熬,卻也有種難以言喻的甜蜜。
許家人對這位遠道而來的名門千金充滿了好奇,初見仙子般的阮若詩皆是驚為天人,許老夫人很喜歡她,一來許阮兩家是親家,二來這個女孩確實討人喜歡。許老爺心裏有數,早就聽說阮家小姐才貌出眾,見了本人更為滿意,高興地都說不出話了。玉順也很欣賞知書達理的阮若詩,隻是當時她還不知道這位阮小姐會給許家恒帶來什麽影響。
碧珠沒想到世間還有這麽出色的姑娘,本想拉攏了來介紹給許家彥,後來知道她是阮氏的侄女,立馬斷了這個念頭。許家昌從沒見過這麽美的女子,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哈喇子也是止不住地流,氣得苗氏嘴歪眼斜差點吐血。許家美見了她既羨慕又嫉妒,阮若詩清新脫俗的容貌,優雅迷人的氣質都是她渴望擁有的。
許家恒初見阮若詩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隱約覺得在哪裏見過,卻又想不起來,為免失態連忙施禮問好。阮若詩匆忙回禮,表麵看起來很鎮靜,心裏已是翻江倒海,很想知道許家恒有沒有想起她。
既然見了麵,相處生情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阮若詩沒有隱瞞賞花會見過麵的事實,許家恒欣賞她的坦誠,自然不會介意。阮若詩彈得一手好琴,對畫也頗有研究,兩人有共同的愛好,彼此之間的吸引越來越強烈。
許家恒發覺自己墜入了愛河,他迫不及待地寫信告訴了許家彥,將他們交往的每個細節都詳細地記錄下來。隻要是許家恒喜歡的,許家彥都會支持,雖說他對這位阮小姐沒有什麽印象,但從二哥的字裏行間能看出來她是個蕙質蘭心的女子。
漸漸地,許家人都看出來許家恒和阮若詩情投意合,大家一致認可這段佳緣,阮氏得意之極便給京城的大哥寫信提起他們的親事。阮尚書接到信舉棋不定,按理說女兒鍾意許家恒他不該阻止,何況許老爺在雲雀鎮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不過,他的女兒大有機會在京城找到更好的婆家,嫁到許家未免太委屈了。
阮氏又來信催,阮尚書隻好簡單回了封信,說是要阮若詩先回來再商議。許老爺以為這門親事不成問題,當即備了幾車彩禮進京,打算當麵跟阮尚書定下成親的日子。
許家恒和阮若詩正處於熱戀期,兩人依依不舍誰都不願離開對方。但是,阮尚書發話要女兒回去,阮若詩不敢不從,許家恒也不敢得罪未來的嶽丈大人。更何況,許老爺一路護送,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許家恒將親手打造的粉荷發簪送給阮若詩,兩人一起設計的“詩情畫意”的書簽還沒做好,便約定等阮若詩下次來的時候一起去取。說了好多情話,許家恒終於舍得讓她走,阮若詩從車窗裏探出腦袋,不停朝他揮手,直到再也看不到那道修長的身影,才心神不寧地放下窗簾。
不知為何,她的心陣陣抽痛,像是有成千上百的螞蟻啃噬,隻是看不到他,她就這麽痛苦,要是分開久了,她一定會生不如死。阮若詩連忙提筆將她的心情寫下來,沿途就讓丫鬟拿去寄了。
人算不如天算,阮尚書的一番話如同寒冬臘月的冰水瞬間澆熄了許老爺的滿腔熱情。是啊,區區一個銀樓老板怎能跟堂堂丞相相比,像阮尚書這麽精明世故的人,他會選誰做親家顯而易見。
活了半輩子也沒受過這種窩囊氣的許老爺當天就離開了京城,他們許家確實比不上丞相府,他的兒子也沒有丞相公子尊貴,但他還有尊嚴,不攀這門親許家照樣吃香喝辣,大不了從此以後再也不來往。他就不信他的兒子娶不到好媳婦。
阮若詩回房稍事休息,心裏掛念與她同來的許老爺,惟恐家人怠慢了未來的公公,簡單梳洗換身衣裳直奔前廳。不料,沒看到許老爺的影子,卻見父親拉長了臉。阮若詩小心翼翼地問父親發生了什麽事,阮尚書隨即不悅地哼了聲,用輕蔑的語氣訓斥許老爺沒有自知之明不識好歹。
阮若詩滿頭霧水,她不知道父親和許老爺究竟怎麽了,急忙追問許老爺去了何處,誰知她的父親懶得多說揚長而去。阮若詩的不安逐漸擴散,與許家恒告別時的心痛再次襲來,眼前一片模糊,望著院子裏沒人看管的一箱箱彩禮,許老爺已經不知去向。許老爺是上門求親的,他不可能一聲不吭就走了啊,莫不是父親說了不中聽的話?父親為什麽這樣?姑母不是早就提過這門親事了嗎?
不敢再想下去,阮若詩顧不得擦去臉頰上的淚水,跌跌撞撞地去找母親,她必須知道父親的想法,就算他不同意她和許家恒在一起,也一定要討個說法。母親看著滿臉淚痕的阮若詩,不忍心欺騙她,但是事實殘酷地讓她難以接受!
父親居然沒經過她的同意,就把她許給了曹丞相的公子。她愛的人是許家恒,她怎麽可以嫁給別人?!
阮若詩將這裏發生的事寫在信裏告訴了許家恒,她希望這件事還有轉機,也許,把姑母請來父親就會同意了。許家恒收到信心急如焚,接連去了幾封信都沒有回音,他不顧玉順的勸阻連夜進京,他要當麵向阮尚書保證,他會用生命去愛阮若詩,他一定會給她幸福。
許家恒進京的消息被阮尚書封鎖,之前那幾封信都扣在他手裏,許家恒要來他也是知道的。阮若詩的丫鬟冒著被逐出府的危險泄露了這個秘密,當她哄騙母親逃出監視趕去的時候,許家恒已被打手們強行押出京城。阮若詩沒有見到他,隻看到了父親冷若冰霜的臉,心髒仿佛停止了跳動,腳下一軟癱倒在地,良久才痛哭出聲。
阮若詩那段日子是怎麽過的沒人知道,自從許家恒找上門,阮尚書就派人日夜監視她,別說寄信,捎句話都不可能了。阮若詩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許家恒,殊不知她愛的人鬱結成疾染了重病。
許家彥當時還被蒙在鼓裏,許家恒進京找阮若詩的時候沒有告訴他,好久沒有許家恒的信,他覺得不對勁兒便給家裏去了信。得知二哥身患重病意識模糊,許家彥丟下書本馬不停蹄趕回家看他。
許家上下死氣沉沉,除了哭聲沒人敢多言,家丁丫鬟事事小心,惟恐說錯話被老爺夫人趕出去。許家彥形容不出那時的心情,他隻盼著敬愛的二哥闖過這個劫難,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用三十年陽壽為許家恒續命。
在許家人心目中,阮家父女就是害許家恒重病的罪魁禍首,許家人當初有多喜歡阮若詩,如今就有多恨她。許老夫人和玉順甚至不願提起她的名字,連帶著阮氏都不好意思前來看望。雖說阮尚書才是最該恨的人,但阮若詩的軟弱也不值得同情。
許家彥原以為阮若詩就是能帶給二哥幸福的人,沒想到她的愛隻有這種程度。回想他的大姐許家慧,她沒有開口說話的能力,心裏怎麽想沒人在乎,始終被父母輕視。即便如此,她仍為了愛情舍命相搏,無論如何都要跟心愛的人在一起。
如果阮若詩可以做到為愛不顧一切又會怎樣?
許家彥心頭閃過這個假設,自己想想都覺得可笑。回首過往,物是人非,還有誰能回得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