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那邊有了動作,柳葉兒也不能閑著,軟弱已久的玉順這回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那個女人靠近許家恒,她無法容忍兒子再受傷害。

翠菊建議玉順和柳葉兒做兩手準備,既然許老爺願意接納阮家父女,那麽他或者阮氏很有可能來試探玉順。所以,隻要玉順堅定立場,他們也沒辦法。

另一方麵,阮氏可以為許老爺洗腦,別人自然也可以,譬如,碧珠。她和阮氏勢不兩立,阮氏這麽安排無非是想鞏固自己的地位,碧珠要是知道實情,肯定不會視而不見。況且,她又是許老爺的枕邊人,她說的話總該有些份量的。

不管阮氏的意圖是不是撮合許家恒和阮若詩,也不問許老爺是否中了圈套,她們都不能坐以待斃。玉順和柳葉兒明白了翠菊的意思,知道這場較量並不輕鬆,不使出全力的話可能很難贏過阮氏。

翠菊分析地頭頭是道,玉順越聽越氣,她坐在對麵注視著翠菊,神情有些凝重。柳葉兒站在玉順身後,默不作聲,心裏卻已盤算了好幾回。她和阮若詩原本是不相幹的兩個人,京城名門千金和雲雀鎮豆腐坊的女兒,她們這輩子都不該有任何交集的,隻因她們愛上了許家恒,兩人就注定是情敵。

柳葉兒覺得挺委屈的,阮若詩當初放棄了那段感情,為什麽現在又要來把許家恒搶走?!她們愛上同一個男人,但不同的是她們對愛情的態度!雖然柳葉兒體會不到名門千金的處境,但她確信自己隻要愛了就不會放手!她對許家恒的愛絕不比阮若詩少,她更有資格留在許家恒身邊!

許家恒最困難的時候,是她無怨無悔地陪著他,如今雨過天晴,曾經棄他而去的人又想回來。柳葉兒咬緊牙關,努力壓抑滿腔憤怒,她是沒有阮若詩那麽好的出身,可是,許家恒現在愛的人是她啊!

阮氏和許老爺偏向阮若詩,就因為她是阮尚書的女兒?!他們記不得許家恒為她受了多少委屈?!柳葉兒搖搖頭,誰也不能將她和許家恒分開,即使是她的公公和大娘也不可以!

柳葉兒不懷疑許家恒的心意,可是,她怕許老爺和阮氏使出意想不到的招數。柳葉兒不得不防,這夫妻倆老奸巨猾精於算計,他們把人整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她可能還在她娘的肚子裏。

阮若詩那個女人要是敢來,她決不會後退一步!柳葉兒握緊了拳頭,身子繃得緊緊的,就像一頭隨時準備作戰的豹子,誓將對手徹底擊敗!

“葉兒,葉兒……”翠菊看她時而咬唇時而皺眉的樣子,擔心她能否受得了這種刺激,連忙上前扶住她,“你沒事吧?要不要回去休息?”

“葉兒,你怎麽了?”玉順轉身看她,溫暖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美麗的雙眸布滿哀傷,“孩子啊,你放心吧,娘會幫你的!”

柳葉兒驀地驚醒,看著玉順和翠菊,心裏湧起絲絲暖流。是啊,她們都是真正關心自己的人,如果她不堅強起來,怎麽對得起她們呢!

“娘,翠菊姐,我沒事……”柳葉兒欣然一笑,拉過她們的手緊緊握住,“我在想接下來該做什麽,不管怎麽說,這事都是因我而起,我不想把你們也牽連進來!”

玉順搖頭苦笑:“傻孩子,這怎麽能怪你呢!你一個人勢單力薄,哪能是他們的對手,好了,你別多想了,你翠菊姐會教你怎麽做!”

翠菊也是一臉急切:“葉兒,你別擔心,我不會看著你被人欺負的。這隻是他們一廂情願的想法,成不了氣候,你知道少爺的心在你身上,所以你什麽都不用怕!”

柳葉兒想起許家恒,鼻頭一酸連連點頭,好不容易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好了,今天就到這兒吧,葉兒,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來!”玉順強打精神,收拾起桌上的畫,裝作很平靜的樣子。

柳葉兒和翠菊告辭,玉順看著她們走遠,腳下忽地一軟癱坐在榻上。多少年了?她有多少年沒這樣恨過許老爺?原以為這個人再也不會在她心裏掀起波瀾,沒想到她始終沒有逃出他的魔爪!他可以擺布自己,但他不能操控她的兒子!怎樣才是對許家恒好,沒人比她這個做娘的更清楚!

玉順躺在榻上,仿佛回到多年前的那個晚上,紅燭閃爍的新房是她心頭揮之不去的噩夢。她的夫君,為了強占她使詐害得孫記糧鋪險些關門,明知自己嫁給一個這麽卑鄙的人,還要裝出一幅毫不在意的樣子,安慰父親她會過得很好。

新婚的那段日子,稱為地獄都不為過,麵對那個人無度的索取,她就像個行屍走肉沒有思想沒法反抗。不僅如此,兩房夫人的冷眼嘲諷更是讓她生不如死。她整天懷疑自己活著還有什麽意義,除了能讓家人安心,她活著和死了沒有分別。

許家恒的到來救了她一命,許老夫人對她寵愛有加,就連那個男人也收斂了許多。玉順覺得自己又活過來了,她的人生不再是一片灰暗,仿佛看到了前方溫暖的光芒,指引著她走出低穀。

阮氏的突然示好很虛偽,她不是看不出來,隻是在這孤立無援的時候,多個姐妹總比多個情敵好。阮氏挑唆她跟碧珠爭寵,利用肚子裏的孩子上位,但她本就不想和誰爭,也不想理那個卑鄙無恥的男人,巴不得利用這個機會徹底遠離紛爭。

許老爺再三碰壁自討沒趣,時間久了,也就沒了當初的熱乎勁兒,他重回碧珠的懷抱,對這個渾身長刺的新寵充滿了無奈。玉順成功趕走了最討厭的人,全心全意照顧尚未出生的孩子,阮氏也不提什麽姐妹情了,平時看見也裝沒看見,在她眼裏,玉順已經失去了利用的價值,甚至有些怒其不爭的意味。

玉順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她隻想帶著孩子平靜地過完下半生,不管是男是女,她都會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這個孩子。她知道,如果生下來的是女兒,她在這個家更沒有地位,但她隻要孩子健康平安,其他的一概不想。

許家第二個孫子的降生,帶給很多人意想不到的轉變,玉順非但沒有被許老爺冷落,反而有再度受寵的征兆。許老爺三天兩頭往她房裏跑,誰相信他連自己的女人都不能碰,隻是抱抱兒子而已。

阮氏又開始姐妹相稱,外人看來她跟玉順的感情真是好的不得了。雖說玉順對許老爺還是像仇人似的,但討人喜愛的許家恒還是有本事讓父母相安無事。碧珠嫉妒她能生出這麽聰明伶俐的兒子,不過,許老爺每晚都睡在她身邊,她倒要謝謝這個識大體的三妹。

玉順柳眉緊蹙,煩躁地翻個身,她活到這把歲數也夠了,如果沒有許家恒她可能早就見閻王去了。沒錯,她就是為了兒子而活,誰要敢讓她兒子過得不順心,她就跟誰拚命。

“噠噠……”平緩的敲門聲驚醒了翻來覆去的玉順,她看了眼門上的影子,心裏咯噔一下,飛快地坐起來整理好衣衫。

他來了,怎麽這麽快?!那個混賬,果然不肯放過她們母子啊!

玉順恨得牙癢癢,深吸了幾口氣,彎腰穿好鞋子。再次看向那抹身影,心裏反倒平靜了許多,該來的遲早要來,這個無恥小人要是以為她兒子也像她一樣好欺負那就大錯特錯了。她可以任人宰割,她的兒子絕不可以!好啊,來吧,她沒什麽好顧忌的了,刀山敢上火海敢闖,還怕了他不成!

敲門聲漸漸急促,玉順嘴角揚起一抹冷笑,走過去打開門,看也不看他一眼,麵無表情地坐回去。

“嗬嗬……”許老爺幹笑了兩聲,心裏暗罵臭婆娘還是這幅死樣子,自顧自地跨過門檻踱步到她麵前,“怎麽一個人在房裏待著啊,閑著悶找翠菊陪你……”

“你不就是看準了我一個人才來的嗎!”玉順沒好氣地哼道,還是沒拿正眼瞧他。

這婆娘今兒個吃炮仗了?說話咋這麽衝!許老爺捋了捋嘴角的八字胡,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玉順,這種情形根本沒啥好談的,她是個烈性子,發起瘋來沒人治得了。萬一他開口激怒了她,不是更麻煩麽!

許老爺想了想,還是不要招惹她吧,那事留給阮氏解決好了,他何必跟著趟渾水找氣受呢!

“玉順呀,我來是想提醒你下個月就是娘的壽辰,你若沒有準備好賀禮,就到鋪子裏挑一件吧!我交代過家恒了,你想要什麽盡管拿……”

話沒說完,玉順猛地拍案而起,沒有耐心跟他繞圈子,瞪著眼睛怒視他:“你別在我麵前裝好人,姓許的,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打家恒的主意,我一定不會放過你!不信?你就試試看!”

許老爺怔了怔,他沒說什麽啊,她這發的哪家的火,怒氣騰然竄起,指著她的鼻子叫道:“你鬼叫什麽?!家恒難道不是我兒子嗎?我打他的主意?嗬,你說句良心話,這麽多年我對你們母子還不夠好嗎?你跟我有仇是吧,我對你再好你還是巴不得我死,平時裝得那麽溫順,在我麵前就原形畢露了,怎麽不叫家恒看看你這潑樣,讓他知道他娘是個什麽貨色!”

玉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眸子裏燃燒著熊熊怒火:“姓許的,我不是當年的玉順了,你別當我是逆來順受的窩囊廢!為了家恒,我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家恒現在過得很好,你別無事生非自找難看,你要是敢動什麽歪腦筋,我就算死也要拉你墊背!”

“你,你放手……”許老爺從沒見過這麽彪悍的玉順,氣勢頓時矮了半截,納悶自己啥也沒說怎就得罪了她。

“你聽清楚沒有,離家恒遠點兒……”玉順不依不饒,非逼他親口保證。

許老爺又氣又急,兩人拉拉扯扯,費了好大勁兒才掙脫她,慌不擇路逃了出去:“瘋婆子,瘋婆子,你要是真瘋了我就找人把你綁起來……”

許老爺跌跌撞撞跑遠了,玉順氣得臉發白,瞪著他的背影雙眼似能噴出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