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心動

午後,禦花園內。

裴英暝見女子吃的津津有味,頓覺心情大好,嘴角滿是止不住的笑意。

逐漸的,他開始對著她失神了,隻因她吃東西的樣子看在他眼裏,是那樣的可愛,那樣的乖巧,那樣的純真,如何也不能將那兩次的張牙舞爪,嬌蠻任性看作是同一人,也許這才是她的真性情,不諳世事,純潔天真……

這邊,裴英暝還在兀自走著神,卻沒發現女子的麵色已經突然驟變。

隻見,繆煙公主好似意識到了什麽,忽而望了望手中的糖花,視線又轉而投向男人迷離的俊臉上,粘著糖汁的唇當即微微一顫,嬌若春花的麵容徒然泛白,忙將連連啐了幾下,“呸呸呸……”

這下,裴英暝瞬間的醒過了神,一臉緊張兮兮的小心探問道:“怎麽了?不好吃麽?”

繆煙公主的眸中染滿一片驚色,駭然出聲,道:“你……你不會是在裏麵下了毒吧?”

直到剛剛她才猛然憶起他上次的恐嚇,揚言要給她下爛麵粉,心下頓時驚駭一片。

她便說麽,今日的他怎麽會突然冒出來給她送糖花吃,原來是沒安什麽好心!

都怪她太傻,太單純,太好騙了,這才上了他的惡當!

她的臉啊……怎麽辦?

想到此,繆煙公主猶如斷了一根心弦,再次眼淚潸潸起來。

耳聞她質疑的話,裴英暝一下自地間跳起,黑著一張俊臉,嗷嗷叫道:“誒,我在你眼裏就是這樣的人?一個惡毒的、隻知道整人的、整日裏變著法的想著怎麽欺負女孩子的混蛋不成?”

他跳著腳的一連反問了一大串,聽得繆煙公主兀自撇嘴連連,不是嗎?反正也好不到哪去。

裴英暝將她麵上流露出的鄙薄表情盡收眼底,繼而情緒更加激動起來,“你……哼!早知道會被你懷疑動機,我就不該將這糖花拿來送你……我也是犯賤,幹嘛要追著那個吹糖人的師傅好幾條街,苦苦央求他做這一朵糖花……”

男人越說越激動,越說越止不住話匣子,以至於不經意間將那些莫名的心思全然曝露了出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根筋搭錯了,竟然在那次被她暴打一頓之後,非但沒生出丁點記恨,反倒是對她的哭泣引起了莫名的關心感。

每晚躺在**,他腦中都會浮現她傷心流淚的麵容,一顆心隱隱發痛,直至心頭被攪成一片紊亂,最終按捺不住複雜的情緒,暗自下了一個決定。

他思來想去幾日,這才想到了拿糖花來哄她開心,因為他覺得女孩子都是喜歡糖啊、花啊之類的東西的。

是以,他將這兩樣結合在一起琢磨成了一件小玩意兒,無非是想博她一笑!

然而,那個有名的糖人師傅,向來隻依照自己的心意去吹糖人,卻是從不聽取別人的要求的,即使是多花銀子他也不肯做。如此,他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幾乎磨破了嘴皮子,極盡央求的招數,這才徹底的說服了他幫他做了這麽一朵糖木棉……

而當剛剛觀察到她因這朵糖花而露出了刹那的驚喜時,他的一顆心竟雀躍的險些跳出了嗓子眼。

他就知道,她一定是會喜歡這朵糖做的花的,那麽也不枉他花了這麽多的心思。

但是,短暫的欣慰後,卻徒然矛盾糾結了起來,隻因他發現自己逐漸對小鸞鸞以外的女子產生了心動的感覺,並且,這種感覺正一點一點取代小鸞鸞在他心裏的位置,直到她的身影不知不覺中已模糊在了他的視線內,而這個女子宜嗔宜喜的麵容卻是越來越清晰,越來越……

難道,他竟是如此三心二意的男人嗎?

此刻的裴英暝生生懊惱出了滿心的疙瘩,那張臉垮的實在難看。

聽完男人的話,繆煙公主顯然是震驚的,難以置信的,悄悄睨了一眼他的麵色,那樣的真摯表情裏明顯不含偽裝,那便是說他的話不是在作假,他真的沒有給她下毒。

而且,從他的語氣中讓她感應到了他對自己的關心。

追了糖人師傅好幾條街,苦苦央求他做糖花……聽來有些幼稚,但,偏是這種微不足道的舉動,卻帶來了雪中送炭的溫暖情意,繼而將她一顆千瘡百孔的心慢慢回溫、捂暖。

這種貼心的關慰,何止令她滿心的動容,甚至是震撼的!

這個男人好像不是那麽壞,也不似她想的那麽一無是處……

可他為什麽會如此的關心她呢?他不該是討厭她的嗎?畢竟她惡整過他一次,還踢了他那裏……現在想來頓覺臉上火辣辣一片。

然而,又為何偏偏是他,而不是七殺……

憶起了那個令她心碎的男人,繆煙公主的心口再次陣陣發酸,發痛起來,委屈泛濫開來。

不知不覺日頭已漸漸偏西,四下的空氣也顯得不似之前那般灼熱難耐,偶有絲絲微風吹過,慢慢驅走了周圍的悶氣,帶來了些許清爽的涼意。

繆煙公主微揚起臉,掃過男人滿帶氣憤的俊麵,輕輕咂了咂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道:“我說笑的。其實……這個挺好吃的。”

說罷,悠悠低下頭,舉著糖花默默的吃了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安慰,讓裴英暝猛地回過神,早已顧不得整理那些雜亂的情緒,隻在心底隱隱猜測道:她……好像是在哄他!

一瞬間陰霾盡掃,笑容重回俊臉。

繆煙公主感應到了男人的視線正停留在她的頭頂,熱烈且專注,由此臉頰竟不由自主的升溫發燙起來,她不清楚現在的自己究竟是怎麽了,隻暗暗告訴自己,許是天氣熱的緣故。

裴英暝望了女子一瞬,見她將頭越壓越低,玉麵好似染了胭脂般嬌豔一片,唇畔扯出掩飾不住的笑痕,這小丫頭還害羞了!嗬……

想著,心頭堪比吃了蜜還要甜。

忽然,些許窸窣聲傳入耳際,察覺到動靜的裴英暝草草收起思緒,匆匆掃了四周一圈,最後將視線投放在了聲源的那隅。

偶然發現不遠處的秋千架下,竟有隻小白兔乖巧的趴在草叢間,俊眸隱隱一亮,這便抬步走了過去,一彎身將其抱起,輕撫著它雪白的皮毛,對著女子驚訝的問道:“這小兔是你養的?”

一直坐在地間的繆煙公主聞聲微愕,側首望去,表情瞬間顯得黯然神傷,良久,淡淡應了一聲,“唔。”

“嗬嗬,它好可愛,和你一樣!”男人有感而發,那張大手繼續撫摸著小兔的毛,驚得兔子卻是瑟瑟發抖,顯然將他的手視作了‘魔掌’。

這話傳入繆煙公主耳中,麵色再次一紅,心裏有些怦然紊亂。

“它叫什麽名字?”他再道。

繆煙公主背脊一僵,心口微微刺痛,情緒翻湧,聲音卻是出其的冷漠,“不知道。”

裴英暝貌若曲解了她的話意,驚奇出聲,“呀,不知道?!這名字好奇怪哦。”

見男人一臉呆相,傻傻的樣子,繆煙公主憤懣的瞪了他一眼,不予理會他的這番‘混話’。

裴英暝察覺到了她的沉默,心下有些慌亂了起來,好容易將她的心情哄好了,可不能因為一句調侃的話而破壞了氣氛,遂趕忙開口道:“不如我給它起個名字,好吧?”

“哦,隨你便。”她懶懶出聲,放開心思不想其它。

男人苦思一瞬,赫然念道:“可心兒。就叫它可心兒怎麽樣?”

聞言,繆煙公主沒出聲,隻出著神靜靜的吃著糖花。

這時的裴英暝已踱到了她麵前,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對麵,懷中抱著白兔,眼神獨獨停留在她的麵上,睨了一刹,咧嘴笑道:“咦,你看你吃的滿嘴都是,真狼狽!”

數落著,忙自懷間掏出一塊幹淨的帕子,先是輕輕為她拭幹臉上淺掛未幹的淚痕,而後又轉去擦拭粘在她唇邊的蜜糖,舉止親昵又輕柔,如此的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動作重了會弄疼她似得。

繆煙公主因男人的舉動有些心慌意亂,甚至可以說是小鹿亂撞,但回味他前麵的話,分明滿口奚落,當即不甘的譏諷道:“你也好不到哪去,一個大男人整日揣條絲帕在身上,像什麽樣子?娘裏娘氣的!”

天邊已然染成了一片灰敗的黯黛色,然而絲毫沒有影響到園內的景致,還是那般的秀麗迷人。

隻聽得一道怒氣橫生的男聲傳出,繼而驚飛了樹間的鳥雀,“你……”

繆煙公主撇嘴嘖嘖的打斷了他,“你什麽你?!我還沒說完呢,一個大男人偏偏穿一身豔麗的紅衣,簡直是不害臊。”

“我、我……”裴英暝被她的話噎的滿臉通紅,咕噥半天,愣是半句也沒接上來。

“我什麽我?你口吃啊,笨蛋!記住,以後不許穿紅戴綠,不許犯傻,不許娘裏娘氣……哼,總之不許讓我看見你那副紈絝、痞氣的癡呆相!”女子繼續大加訓斥著。

最後,男人隻得一臉無奈的妥協了,“呃……好吧。”

流雲在擱淺,聲音在流逝,有些微妙的感覺卻在這一隅之地暗暗滋生著,繼而流轉在二人彼此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