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獲救
哥舒無鸞還在死死的扯著鞭子向上提拉,同時也在觀察著崖下的兩壁。
隻見裂崖的兩壁都被岩漿所熔,形成了一片深深的凹壁,致使根本沒有任何攀借點,就算有支點,因男人受傷過重,也難以運力攀上來,這樣,便隻有靠她的營救了。
所以,現在的她不能慌,也不可以慌!她要鎮定……
空氣中略有水汽和揚塵混合在一起四散著,迷迷蒙蒙遮人視線,而燕七殺的那道聲音正穿破煙塵傳來,“你根本拉不動我的,到時隻會被我拖下來!該死的,我叫你趕—快—鬆—開—手!”
那是他嘶吼的嗓音,幾乎咬牙切齒,那雙被熔漿映的赤紅的冰眸,有怒,有恐,還有痛。
看在哥舒無鸞眼中,一顆心狠狠的揪痛起來。
她怎麽可以眼睜睜的看著他為了救她,而生生墜落岩漿火海?這種連灰燼都剩不下的死法簡直是世間最最殘酷的……不,她怎麽能想到‘死’這個字眼!
就在話音消弭在耳畔時,便見他開始著手解著死纏在腰際的鞭子,然而,鞭身早已被她灌入了深厚的內力,致使受傷不輕的他根本難以解開。
這時,因由他的晃動,加上她掌心已冒出了汗液,鞭子開始溜手了,眼看著他的身體止不住的向下滑去,哥舒無鸞驚恐的叫道:“你別亂動……”
驚叫著,同時用盡全身力氣扯拽著脫手的鞭子,以至將掌心拉出了一條深深的血痕。
不知是因驚嚇還是被熾烈溫度的焦烤,額間那混著煙塵的汗水,潸潸流下,逐漸模糊了她眼前的視線。
她一手費力的拉拽著,一手摳著沿縫,幾乎磨出了指骨,殷紅的鮮血順著指縫,滴滴答答向下落去,滴在男人的銀發上,結開了刻骨的烙印,滴在男人蒼白的臉頰,將他的心燙的生疼。
燕七殺仰首望向上麵一臉專注的女子,眸中的痛色比那粘稠的熔漿還要濃,嘶啞道:“聽話,放手吧,放我去吧,求你!我不要你跟我一起死,我不準!”
他的話有央求,有蠻橫,有著深深觸動著她的濃情,她的眼前已蒙上了一層雲霧般的氤氳,卻是用盡全力的吼了回去,“不放,誓死也不放!你不會死的……你不是說要好好懲罰我一番的麽,我還等著呢,你以為我怕你嗎?我就是看你不順眼,沒了討厭的你處處與我作對,我的後半生會活的沒有絲毫樂趣!所以,我不讓你死,你就不—能—死!”
男人的聲音卻突然慢慢放柔了,唇畔悠悠**起一抹繾綣的笑意,代表著情意深厚的戀與念,“聽我說,好好的活著,離開宮廷,走的遠遠的,要記住我說的話。”
那是寓意幽深的警醒,也是最後的訣別詞。
他在與她做著……訣別!
霎時,這段話自她耳中猛地傳入了心底,仿佛碎成了千萬把利刀,正千刀萬剮著她的那顆心,直至血肉模糊,痛入骨髓。
然而,他不知,向來倔強如她,又怎會輕易聽進他的話?
哥舒無鸞已近乎歇斯底裏,聲音哽咽到喑啞,“我不,我偏不,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要記住!你妄想在攪亂了人家的一顆心後一走了之,你是逃不掉的!現在我告訴你,你若敢死,我對天起誓,就算追到地府我也要把你給拖回來!”
她一向是在壓抑著內心的悸動的,可是,這一刻,她忍不住了,她也不想再隱忍,更不後悔表露出來,因為她怕……就此失去了他!
她不清楚,他到底是何時闖入到了她心裏,可她知道,他已在不知不覺中,將她的心刻下了一片深深的印痕,並且,這種痕跡,揮不去,抹不掉,將一生相隨!
她不想餘生都活在悔恨當中,所以這刻的全情流露,算是給他和自己一個坦白的交代,一份明白的答案。
燕七殺深深凝望著她那染滿沉痛的雙眸和那流露情意的眸光,嘴角隱隱顫抖,心口痛的讓他難以呼吸。
他等到了,他終是等到了她的心!可是,幸福降臨的太突然了,讓他還來不及好好的感受,好好的體會,就要煙消雲散了啊,為什麽要溜走這麽快呢,快的讓他來不及抓住那轉瞬即逝的幸福尾巴……
也罷,能在臨死前親耳聽她承認她對自己的感覺,他也該感到知足了,他不是一早就清楚自己活不了多久了麽,既如此,早晚都要死,何必在糾結早一步與晚一步呢,至少,他沒有帶著遺憾死去,他,該安慰了。
眼看著她已被自己沉重的身體墜的探下了半個身子,燕七殺閉了閉眸子,瞬間掩去了那深濃的不舍,再睜開眼,眸中沒有絕望,沒有悲涼,有的隻是淡淡的釋然,輕啟薄唇勾出一抹微笑,“愛你!珍重!”
這四個飄忽的字傳了過來,仿若魔咒,久久回**在耳際,又似沉重的碑文,壓向了她的心頭,銘刻出了一片難以磨滅的印記。
她隻覺腦中‘嗡’的一聲,仿佛燃起了一團烈火,急急向下望去,隻見男人的全身已被一陣強烈刺目的光波所環繞,翻湧如海嘯般,衣袂鼓起獵獵聲響,最後,這股光波慢慢聚集向了被鞭子纏繞的腰身。
哥舒無鸞的這條鞭子本是取自南海鮫綃所製,堅韌如玄鐵,即使再鋒利的刀劍也難以損壞分毫,加上之前又被她灌以了內力,是以,纏繞在他腰間便更顯牢固。
然而,它並不是固若金湯,牢不可破的,此刻被他暴起的內力所衝擊,恐怕,過不了片刻便會被震斷。
沒有一個人會傻到要用自己的全部功力來做這件無疑自殺的舉動!
而他,眼下分明是要耗盡全身內力來衝破鮫綃鞭的束縛!
他,這是要……自行了斷!
哥舒無鸞隻覺一腔熱血直衝頭頂最高點,心神仿佛出竅,失聲痛呼,“不要……”
眼見著纏繞他腰間的長鞭已崩開了一圈,就在她驚痛的以為將要永遠的失去了這個男人之時,隻聞‘轟隆’一道悶響,接著,一聲呼喚,由遠及近的傳了過來,“大人……你在哪?”
雷,是雷的聲音!
哥舒無鸞全身一震,雙眸滿是掩飾不住的莫大驚喜,那是絕境逢希望的狂喜,對著崖下的男人激動的嚷道:“你聽見了麽,有人來救我們了,你不要再做傻事了,算我求你了行嗎?!”
緊接著,她大聲的應道:“雷,我在這裏。”
話音還在空中回**著,隻覺一陣涼風襲過,那道高壯的身影已翩落於地間。
夏雪風雷剛剛落定腳步,完全被眼前洞內的場景震愕住了,待視線落在趴伏在裂崖邊的女子身上,觸及那滿身的傷痕累累,硬朗的俊臉倏然失去了顏色。
男人的及時出現,無疑是在千鈞一發之際讓哥舒無鸞抓住了一棵救命的稻草,心魂緩緩回歸了原位,急聲道:“雷,快、快幫我將他拉上來!”
夏雪風雷猛地回過神,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裂崖下正吊著一個男人,不是燕督座又是誰?而他的身下竟是翻滾的岩漿!
還來不及消化驚駭,便急忙接過了長鞭,一手輕輕扶開了女子,隨後開始用力的拉拽鞭子。
而哥舒無鸞也在一旁幫襯著他,營救男人。
就在女子驚喜呼喚時,燕七殺便已倉促的收了功力,雖然收的及時,免於經脈盡斷葬身岩漿之噩,卻還是讓真氣逆行衝撞,致使內力大為受損,加之有傷在身,力乏體沉,根本難以配合崖上男人的拉救,隻得牢牢抓住鞭身,以防腰間那被力衝過的鞭子驟然斷裂。
如此,二人費了好一番功夫,總歸是將他拉上了地麵,說到底還是男人的力氣大,若任由哥舒無鸞一個女子去救他,隻怕真的會連帶她自己都會被拖下去。
燕七殺剛剛坐到地麵,還未待緩過神,隻覺眼前遮來了一道風一般的陰影,緊接著,他的身子被人一下抱住了,抱的那樣緊,勒的他傷口陣陣作痛,身體貼的那般嚴絲合縫,甚至連讓他喘口氣都感到費勁,可縱使如此他也甘之如飴!
他的身體墜在崖下多時,被岩漿散發的灼烈溫度烘烤的有些發燙,就連失血的臉頰也染上了一層紅彤彤的顏色,迷人的色澤,炫目無比,優美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悠揚的弧度。
直到觸摸到這副溫暖的身體,聽見那砰砰的心跳聲,證明他活生生的回到了自己的身邊,哥舒無鸞這才感覺一顆心徹徹底底,踏踏實實的落入了腹腔中。
此時的她再也不想否認對他的感覺,再也壓抑不了那股傾心的悸動,她不該抵禦,不該害怕麵對的!隻因,在將要失去他的那一瞬,她才深深的體會到什麽叫痛不欲生!
倘若今日她失去了他,那她將……
她真的不敢在臆想下去了!
好在自己當時選擇了留在這幫他,她該感謝上蒼的!現在,她隻想好好的抱著他,好好的感受實實在在的他,細細聆聽著他搏動的心跳,撫藉一顆受驚過度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