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護重

珈藍眯了眯眸子,扣在麵上的半塊銀色麵具灼灼生輝,風華冷魅,薄唇輕啟道:“那又如何?你以為本國師就這樣的無能,隨意便可被人陷害?還是你認為,自己比本國師還要睿智,還要有能力,想要迫不及待的淩駕於本國師之上!”

姬清宗大驚,忙抖著失血的嘴唇為自己聲辯,“奴才從不敢生出半分僭越之心,請國師明鑒!”

男人負手而立,身姿有如筆挺的青樹,冷冷一笑,“是嗎?那之前,沒有本國師的允準,是誰想要妄動我的人?我還真不知,你竟是這樣心口不一的一條‘好’狗呢!”

耳聞這個‘狗’字,姬清宗的麵色霎時難堪異常,“國師……”

珈藍絲毫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慢慢俯下身,與他麵對麵,一字一句的說道:“她若做錯了什麽事,也合該由本國師來親自裁決,輪不到你在這放肆撒野!明白嗎?”

迎著他那閃著寒光的眼神,姬清宗有如芒刺在背,忙錯開眸光,吞了下混著鐵鏽味的口水,驚恐的連連點頭,又不忘補上一句,“奴才知道了!”

這時,男人忽然伸出大掌死死的掐住了他的下頜,迫使他迎向自己的視線。

這一舉動驚的姬清宗猛的倒吸了一口冷氣,一時瑟瑟然,不敢妄動,不敢出聲,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

隨即,但聞他熏風一笑,不緊不慢的開口道:“不要再讓我看見有下一次,若不然,我將你剝皮拆骨,剁個稀碎,拿去喂禿鷲!我會說到做到!可記住了?”

他的聲音淡雅和柔,仿佛似在與他閑適的聊著一件極尋常的話題,偏生他的語氣卻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冷,那雙俊眸分明已蒙上了一層絕厲的殺色。

此時的他仿佛是來自極淵地獄的閻羅王,而眼前之人的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間!

姬清宗顯然聽出了他的這番話並不是在說笑,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霎時心肝亂顫,大駭間,臉色更加慘白如紙,額間冷汗頻頻出,激靈著顫抖的身子,忙道:“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是一時豬油蒙心,才會……請國師饒過奴才這次!”

話到最後嗓音已喑啞到無聲。

真沒想到,國師竟這般看重那個小賤人,在他心裏,她的地位,明顯比自己還要高出不知多少倍!

一時間,不甘、惱憤、嫉恨,狂烈的攪成一團,一齊擠向了姬清宗的心口處,堵的心窩悶痛異常,總有一天,他要令這個小蹄子好看,也要讓國師徹底的看清楚,誰,才是他該看重的人!

心裏雖在不平的腹誹且暗暗發著重誓,可麵上卻絲毫不敢顯露半分情緒。

珈藍淡淡睨了一瞬那張已布滿驚恐的臉,慢慢鬆開了大掌,悠悠站起身,“這次便罷了,但下不為例!你先起來吧。”

若不是念著他還有些利用價值,之前的那一掌早令他魂回西天了,哪還有讓他可以苟延殘喘狡辯的機會!

“謝國師開恩!”姬清宗著實大鬆了一口氣,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艱難的掙紮站起。

他剛剛站穩,男人信手撫了撫寬袖,漫不經心的說道:“還有,本國師已替你向陛下請職,接替司禮房孫幀的掌司職位,這雖不是什麽肥缺,也沒有多大的職權,但你也要記得做好這份差事,別再讓人肆意的拉下來,給本國師丟人現眼!”

一直處於怔忪的鐵心憐聞言,猛地回過神,心下微微一緊,總覺得,珈藍在陛下麵前的一番啟請,促使孫掌司被撤職,是因為自己。

這邊,姬清宗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甚為難堪,顯然是聽懂了男人話中‘被人拉下來’的實際意思,忙回道:“清宗謝國師的一番垂愛!自會好好的坐穩這個位子,好好的表現,定不會令國師在陛下麵前顏麵無光!”

珈藍早已無心聽他聒噪的諂媚之言,這便擺了擺手,“行了,你先下去吧,順便將殿門帶上。”

“是!”姬清宗悄然掃了一眼,久時靜默無聲的女子,一抹陰狠之色掩於眼底,這便踉蹌著腳步,躬身退了出去。

隨著‘轟隆’一聲,殿門已闔實,接下來,大殿內有些沉悶,有些壓抑,暗自流轉,無形的向鐵心憐侵襲而來。

忽然,道道溫緩的腳步聲傳入耳際,揚眸間,端見男人正向她麵前走來,一步一步迫近,涼薄的唇角掛著一抹邪逸的笑痕。

鐵心憐心下微滯,忙心神不寧的斂下眼簾,避開與他巧然相撞的眸光,想要脫身而逃,殊不知,兩條腿經許久的站立,已然發麻,繼而有些挪不動腳步。

正在她滿心懊惱之際,男人已停在了她的麵前,一把拉起她的手臂便走,在察覺她落步紊亂無根,隨即將其攔腰抱起,跨向了擺在殿側的那張紫檀坐榻。

女子心中一緊,扯著他的衣襟,提著一顆心嚷道:“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

不知為何,她那充滿戒備的眼神令珈藍很不舒服,蹙眉冷道:“逞什麽強!”

鐵心憐隱隱打了個激靈,倉皇無措間,已隨著他坐向了紫檀榻,接著,他的大手一托,將她強強的按在了長腿之上。

坐到他腿上的一刹,她的臉頰不自覺的泛起了一陣紅潮,像是很難適應這種親近又曖昧的姿勢,這便開始扭動起身子,想要退離他的身前。

卻在不經意間觀察到他的眸中已漸漸染上了一層慍怒之色,這才倏地停止了掙紮,動了動幹澀的唇瓣道:“國師就沒有什麽話要問嗎?”

之前,他痛擊了姬清宗一掌是她萬萬沒有料到的,她怎麽也沒有想到,他會因為她動了如此大的怒氣!還有,他警告給姬清宗的那些話,更是令她心神俱顫,她從不知,他原來也是這般的陰毒狠辣!

驚懼的同時,也讓她意識到了一件事。

那便是,她根本不相信,在聽完姬清宗的一番惡狀後,他一點懷疑之心也未生出?!

怕是,他要親自審問她,親自懲治她吧!

珈藍慢慢取下了扣在麵上的銀色麵具,繼而露出了那張俊逸白皙的臉龐,信手將麵具隨意的放在了一邊,睨著她的眸子,淡淡一笑道:“有什麽好問的,你心裏揣著哪些小九九能瞞得過我嗎?”

他的眼神那樣的幽利,仿佛能將她從裏到外完完全全的看穿,那種無所遁形,令她惶然且又羞愧,是啊,白的猶如一張紙的自己,如何能瞞得過他的法眼?

可是,對於他的這種自負,她著實有些隱怒,似是激起了她執拗的性子,忙奮力的擺脫這種被人窺視的一清二楚的窘迫感,迎著他的視線一字一句的問道:“國師就這樣自信?難道就不怕,我正如宮正長說的那般,心懷不軌,想要害你?”

男人的麵色一直未變,唇邊掛著一抹優雅和柔的笑意,“理由?”

他在跟她問理由?“因為、因為你……”此刻的鐵心憐卻吞吐了,對啊,她有何理由要害他呢?!

這時,珈藍開始上下的打量起她,最後,眼神曖昧的凝望著她的雙眸,唇角一勾,邪氣一笑,道:“因為我霸占了你,你懷恨在心麽?”

“你……”鐵心憐登時屈辱的緊咬起了下唇,卻是無言以對。

須臾,她平複了下情緒,回望著他,靜靜的說道:“確實,我根本無理由要害你,而今晚的事,更不關哥舒大人的事,單單是因為我心存好奇,才會闖到煉丹房門口查看,因此破了禁令,恭請國師大人責罰!”

其實,他根本不需要聽她的任何解釋的,可就在聽了她為哥舒無鸞刻意的澄清,見她那副謙卑的請罪之態,他的心裏湧起了一股莫名的怒意。

他不喜歡她和那個一直針對他的女人走的那樣近,他不喜歡她在自己麵前表現的如此卑微,不喜歡,非常非常的不喜歡……

他不清楚,為何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那樣的牽動著他的心、他的情緒,也不曉得,今晚為何要因她失控,而遷怒了姬清宗,可他知道,當她受欺負時,他根本不能平靜的袖手旁觀,冷眼相看!

哪怕僅是有誰對她說一句稍重的話,他都不能容忍!

所以,隻要有人敢對她如何,無論孫幀也好,姬清宗也罷,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將他們收拾殆盡!

即使明知不可為,他也控製不住自己的那顆要保護她的心!

看來,她是他的毒,能蠱惑他心的劇毒,此生已無藥可解!

珈藍麵上的情緒變了幾變,最後,恢複到平靜,長指慢慢撫過女子細滑的側頰,淡聲道:“這次的事就算了,責罰也免了。”說著說著已眯起危險的眸子,“不過,我要再次提醒你一次,沒有我的允準,煉丹房那裏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就連你,也沒有特權!若再有下次定不輕饒!”

他將那個‘你’字刻意咬重,似在警告她,即使他們之間存著那種特殊的關係,也不可以不顧他的禁令為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