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二章 冷落
不過話說回來,繆煙公主到底是他的親侄女,侄女大婚,身為親叔又豈有不到之理?!
原在想,自己能平靜麵對的,殊不知,還是把持不住躁動的情緒……
為什麽連丁點的平靜都不吝給她,為什麽要來刺她的眼,戳她的心?難道,他嫌傷的不夠深,她的心碎的還不夠徹底嗎?
一時間痛與惱深深糾葛在心口,堵的她難以呼吸,這時,卻偶然撞到了他悄然投來的那道眸光,視線相撞間,她急急避開了眸子,也便未曾發現那雙藍眸中閃過的愧疚與深痛!
僅僅是眨眼的眼神交匯,便讓她亂了方寸,以致再也在這呆不下去,這便要起身逃離,忽然,耳邊似傳來了自己以往那執拗倔強的聲音,‘你為什麽要逃?看著人家幸福就受不了了是麽?你還有沒有一點出息?是他騙了你,耍了你,錯的人都沒有想要逃避,你又何以要急急逃開?!’
這道聲音猛然在耳邊乍響,哥舒無鸞的身子一僵,卻是再沒了要脫身而走的打算,對,她沒必要逃,也用不著怕什麽麵對!有一點出息吧,不然你會被人笑話死的!
這樣於心底惱斥了自己一番,終淡然的抬起了眼簾望了過去。
而這時,也逢滿廳賓客起身問禮,順勢擋住了她的視線。
問禮聲嘈雜諂媚,著實聒噪,到底是麵對王儲,哪怕明明心中不滿於陛下不合乎商律的立了他為儲君,但事已至此,已毫無轉圜,那麽再怎麽不滿,也總得要給自己將來的仕途留些餘地的。
男人雖被淹沒在人群中,卻還是能輕易聽清他那魅雅脫俗的嗓音,“都就座吧。”
賓客齊齊落座後,隻見大司寇裴安忙起身相迎,笑的一臉和藹適度,言語也得體恭然,完全不見丁點在前朝時的針鋒相對,“燁王殿下攜側妃紆尊親來為犬子賀喜,老臣倍感榮幸,殿下,側妃請上座。”
說著躬身做了個請字,麵上做足了恭謹之態。
不過,他越是表現的如此,越令哥舒無鸞感到無比的滑稽,真沒想到這老匹夫轉變的倒是快,前兩日還在咄咄相對,轉念便換了一副截然相反的嘴臉,他倒是練就了一張虛偽至極,刀槍不入的厚臉皮!
轉眸望向男人麵上的表情,可卻發現已被遮在了陰影下,根本望不清他此刻的情緒,隻是觀察到,他早已收回了投向她這邊的眸光。
這時,隻聽他溫雅開口喚道:“來人奉上賀禮。”
隨著一道優雅揚起的手勢,身後有隨侍捧上了一個華美的禮盒,輕手打開,示於眾人眼前的是一尊精致吉祥的和合二仙,由罕見玉血石雕成,看上去溫潤一片,但陽光打在上麵卻閃著道道豔麗耀眼的光芒,著實是價值連城的絕世瑰寶,看的在場之人無不稱歎連連。
哥舒無鸞掃了一眼那件賀禮,嘴角冰涼的勾了勾,果然是身份不一樣了,出手也大方了!還記得上次他也送上了一份禮,那時還在叫苦心疼,可今非昔比,再大的手筆他也拿的起!
當眾賣了這麽大的麵子,又奉上如此一份厚禮,裴安當然笑的燦爛,不過,心裏到底作何感想也隻有他自己才知道。
然而,哥舒無鸞卻曉得他是在做麵上功夫罷了,畢竟他一向臉上一套心裏一套管了,再者當著這麽多人,又是大喜的日子,總要配合氣氛不是。
“好生接下。”裴安笑著喚來登禮管家,小心翼翼的接過了那件貴重賀禮。
這時,一身喜服的繆煙公主盈盈走來,冷漠的瞟了一眼男人身邊的女子,親切的拉起男人的手臂,將其順勢拉離了女子的身旁,甜聲道:“王叔,今日煙兒大婚,你可要多喝幾杯才是啊。”
這聲親切的稱呼倒是有些讓哥舒無鸞感到些許意外,沒想到,她這麽快就接受了男人的這層身份,然而,事實擺在眼前,不接受又能如何?看來,也隻有她這裏一時無法接受罷了!
不過,她剛剛拉開男人的舉動明顯是故意為之,在刻意冷落夏夢漪。
而她那預示不接納的舉動也讓夏夢漪唇邊的笑容慢慢隱了去,臉上微微一僵,似在感到難堪。
殷燁軒倒是沒有在意,柔聲笑道:“那是自然。”
緊隨繆煙公主身後而來的裴英暝上前一步,有些不自然的喚了聲,“王叔請上宴吧。”
男人柔和的點了下頭,便要隨著緊緊拉著他手臂的繆煙公主走向上座。
落在身後的夏夢漪見狀剛要邁步緊隨男人,不想卻被繆煙公主順手一指,冷聲攔道:“夏小姐,還是去那邊女眷席好了,畢竟男尊女卑,那麽小姐又怎可與本殿下的王叔同席而坐?!你說是不是?”
說罷,開始上下打量起她,眼神充滿不屑,嘴角噙著一抹冷笑。
這聲夏小姐叫的著實生硬疏遠,聽在在場之人耳中,不禁紛紛乍舌的想到這公主殿下分明不願接納這位未來的準王嬸,甚至是在排擠,聽聽那番奚落譏諷的話,嘖嘖,好一個男尊女卑,不可同席而坐,顯然是在譏誚她不配與燁王走在一起!
席間之人,有的開始搖頭,有的投以同情的眼神,有的則是擺著一副看好戲的嘴臉在幸災樂禍。
當著這麽多人不給她台階下,夏夢漪難免尷尬,有些委屈的悄然望了男人一眼,卻不想,半句安慰也未得到,隻換來他淡然的兩個字,“去吧。”
就此,她牽強一笑,漠視在場的各異眼光,識趣的走向了女眷席。
哥舒無鸞望著她那嫋娜的身影,卻觀察出了一抹蕭索之感,說不出是同情還是什麽感受,總之,到底同樣身為女子,在這麽多道目光下被人冷落,拋卻其它不說,總會為她感到淒涼的。
再怎麽樣,這也是陛下的賜婚,而不是她的一廂情願,死纏爛打,說起來,她也是被人擺布的一顆穩固男人地位的棋子,繆煙公主這麽做的確有些過分了……
想到這,哥舒無鸞開始懊惱起來,現在自己怎麽反倒是為情敵抱起了不平了?難怪當初繆煙公主罵她蠢,她也著實是蠢的不可救藥了!
一旁的裴安冷眼看著兒媳如此刁難,慢怠夏側妃,未置一詞的動了動眉,這便跟在男人身後返回了席間。
喜宴繼續進行,推杯換盞,歡聲笑談,珍饈美味飄香,瓊漿醇釀四溢。
哥舒無鸞食不知味的用著盤中佳肴,卻是再未碰酒水,像是因宿醉折磨,或是,醉酒後的那番瘋言瘋語,決定要將酒戒掉,偶爾細心的為裴郡雪夾一夾她愛吃的菜,偶爾有一搭沒一搭的側耳傾聽著席間之人的談話。
忽然,她似憶起了什麽,是以開口對身旁的裴郡雪詢問道:“哦,對了,之前您說有事要對鸞兒講,是什麽事?”
因她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自己與男人的那些糾葛,所以,之前裴郡雪自然沒觀察出在燁王忽然出現後,她的各種反常,情緒的瞬息萬變,隻一味的陷在自己的那些心緒不寧當中。
而哥舒無鸞不經意間卻察覺到了她的異樣 ...
,當時沒有細加深想,隻因正在苦苦掙紮,直到現在才想到詫異,到底是什麽事讓她迫不及待的要在宴席上對她說?她又是何以如此的精神恍惚,猶豫不決?
想著,望了望她那興致缺缺的臉色,疑惑更深。
裴郡雪緩了緩麵色,掩下眼底的情緒,柔柔一笑,“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待你哪日回府在說吧。”
聞言,哥舒無鸞微蹙了下眉,不過,見她臉色已好轉,開始不時為她布起菜,倒是覺得自己多慮了,也便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隨即默默的吃了起來,眼神不經意的掃過上座,待視線掠過那道傾絕的身影,心還是止不住的一痛。
那裏他正與一些大臣微笑相談,他們之間本相隔很近,可卻感覺遠過千山萬水。
惆悵的歎了一聲,急急錯開了眸光,不願被他發現自己在偷偷的窺視著他。
滿堂的氣氛是喜氣洋溢的,可這時她卻感染不到絲毫的喜色,心裏隻餘一片淒寒,無盡的寒……
總算是挨到了喜宴落幕,而這一席下來,哥舒無鸞猶如苦熬了一世那麽久。
酒餘人散後,哥舒無鸞細心的叮囑了句裴郡雪要保重身體,待哪日閑暇再去看望她,後目送祝君豪小心的陪著她打道回府,便隨即轉身去尋繆煙公主的身影,打算將殷離的祝福送上,那麽今日一行她也算‘功德圓滿’了。
路上她問了丫鬟,說是公主正在側廳會客,未作深思,這便順著指引匆步而去,纖麗的身影穿過一條長廊,剛到拐角處,恰巧與新郎官裴英暝來了個迎麵而遇。
對麵而來的他本是滿麵的春風,可當眼神接觸到她的一刹,麵色登時變了變,適時頓了下步子,遙遙而望,須臾,還是慢步向她走了過來,停到她麵前,貌若猶豫一下,終低聲開口道:“大人今日的氣色仿佛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