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三章 激將

裴英暝貌若猶豫了一下,終低聲開口道:“大人今日的氣色仿佛是不太好。”

於對她的稱呼從彼時的隨心所欲換成了謹慎檢點,而語氣也一改往日的嬉皮紈絝,倒是多了一份穩重自持,能有如此的改變想來是因繆煙公主的緣故。

不過,卻讓哥舒無鸞一時有些難以適應,畢竟往日見他隨性慣了,乍然如此中規中矩總會覺得不習慣的。

曉得他清楚她何以情緒低落,僅是淡然的笑道:“新郎官酒敬多了眼也花了,本官氣色哪裏不好了?!如此大喜之日,當然是感染氣氛心情甚佳的。”

她的笑容雖看上去燦爛,但他知道那隻是表麵功夫,心裏何等苦寒也隻有她自己才清楚,而聽她那分明是在顧左右而言他,刻意回避搪塞的語氣,明白她深深藏在心裏的苦衷不願對他這個局外人流露,他表示理解,但他畢竟曾經喜歡過她,哪怕現在已將那種喜歡轉變成了看待一位友人般的感覺,終無法坐視不理!

是以,裴英暝按耐不住的沉聲道:“別掩飾,你是騙不了我的。”

聽他一再揭扯著她的傷口,哥舒無鸞慢慢冷下了臉色,聲音也沒了之前的和緩,“新郎官這樣關心本官,難道就不怕公主殿下吃醋嗎?”

她曉得他是在好意的關慰自己,可現在的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與幫助,隻想獨自一人默默的將苦痛扛過去,那樣才能徹底的解脫,明明清楚這句話有些不識好歹,有些傷人,但還是要說出來,打消他的那些好意心理。

讓她滿意的是,裴英暝因她的這句反問麵上一僵,當即閉了嘴,再也無話可表。

剛要錯身而走,這時,隻聽他凝聲問道:“大人是要去見公主吧?不巧她正在與……燁王叔在偏廳品茶……”

他這是在刻意提醒她,那裏有一個她不願見的人在場,她明白,就是不解他的語氣何以聽上去顯得有些吞吐?

不過,哥舒無鸞倒也無意去細琢磨,隻是想到,之前她還在納悶繆煙公主在會哪位重客,原來是燁王大駕啊!

然而,他在又怎麽樣?!以後日子還長,人家已身為儲君,而陛下又有旨,令其搬回宮中居住,日後免不了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若總是一味的刻意回避也不是辦法,況且,她也不想再逃避下去,不願做一個逃兵、膽小鬼,如此,何不大方坦然麵對;

隨即淡掃了男人一眼,卻見他不自然的將眼簾斂了下去,而哥舒無鸞則不予理會他的異樣,毫無遲疑的抬步便走。

杵在原地一臉怔忪的裴英暝在女子走後眼底終浮現了一抹慌亂之色,憶起煙兒交代他的事情,將哥舒無鸞攔住騙去偏廳施行她的計劃,他本是滿心不讚同的,但又恐惹她生氣,憂慮一路,左右為難,也終不知如何是好,最後決定在外麵隨意晃悠一圈完事,誰知竟是剛好碰到了女子,如此原打算拿燁王在場之事將她激退,其後再返回去告知煙兒,她早已離開……

哪成想,她卻選擇一意孤行!

不行,未免煙兒好心辦壞事,他要去及時攔阻她的計劃!

想著,裴英暝一臉凝重的緊隨了過去。

哥舒無鸞剛剛走近偏廳門外不遠處,便聽裏麵悠悠傳來了繆煙公主那充滿驚異的聲音,“真沒想到,你竟會是我的親王叔!若不是當初你苦心的勸誡我放下,那我豈不是迷戀上了自己的叔叔?!天呐,太荒唐了!不過,好在你及時的將我點醒,將我徹底的拉了出來,不然,那局麵當真是難以想象啊……那麽,也便是說,當時你早就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嘍!那為何還要瞞著我?還有,為什麽父君不早點恢複你的身份?”

聽到這,哥舒無鸞感覺傷痛的心蒙上了一層深深的寒意,原本她還存著一些僥幸的心理,心中某處還在默默的為他說著好話,也許他不是在故意欺騙她,也許他也是在陛下宣布此事之後才曉得自己的身世的,那一切都是陛下在一手策劃,而他則完全被蒙在鼓裏罷了!

熟料,事實上不過是她在犯傻,瞬間便將心存的那丁點狡辯徹底擊碎。

是啊,若他事先不清楚,何以如此苦心的去勸誡繆煙公主,不惜傷她的心也要將話講的那樣絕?!

心寒間,腦中猛然憶起那日宿醉後所不經意發現的那些端倪,頓時咬牙切齒的惱恨起來。

麵對繆煙公主的諸多疑問,一早便察覺門外不遠處響起些許動靜的男人則選擇了一笑帶過,閉口不談。

但繆煙公主卻毫不放過質問他的機會,“可是,我親愛的王叔殿下,你可還記得那日在耳殿外自己所說的那些深情之語?就是因為發現你對心儀之人用情那樣深,我才就此放的手!既然你對哥舒大人投入了那樣深的情,但為什麽轉念便輕易放棄了?最後竟還選擇了那個初來乍到的女人!你知道你這樣做有多傷她的心嗎……”

不待她繼續質問下去,男人便沉聲打斷了她的話,“煙兒!那是陛下賜婚,我沒得選。還有,你口中的那個女人,好歹也算是你的王嬸,即使你再不喜歡她,但你今日的所做作為,也著實有些過頭了。”

其實今日他根本不想帶她一同來賀喜的,可陛下卻執意讓她陪著他一起來,無非是要將他們強栓在一起,給阿鸞看,讓她對他心冷,繼而走出他的世界,不再打擾他王族的人生!那麽,既是要做戲看,那現在就索性做個徹底好了。

男人的聲音貌若聽不出喜怒,可傳到哥舒無鸞耳中卻察覺到了其中隱含的那股冷意,和語氣的不悅,泛寒的心直線向下沉去。

人家在心疼自己的王妃,她幹嘛要感到不舒服?;

!懊惱的咬了咬牙,這便倔強的將那些難受之感拋出心門之外。

不過,說起繆煙公主之前的所為,她也是感到過分的,她清楚她是在替她發泄憤懣,但夏小姐到底也是無辜之人,不該這樣被她遷怒,被她譏諷,被她冷落。

雖是心中不讚同她的那些做法,但在此刻聽完她心向自己的話和那番用意卻讓她苦寒的心感受到了些許慰藉與感動。

耳聞男人的刻意維護,言語的不滿,簡直令繆煙公主又怒又惱,氣不打一處來,沒錯!她就是不待見那個姓夏的造作女人,也決計不看好他們在一起,所以才當著那麽多的人麵前毫不留情的不給她台階下,而在喜宴後更是冷冷的將她趕離了他的身旁,為的還不是要好意撮合他與哥舒無鸞。

可現在他分明不領情,還開口責難她!他當真是不可救藥!然而,他與哥舒無鸞也真是頑固不化的一對……

不過,回味著他之前的那句避重就輕,繆煙公主信手倒了一杯熱茶,在男人斂眸分神之際輕輕抖了抖染著丹寇的纖長指甲,隨即冷笑一聲,“沒得選?嗬嗬,好一個沒得選!你的這個爛借口當真是可笑至極呐!若你執意不願意,父君難道還會強迫你不成?現在的我隻是不明白,你何以會突然間像換了一個人似得,變得如此冷漠殘涼!到底是你天性使然心性涼薄呢?還是,地位與權力能讓人瞬間迷失,以致令你忘了當初的信誓旦旦?如果真是這樣,那你的用情也不過如此!那當初你就不該說出那番話,哪怕是為了將我拉出苦海,也不該當著她的麵傾訴深濃愛語!你……”

說到這裏,男人緊緊閉了閉眸再次打斷道:“夠了!若你百般挽留我下來,隻是為了要訓斥一番你的這個剛剛相認的王叔,那我想你目的已經達到了!”

說罷,便要憤然起身離開。

繆煙公主自然聽出了他語氣中深凝的冷意,這便就此打住了咄咄相逼。

其實她早曉得他不是完全已對哥舒無鸞無情,似是有著什麽難言苦衷,這才打算借此拿話激一激他,將他點醒,讓他意識到自己的愚蠢,不過,也知道一時勸不醒他,未免事與願違,還是適可而止好了。

想著,繆煙公主眉間隱動,忙起身一把拉住欲離開的男人,嘟起豔豔紅唇,嬌聲道:“別走別走,不是說好了要陪煙兒與英暝一同去探望樂姐姐的嗎?”

男人順手拉開她的鉗製,臉色看上去不太好,“改天吧,今日的好心情全被你攪散了,去了也會給樂兒添煩憂。”

可繆煙公主怎麽也不依,又一次拉住了他的手臂,開始了低聲下氣,“哎呀,別生氣了,煙兒也是在關心王叔嘛!你是知道的,煙兒是直腸子,向來想說什麽就說什麽,難免口無遮攔……”

察覺他還是沉著臉色,隨手將之前斟好的那杯茶遞向他,話鋒一轉,央求道:“要不然這樣,煙兒給你奉茶賠罪還不成嗎?我今日大婚,這本是大喜的日子,咱們可不要掃了喜氣喲!”

一番賠禮,男人最終敗下陣來,麵色回緩,歎了一聲,“真是拿你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