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九章 預謀

來熙暗自決定著,這時,墨空的烏雲開始慢慢散去,清幽的月光透過琉璃頂再次灑入了暖房,就此,他忙不聲不響的收回了頭,再次悄然隱於了樹後,隱身之際,曾悄然掃了一眼男人手臂所指之處,眯了眯眸,繼續蟄伏。

四下恢複了清亮,裴安順著男人的手臂望去,頓時咬牙,“花?!這就是你口中所說的我感興趣的東西?!”

他難道閑的沒事幹,想耍弄他取樂一番不成?!

隻見,男人所指之處,一圈開的正是嬌豔的花海中,圍著一盆怪異的盆栽,晶黑的枝椏似幹枯的老藤,張牙舞爪的伸展著,藤枝上盛開著一朵拳頭般大小的黑底白紋花朵,形狀妖嬈,花冠詭異,且花蕊處吐出一條細細如蛇信般的蕊芯,乍眼望來,如吐著長舌的鬼麵一般,卻也是令人為之毛骨悚然!

男人完全無視裴安的黑臉,將眸光珍愛般的投在花朵之上,兀自勾唇道:“大司寇可別小看了這花,它可是會要人命的毒花!”

“哦?”裴安哧鼻,眸中顯然寫著不信,便要作勢上前去細觀。

忽然,男人卻一把攔住了他,凝聲提醒道:“不要過去碰觸!”

“為何?”裴安冷哼,卻還是就此謹慎的頓住了步子。

男人的眸光閃過一抹嗜血的光芒,冷笑道:“因為……輕輕碰觸一下,它便會使人一點一點化為一灘膿血!”

聞言,樹後的來熙霎時為之心驚起來,也不知,這男人打算拿那毒花做什麽惡?或是,要加害誰?!更不知男人究竟是從哪弄來的這種令人生恐的害人惡株!

再看裴安,之前還擺了一臉的不屑,可眨眼便變了情緒,臉色泛白的急吞了下唾液,顯然亦是被他的話所驚到了。

男人似是很滿意於裴安此時的表現,牽了牽唇角,繼續道:“此花名曰閻王泣,本產於西域,因太過至毒陰戾,早年間便已全部被西域聖教中人焚毀滅絕,唯獨我得到了這一粒僅存於世的種子,然而,卻是受了聖教的詛咒封印,再難得育……”

側眸望了一眼正處於怔忪中的裴安,男人忽而問道:“大司寇曉得我究竟是怎麽打破封印,又是如何將它培育的嗎?”

見他搖頭,男人接著邪笑道:“嗬,那需做一件世間最為惡毒之事,才能順利衝破詛咒使毒花種子發芽!然後,若想它乖乖長大,繼而為禍人間,必要每日澆灌以大奸大惡之人的心脈血,每晚吸收月華,待到花朵散發血腥芳香之時,才方可取用!隻不過,這種萬分珍貴的毒花一株隻能用一次,也就是說隻能要一個人的命。”

話落,來熙簡直是驚恐的難以言喻!

可裴安卻是赫然鐵青了臉色,眸中閃著簇簇怒火,咬牙切齒道:“你剛剛是在……故意戲弄老夫!”

這花明明沒有任何血腥味,顯然還沒有長成,加之他後麵的話,也便是說,現在它還毒不到人,而他竟是在之前借機震懾嚇唬他!

這讓裴安一時憤火滔天。

男人無畏的笑笑,“大司寇息怒。這花的成熟也就是這一兩日了,謹慎一些總是好的,所以說,藍也是出於為大司寇的安危著想,本是一番好心的提醒。”

巧言令色!裴安臉上一陣瞬變,卻終慢慢壓下了火氣,冷道:“將你的打算說來。”

男人也便不再拐彎抹角,淡道:“藍要將長成的這盆花送給一個人。”

果然是要害人啊!來熙於心中暗呼。

“誰?”裴安問。

“錦衣侯!”

這三個和煦如風的字猛的傳入來熙耳中,隻覺心霎時蒙上了一層惡寒的深恐,不斷攀爬,轉瞬便蔓延了全身上下。

他的鸞兒將要有危險!

再一想起男人之前的話,輕輕一碰,便……

不!他誓死也要阻止他加害鸞兒!

裴安皺眉一瞬,道:“既是如此珍稀,那豈不是太浪費了?眼下,眼中釘太多,而她卻不是重中之重待拔除的,何不就此除去殷夙那小子,免他礙手礙腳,或是……徹底滅了令老夫頭疼的陛下!”

話到最後,語氣陰測測的發起了狠。

而樹後,褪盡一臉血色的來熙,心也為之凜了凜。

男人搖頭,顯然有不同的見解,“若用在一個黃毛小兒身上才是實在浪費!說到陛下麽,還沒有讓他嚐到潰敗的滋味,便讓他那樣輕易的死去,那你奪權的樂趣也便隨之索然無味了!既是權力遊戲,倘一下沒了對手,你不覺得無聊,沒意思嗎?嗬,隻有讓那個至高者到頭來徹底敗在你的腳下,然後任你為所欲為,那才是由心而發的真實成就感!大司寇覺得呢?”

這番話說完,裴安已是無話反駁,雖臉上一陣陰晴不定,可眸中卻浮滿了讚同之意。

既然他如此有把握於心,能控製住瑾睿,那麽,他何不加以利用,待得到所求之後,一邊將瑾睿踩在腳下,一邊在將他一腳踢開!

想著,嘴角隱隱勾起了一抹陰險的弧度。

而這點心理終未逃過男人精利的雙眸,沉吟一瞬,不動聲色的說道:“而錦衣侯雖不是重中之重,可到底也是大司寇的眼中釘,早晚都要除去!再者,她向我一而再的挑釁,已觸及到了我的底線,所以,這個不重要的人我是再也不能容了!”

興奮與狠厲的語氣,像是在說誰也不能得罪他分毫,否則,他的報複心將是很強!

裴安因此擰起了憂慮的眉宇。

不過,他也說得不錯,那女人早晚都要清除,可到時卻是會費些心思,若總是一味的安排刺殺,憑她自身的武功,和她身邊人的幫襯,得手率相對很低不說,且還容易被人發覺端倪,再加之大妃的維護,倘執意追查下去,萬一查到他頭上,陛下那裏也交代不過去!

如此,這個不聲不響,令她悄悄人間蒸發的送毒除害,無疑是個最好的好辦法!

思及此,裴安眯了眯眸,貌若心懷疑慮的問道:“可以萬分把握?”

男人笑的狷狂得意,“這世間,還沒有藍算計不成的事呢!”

就此,裴安安心的點了下頭,“那好,此事就依你之計吧。天色不早了,老夫要趕快離開了。”

言罷,便要轉身走出暖房,察覺男人也隨在身後打算離開,忙掃了一眼那盆毒花,憂慮道:“這暖房連個看守之人都沒有,你將這東西放在這安全嗎?就不怕萬一被哪個閑人溜達進來,不巧給弄毀了?或是,丟了!到時,你的計劃可就完全泡湯白費了!”

這番話,令才鬆了口氣的來熙,心咯噔一下。

今晚的發現太過重大,以致他難以消化,但他卻不敢將他們暗中所密謀之事稟告給陛下,畢竟眼下的陛下已被國師迷惑,對他深信不疑,再者,若被其反咬一口,趁機抖露出楚館的秘密,一經順藤而查,那牽涉到的就不隻是他一人了,連帶姐姐,還有鸞兒都會就此大難臨頭!

所以,他最終決定?...

先將此事暗暗藏於心底,這便打算趁他們離開之後,悄悄毀掉那盆毒株,以保鸞兒安然無虞,在籌劃怎樣對付二人。

可此刻經這老狐狸這麽一提醒,男人若將毒花移走他處,那可如何是好!

雖之後他會警醒鸞兒小心提防他們的加害,可國師如此陰險,鸞兒定有不備的時候,如此,那不是……

他不敢深想,隻餘深深的驚惶憂恐縈繞心間。

望著裴安那過慮緊張的臉色,男人頓時搖頭失笑,“哎,都說有陛下的禁令和我的吩咐在,有誰敢冒死違抗亂闖呢?再有,這種毒花在未成熟之前是根本不可能毀掉的!若說起丟來……大司寇聽過哪個偷兒不去盜金銀珠寶,反倒打起如此醜的一盆花的注意?況且,隻有這暖房琉璃頂灑下的月華才能最快催化花成熟,所以,我才向陛下要了此最佳之地,如此,毒花未成熟之前是決計不能移走的!這樣的解釋,大司寇可以將心安穩的放回肚子裏了嗎?”

這番解釋,何止會令裴安放心,更是讓來熙憂恐加深。

耳聞男人話中的取笑,裴安隻覺臉上一陣難堪,這便憤然甩著袖子拉門而出。

男人冷笑著,也隨之走出了暖房。

四下淪落了靜謐,隻有飛蝶在輕輕曼舞,卻是從不敢靠近那盆毒花分毫。

清幽的月華灑在那朵詭異的花朵上,纖長的蕊芯隱隱一動,眨眼便恢複了原狀,那隱動細微且快,令人根本難以察覺。

耳聞二人的腳步聲已經消失,片刻後,來熙打開氣息,顧不得緩複好腹腔的窒悶感,這便急忙閃出了樹後,疾步踱到了那盆毒花前,彎身捧起。

既然毀不掉,那他便悄然帶走,將其扔的遠遠的,令它再也害不了人!

然而,他隻顧得一心將毒花盜走扔掉,卻並未嗅到花間正散發著一縷淡淡的血腥味,逐漸,越來越濃烈……

而當他捧著毒花將要奔到門口時才最終察覺,然而,卻已是為時已晚!

隻因那條原本靜靜垂著的蕊芯仿佛有靈性似的感應到了活物,突然抖動起來,一時不查便令其正刺中了他的手背,絲絲痛意傳來,低眸間,隻見一顆血珠冒出,在清亮的月色下顯得那樣刺眼。

來熙的心為之一顫,接著大腦一片空白,俊臉也在瞬間失了血色。

蕊芯在嚐到鮮血的味道後,彷如亢奮的蛇信般,順著那點傷口,鑽入了他的手背,緊接著,往他的血管內飛快的蠕動,眨眼功夫,整條蕊芯便完全沒入了他的體內。

而捧在手中的那盆毒花也在瞬間枯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