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身份

夏雪風雷臉色微變,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心中一慌,垂下眼簾不敢看她,隻低低應聲,“是!”

他不是有意瞞她,而是娘娘千叮萬囑不可在任何人麵前泄露身份,不過,他也覺得不告訴她,才是對她好!

現在被她知悉,他慌,不為別的,隻怕她因此生氣罷了。

“嗬,那你的名字與身份都是假的嘍?”她問。

她是知道他乃娘娘暗暗派來監視她的人,就是沒想到他會是突厥人,有些意外,也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因為燕七殺的緣故,很不舒服身邊的人也在欺瞞著她。

他繼續垂著眸子,聲音沉沉,“我原是突厥王早年親選給娘娘的勇士,自突厥一路保護娘娘入宮後,便被娘娘暗暗安排入了侍衛營中當差,直至……”

他不曉得女子早已知曉了他那層監視她的任務,是以,便就此頓住,轉而道:“我的名字叫做荼狐紮銘。”

“荼狐紮銘?嗬……那你還有什麽是真的!”哥舒無鸞失笑的問道。

如此悲涼的語氣,讓男人心中一沉,她真的生氣了!忙抬起眼簾凝望向她,慌亂的眸光中透著鄭重,“我除了隱瞞了身份與姓名,其它的都是真的!我對你……”的心也是真的。

隻不過,她卻不容他在說下去,“隻是,除了這兩點也恐怕沒剩下什麽了。”

她相信他對她的忠誠是實在的,而不是虛假的,但她還是為他隱瞞了這些感到不好受,也許是因被謊言欺瞞傷的太深所致,所謂一年被蛇咬,三年懼草索,她想,她已有些傷不起了吧。

然而,她的這句話卻不是在與他置氣,更不是在惱他怒他,而是想以此分散他注意力,打消他那執著的打算。

夏雪風雷的心為此沉沉墜入了穀底,她的意思是,這兩點在她那裏才是唯一重要的,其它或真或假都無所謂了,也因此判定了他欺騙的罪名!

他開始內疚恐慌起來,不知要如何才能讓她相信他,正在怔忪恍惚間,卻見她默默而走,急聲道:“早在多年前娘娘救你的那晚,我們就見過麵了!而也是自那晚我第一次見到那個倔強堅強中透著淒苦無助的小女孩,便暗下決定以後一定要好好保護她,再也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所以,無論你不信我,還是埋怨我,我都會傾盡全力將自己的誓言做到!到那時,我不求你的原諒,隻願你安好!你等著我,我一定會做到的!”

他知道她不會選擇脫逃,也知道現在的自己更是勸服不了她了,所以,他便隻能孤注一擲的去為她洗嫌。

這句真摯的話語飄了過來,哥舒無鸞背脊一僵,適時頓住了腳步。

原來當年娘娘帶的那些黑衣人其中便有他,回憶起那晚那名安置她的蒙麵男子所流露的溫暖眸光,直至現在還記憶深刻心田帶暖,原來,那人就是他……

也清楚他此刻說這話是為何意,原想趁此打消他的想法的,殊不知,卻是加深了他的念頭。

她無奈的歎了一聲,背著身決然道:“不要去以卵擊石,憑你,還沒有那份資格與大司寇相鬥!我今日的下場便是曾經魯莽的結果,所以,我不希望再有人步我後塵!若讓我聽聞你做出什麽糊塗事,獲罪自己,乃至連累娘娘,我便即刻自裁!倘不想我最後因你而死,就謹遵禦命將我交押刑獄司大牢,然後回去複命。”

她的以死相挾,讓男人瞬間白了臉色,驚痛間,終還是敗下了陣來。

眼見她越走越遠,這便提步追去。

既然她不準他插手此事,那他隻好去求娘娘想辦法了,總是,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死……

夜,華燈初挑。

寒冷的北風呼呼的刮著,卷著雪花,打在人的臉上如鋒利的小刀子一般。

一道身影‘哐啷’踢開了禦書房的殿門。

正坐在椅中用藥的瑾睿聞聲,蹙眉慢慢放下了藥盞,心中曉得山雨欲來,也清楚有些事即使他做的再隱秘,再想極力壓下,也終將瞞不住,但他如此怒氣衝衝的跑了來向他興師問罪,亦勾起了他壓在心底多時的怒意。

眼前暗影遮下,剛剛抬起眼簾,便聽一聲帶怒的詰問傳出,“我已任你擺布,你還要怎麽樣?”

此時,殷燁軒的臉上蒼白染寒,滿眸怒火。

這幾日,他因寒毒發作頻繁,是以連日閉門調養,但並不代表他就會因此變成了一個聾子!

他以為將她秘密下獄,又將人全部封口,就能輕易瞞過他嗎?

然而,他已經事事順他心意而行,為什麽他還是不能放過她?且是千方百計變著法的設計如何將她除去!漏網餘孽?!好大的一頂罪名!

他僅是有這一個要求,護她安好足矣,為何他終不滿足他?!難道他的承諾……嗬,他的承諾隻是一句兒戲,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他開始寒心冷笑。

男人眸中的悲涼譏諷直戳瑾睿眼底,黯了黯眉,冷道:“你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

殷燁軒當即失笑,“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是在跟我一再食言,虛偽至極的好王兄!”

瑾睿臉色劇變,拍案而起,咬牙切齒,“你……”卻也是被他堵得無話可對。

忽而,卻緩了緩臉色,壓下了怒氣,慢慢坐回了椅間,“此事不能怪寡人,實在是她自己撞到了刀口上……”

話音未落,便被男人憤然打斷了,“你我都明白那是裴安的刻意陷害,而你卻順著他,與他狼狽為奸!就不怕自己是在助長隱患?”

“那你要我怎麽做,嗯?現在還沒到能順利鏟除他的時機,若被他捏著此事在朝堂上大做文章,說寡人昏聵不明,偏袒奸佞,那到時,寡人隻會因此失去好容易收回來的人心,又被他迷惑過去!那時,再想動他,恐怕不知還得費多大心力與功夫!”瑾睿凝聲反問,語重心長。

然而,男人根本聽不進去,“你就拿著這個荒唐可笑的借口自欺欺人吧!總之,我再也不會相信你的話,也不會任你擺布了!”

撂下這句決絕,甩袖轉身便走。

瑾睿大怒,謔的起身,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你要去做什麽?”

知道他在明知故問,殷燁軒卻還是冷冷給了他一個答案,“帶她‘潛逃’!且也保證阻礙不了你除敵的計劃!”

他臉色鐵青的喝道:“你敢!”一把緊緊抓住了男人的手臂。

“事到如今,我還要什麽不敢的!這不都是你逼的嗎?”殷燁軒麵無表情的拂開了他的大手,繞身而走。

瑾睿清楚,自己現下已沒有什麽能牽製他了,顯然攔不住他,然而,卻也不能任他肆意將自己的一番苦心腳踏於地,不容置喙的吼道:“若你幹得出來,那寡人便自此不會放過你們兩個!”

他刻意加重了‘你們兩個’四個字,幾乎磨牙作響,意在以此威嚇,若他敢忤逆,他便不會再顧念半分兄弟情,要連帶他一起趕盡殺絕!

然而,他聲稱的就此了斷兄弟情,於男人而言毫無所畏,行至門口,聲音冷冽傳出,“你以為我怕嗎?”

瑾睿身子一震,倏地轉身,在他將拉門而出之際,嘶聲冷笑道:“嗬,你認為她就一定會跟你走嗎?”

這句話登時將男人問住了,抬起的手臂艱難的頓在了半空。

是的,因為他的欺騙,她根本不會輕易原諒他,倔強如她,又怎會跟他離開?

可即使如此,他也不能任由她身陷囹圄性命不保,哪怕是綁,他也要將她綁出大牢,帶著她走的遠遠的!

這便一把拉開了殿門,才要邁出去,卻感覺胸口一陣窒悶,接著,一口腥甜上湧,噴灑而出,而身子也在同時滑向了地間。

之前,瑾睿因他的毫無顧慮已怔忪無主,僵在了原地,卻因這突然的一幕眨眼緩過了神,麵上一驚,疾步奔向了昏迷在地的男人,猛烈的搖著他的身子,“燁弟,你怎麽了?”

然而,卻未得到些許回應,他開始惶然大呼,“來人!快去請禦醫……”

驚恐的聲音才傳出去,剛逢皮蘭來為他請脈,匆步跨入門中,掃過男人慘白的臉色,心中猛的一滯。

這時,耳邊傳來了瑾睿沉重的聲音,“來的正好,快給燁弟診脈,看他這到底是怎麽了?”

皮蘭這才收起驚悸的情緒,搭上了男人的脈搏,心下徒然一沉,看來,有些事不能在瞞下去了!

“怎麽樣?他因何暈厥?”他慌聲問道。

皮蘭卻不答,先喂給了男人一顆藥丸,接著費力的將他扶向了殿側的軟榻。

瑾睿見此,急聲喝問道:“你倒是說話啊!”

她將男人在軟榻上安置好,隨後,斂眸慢慢跪向了地間,沉痛開口道:“主上,王爺命數將盡!”

這幾個字仿佛晴天霹靂,致使瑾睿身子一顫,急急退了一步,“命數將盡?好好的為何……”

忽然,蒼白茫然的臉上適時蒙上了一層驚怒之色,“是不是他身上的寒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