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結局下二
皮蘭還在說著，“後來，一次莫名發熱昏迷，讓他體內的寒毒發作的大肆頻繁了，也就預示著毒已經進入了全身脈絡，直抵心脈……然而，他又一次奇跡般的挺了過來，也才發現，終是放不下你，那顆壓抑到沉寂的心再次蠢蠢欲動，情念也死灰複燃了，以致讓他失去理智，在主上麵前流露了心思……我的乖乖，一落生便體內帶毒，以致讓好好的一個孩子，人未衰發先白，可他卻從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和議論，他是男人中的極品，不愛張揚也絕不退縮，孤僻中隱含著細膩，狂躁裏深藏著一念不悔的情感。可以說他是一個極重情的男子，看上去是個優點，可放在他身上卻是個致命的缺點，也讓我為此又愛又恨！”
她說的這些她都經曆過，被他疏遠過，因他忽冷忽熱的態度惱怒過，也為他那次發熱驚悸過，卻從不曉得他默默且深深埋在心裏的良苦用心，更不知，他的命數竟是……
這時，皮蘭緩了口氣，“其實，在對你動情後，他還是想盡辦法的要拉你至主上身邊，但卻再也不是為了任務，為了忠心，而是隻為保你！因為，主上早就給了他期限，期限一到，若你還是一心為本主，那主上將會清除你這個小患！所以，他才費盡心機的維護著你，偏你一根筋死拉不動，無奈之下，他便放棄了這個辦法，而是換了另一種極端的守護你的方式，而這種方式卻是建立在違拗主上的基礎之上，也實是主上所不能容的！原本，主上對殺你還在可行可不行之間徘徊，就是因為他的悖逆，才使主上一下堅定了欲殺你之心，隻因，主上完全不能容忍自己愛重且委以重任的弟弟因一個女人理智盡失，背親棄義……”
聽完這番話，卻讓她猛然憶起他以魅影的身份幾次試探她離開王宮的意圖，原來，都是要保護她！
可那時她卻……
是她害他陷入兩難的境地，是她辜負了他的一片深情厚誼，更是她，最終毀了他……
然而，今日若不是她對她全部傾吐了出來，她恐怕永遠也不知道他所為她做的一切，所暗暗承受的一切呢！
無盡的自責幾乎能將她吞噬掉，一顆心也已揪扯的七零八落，痛入骨髓。
隻是，她不知的是，這些事情僅僅是全部的一角，接下來，她所對她說的事情會讓她一輩子都處於隱隱心痛與後怕中，此生也忘不了，刻苦銘心。
說到這，皮蘭再次移回了視線，凝望向了不出聲的她，“我想你心裏也該是清楚主上何以要撮合他與夏家千金成婚的吧。沒錯，就是要以夏家做後盾，為他穩固將來的帝位！可你不知的是，他卻抵死不從！原因為何，不用我說你也應該明白！正是為了你！所以便是以此為導火索，加重了主上的怒氣。你又可知，他為了護你，曾甘嚐毒藥？嗬，那個傻孩子竟察覺到了主上派人給你送去了淬了毒的羹湯，便想也沒想……那時，他深知自己的心思早已被主上看穿，是以便索性毫無保留的攤開在了明麵，是要以此來向主上表明維護你的決心，也是在以死相違拗！可他越是這樣卻越讓主上為之震怒，再逢那時他不知怎麽查出了自己的身世，後在無計可施下便采取了更過激的行為，不惜決裂的向主上攤牌，以親情相脅迫，隻為換你安好！最終，他的決絕讓主上緩下了態度……你曉得，他為什麽本無心為君卻接受了儲位，對你如此深情還要娶別的女子嗎？那是主上開出的不可置喙的條件，他為了保你一條生路，隻能沉痛的答應！卻還是在最後要奮力一搏，哪怕將不能與你攜手，他也要在心裏，在人前，留下正妻的位子給你……”
此時的哥舒無鸞顯然是無比震驚的，原來那次他搶喝陛下賜給她的羹湯也隻是為了救她！在明知有毒的情況下卻還是義無反顧！他怎麽如此傻？傻的讓她心疼欲裂！
原來竟還有這麽多的隱情，可她卻丁點也不知啊！他瞞的滴水不漏，他從未表露過分毫，即使她再怎麽怨恨他，他都在默默承受，默默壓抑，默默的痛苦著……
這每一件事都透著他對她的濃烈感情，每一件都讓她感覺心正在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的揉捏著，越攥越緊，搓痛的厲害，直至鮮血淋漓！
不知是一旁藥爐燃著的不知名草藥的煙氣迷蒙了雙眼，還是因眼前升起的霧氣所致，總之，眸中他的臉龐越來越模糊了。
皮蘭見她還是不做聲，眉頭赫然擰起，仿佛有怒氣正在隱隱醞釀，視線不經意掃過她那慘白的側臉，慍怒漸消，忽而，歎了口氣，“早前，他沒有向你坦白一切，那是因心底還是存有著對主上的忠義，再有，也怕你知道真相後會怨恨他，所以，他一直在猶豫不決，一麵為忠，一麵為情的苦苦掙紮著。到了後來，因主上要他忘了你，不然，將收回不殺你的允諾，被迫下，是以，他終決定不解釋，任你怨，任你恨，任你走出他的世界……這些隱瞞在你眼裏是欺騙，可實則都是為了你好的善意之舉！他默默承受，抗下了多少苦與痛，他不提，你不知，誤會也許永遠也解不開，今日我告訴你這些並不是要你去懊悔，而隻是想讓他得到安慰，因為，我不能任由他滿懷心結的……我能為他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期間哥舒無鸞一直靜靜的聽著她的傾吐，從未漏下任何一個字，心已痛到了麻木，在察覺她的語氣已轉為了哀痛，那樣的濃，她的心口猛烈一緊，聲音沙啞且艱難的響起，“告訴我，他為什麽會這樣？難道……”‘大限將至’這四個字如何她也說不出口。
回憶起她之前提過的，那寒毒的致命性，和他的生命時間有限，她便無法呼吸！
這一句，似是戳到了皮蘭心中的痛處，情緒開始激動了起來，“還不是因為你，他才放棄了求生的欲望！為了和你同生，也為了活下去才能好好的守護你，他苦求續命之法，苦熬著血癮的折磨，不畏變成一個嗜血的怪物日日飲人血！而為了與你同死，他竟……”
她怎麽說不下去，眼眶一片水光乍現。
而這番回答當即讓哥舒無鸞癱坐在了地間，全身是那樣的僵硬，卻根本無力支撐起身體。
他竟還經曆過這些？！可她卻毫不知情！
再憶起那晚在刑獄司，他所說的過話，‘那好，我就陪你一起死！’是那樣的鄭重決絕！
原來，那時他已看出了她在哄騙他，所以，他絕望了，一心要陪著她，可偏偏老天耍了他們，害苦了他，也給了她這個難以承受的結果！
難怪她這些天總感到莫名的不安，原來是……
驚痛已泛濫到四肢百骸，亦逐漸凍結了她的思維。
皮蘭仰了仰首，堅決不讓眼淚落下，“在你被下獄後，他去求過主上，可主上態度堅決，他再次選擇與主上決裂，欲帶著你脫逃，後來，他的嗜血症發作了，也讓主上得知了他一直隱瞞的自己命數將盡之事……當晚，當他醒來後不顧我的告誡愣是跑去了救你，可不知為何，他卻頹然的回來了，那時，我並沒有問原因，隻告訴自己，他沒有繼續違背主上該是好事，他總算順從一回主上了。可當我次日給他來送鮮血的時候卻發現他便已經這樣了……”
再怎麽奮力去攔阻，可眼淚還是壓製不住的滑落了蒼老的臉龐，“出事後，才我後悔當時沒有細想他的反常，若我能及時看穿他的想法，也就不會……後來，怕主上知曉後會受不住，我才將此事瞞了下來，隻全力以各種方法來喚醒他的求生欲，然而，他一心求死，天不遂願啊！見這件事終究瞞不住，這才在今日萬不得已的告知了主上，更提議主上將你這個他唯一放不下的人帶來他的麵前，隻為求一個轉機，私心的想也許你會將他從鬼門關拉回來……”
此刻的哥舒無鸞心已痛到無以複加，被霧氣模糊的視線，落在他那結霜的銀眉上，手顫顫的欲伸出手去拂去那些寒色，卻發現手臂竟是沉重的怎麽也抬不起來。
現在，她恨死了自己為什麽沒有早一點來找他，為什麽要揣著那些可惡的自以為是壓抑著心裏的感情，為什麽……
至此，她的情緒終於崩潰了，咬牙抵抗過那股沉重感，猛烈的晃著他寒冷的幾乎凍結的身體，嘶吼道：“我曾說過，若能脫罪，便聽你一個解釋，給你一句原諒，現在，我來兌現諾言了，你醒過來啊！你給我起來……”
可換來的卻隻有一片靜默，和滿手的冰涼。
她慌了，淚水也溢出了眼眶，忽而，卻是一把緊緊的拉住了皮蘭的手臂，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不放，痛聲哀求道：“你是醫者，醫者仁心，又是看著他長大的至親師父，請求你做些什麽，救救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