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結局下一

哥舒無鸞此刻很想弄明白此人等在這裏到底想要幹什麽?

並且,她隱隱感覺仿佛和男人有關!

腳步急急踉蹌了一陣,這才好容易站穩,可當視線落在榻間之人那裏,麵上一下褪盡了血色。

但見男人正安靜的躺在那張玉**,雙眸緊闔,麵露祥和,像是安然的睡著,可那張慘白如雪的臉頰卻預示著生命氣息的凝滯,更可以說,他現在完全是一個沒有任何知覺的冰人!

對,就是冰人!因為,她發現自他周身正彌漫著一層寒氣,雖身上蓋著厚厚的錦被,也完全遮不住那股寒氣,悠悠**開,一點一點撲散至她麵前,冷寒徹骨,瞬間能凍結她的心!

若不是那微乎其微的呼吸正自他那結著霜色的唇瓣緩慢溢出,給她的感覺真讓她以為他已經……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而究竟是怎麽找到聲音的她不知道,隻曉得顫抖的厲害,“他、他怎麽了?”

皮蘭痛聲吼道:“怎麽了?還不是拜你所賜!”

這道怒吼卻早已傳不到她耳中分毫,隻因她的心魂已完全被眼前的景象驚駭住了。

想要抬步向他走近一些,卻發現,雙腿如灌扡一般,幾乎沉重的難以抬起,是那樣的舉步維艱!

見狀,皮蘭咬牙將她拽向了榻邊,然後,狠狠把她的身子甩在了地上,憤恨出聲,“你可知道,他為了保你護你,獨自承受了多少?!沒錯,他是受了主上之命,企圖去接近你,拉攏你,可那也僅是一開始的聽從,不知從何時起,他卻漸漸事事以你為中心,以你為重,你活,他便活,你安好,他才能安好……身為師父且一手將他帶大的我從未見過他對任何一個女子這般的在乎,更沒有見過他竟為了一個女子一再的悖逆愛重他的主上!他受盡了病痛的折磨,還要背負著對你隱瞞身份的內疚與對主上的愧對,夾縫苦苦煎熬,默默承受你的怨恨,一心隻求你能平安,可換來的卻是什麽?你的不理解,你的惱恨至深!他對你的真情那樣的濃烈,連我這個局外人都看的一清二楚,難道,你就一點也感受不到,分辨不出嗎?那隻能說,你是個不折不扣的眼瞎心盲的賤人!隻顧得揪著那些該死的自以為是死死不放,而故意去忽視他對你的真心真意!難道一句原諒就那麽難說出口,會令你艱難致死?還是,你根本不在意這個傻男人,有心懲罰他,讓他久久深陷痛苦,直至苦熬到死?!”

皮蘭似是再也壓抑不住鬱積在心口許久的惱憤,幾乎一口氣全部發泄了出來,而話盡後卻沒有得到絲毫的輕鬆感,反而湧起了另一種糾結的痛,死死纏繞在心中,且越纏越緊,令她難以呼吸。

原來她是他的師父,原來他是她一手帶大的,看樣子她剛剛的猜測果然沒錯。原來……

也是在這一瞬,才徹底頓悟,一早他們便已身陷在了棋局裏,早已分不清誰和誰的局,誰又是誰的棋!

伏在榻邊的哥舒無鸞,靜靜的聽著她憤慨的詰問,腦中漸漸呈現一片空白,什麽也不敢去想,隻一錯不錯眼神的望著眼前幾乎感應不到絲毫生命氣息的男人,目光緊緊鎖定,生怕一眨眼,就會失去他一般,抬了抬手,卻不敢輕易去碰觸他的身體,生怕剛一觸及他便會化成一團寒氣消散不見。

話落許久,她才低喃道:“其實,我早就想原諒他了……”

聲音雖低卻是那樣的真摯鄭重,發自肺腑。

然而,卻隻換來了皮蘭的一聲惱斥,“虛偽!不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現在才想起來說,晚了!”

聲落,隻有一片沉默,掃過她那正在顫顫發抖的雙肩,皮蘭緩了下情緒,道:“我知道,你現在該是覺得我在替他說好話,有些事,你根本不知道,他也不願告訴你,那麽就由我這個局外人把他私藏的苦楚與深情一一傾吐出來吧,好讓他真正得到安慰,哪怕眼下的他根本聽不到,也許永遠也……”

說到這裏,她略頓了一下,緩緩闔上渾濁的雙眼,不願去接觸她那在她眼裏滿是虛偽的表現,也為奮力埋起眼眶的水光,接著繼續說起,聲音悠遠帶痛,“一開始,他接近你的確是為了盡忠,這一點我不會去曲解否認的。他知道你是個高傲自負的女人,所以,才明地暗地變著法的招惹你,逗弄你,采取各種方式強攻,為的就是引起你的注意,然後,將你一點一點拉攏至主上身邊,為主上所用!可明明他才是主控之人,漸漸卻淪落了被動,以致被你牽引著走,直至徹底陷了進去對你動了情,是從何時開始的,他從沒提起過,但我猜測該是從鐵犁屍變之前便已有所轉變了吧,不然,他也不會不畏一死替你擋行屍的攻擊……”

是啊,那一擋,她深知他傷的有多重,究竟是怎麽保住了命,她不曉得,隻知道,哪怕為了完成任務,他也不可能不懼生死的來救她,他為了她連生命都不惜,又怎會存心欺騙?也就是說,他真的有苦衷,而那些苦衷也全是為了她而生……為什麽她早一點沒有想通?而是一再的去怨恨他!

後悔到難以招架,卻也是無濟於事。

然而,他對她有情是那次之前嗎?之前多久?一幕幕閃過哥舒無鸞的腦海,記得栢樺之死令她身染嫌疑,又逢失竊之案讓她雪上加霜,可他卻故意為她壓下,案破後,他還憤怒的斥責她蠢,那不就是有所在意的表現嗎?興許該是從那時開始的吧!也可能更早,隻不過,她根本沒發現而已……

再之後,他關心她,為她送梨解酒,他細心叮囑仵作整理鐵犁的遺容隻怕她被驚嚇到,這些事雖小到毫不起眼,卻也透著難以忽略的溫情與在意!

後來,他莫名邀請她去吃飯那次,那時她想不通他的意圖,隻認為他在借機靠攏她,可現在想想,才驚覺的發現他是在借機向她暗示陛下將察貪汙的目的就是為了震懾大司寇,也在隱隱向她透露他與陛下之間存在的暗下銜隙!

原來,那時他就已有心向她坦誠相待了。

還有,他曾說過,‘無論將來怎樣,無論世事如何變遷,你我各自的身份如何朝改夕變,你都是……’

這些無不表明,他在一點一點向她暗暗坦白,可她卻……

嗬,禦醫罵的當真沒錯,她真是眼瞎心盲!

這時,隻聽皮蘭再次出聲,聲音帶著微微的哽咽,“你知道麽?我的乖乖,從打出娘胎後就身染劇毒,這種冰蠶毒,不比普通寒毒,是會要人命的!可他那驚人的、頑強的生命力卻支撐著他活了下來!他從繈褓開始就承受著每月一次的毒發折磨,可他卻鮮少哭……你可知,這種毒在大人身上發作是何等感覺?那是難以承受啊!”

到最後,嗓音已帶著哭腔。

乖乖?該是他的乳名吧,聽上去與他的人很不相符,卻讓她不禁聯想到,他小的時候該是多麽的貼心乖巧,從不令大人憂心。

當聽到她提到寒毒的致命性,哥舒無鸞隻覺喉間哽痛的難以呼吸,再到她揪心的念出那最後的四個字,讓她的身子為之一顫,他從小就開始承受 ...

寒毒的折磨嗎?那到底該有多痛,多難熬?憶起上次他在她麵前毒發的畫麵,哪怕已為成人,還是那樣的難捱,那麽他幼時都是怎麽撐過來的?!她難以想象,更不能體會,一顆心已痛到滴血。

耳邊還在響著那道蒼老的聲音,“我想你還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中毒的吧?嗬,說起來,罪魁禍首還是你的好舅舅!是他為了仕途權位,向主上的母親獻計,毒殺已有孕的靜夫人,鏟除隱患,以鞏固當時二王子的低位,亦為他自己將來亨通的官路打好基礎。後來,被主上得知,便令我偽裝身份傾力去救他們母子,隻不過,我學藝不精,有負主上所托,終敗給了那個人!”

她不知道她所謂的那個人是誰,也無心再去想,眼下完全被真相所震驚住了。

“可你,卻為了可悲的親情,放縱了一個十惡不赦的罪犯!”皮蘭倏地睜開眼,怒目望向她,情緒一度失控。

可哥舒無鸞卻久久沉浸在真相的漩渦中難以自拔,越陷越深,竟是舅舅……害的他!

而現實卻也是如此的殘酷,令她幾乎不能招架!

“不過,那個心毒手狠的裴安淪落至此,活著未必比死了好受,也算是罪有應得的懲罰了!”說罷,皮蘭惱然收回視線,似不願在為不值得的人動怒一般,瞬間平複了情緒,將話題又饒了回來,“他體內有毒他一直都知道,直至清楚自己沒有多長時間的生命後,初嚐情滋味的他卻選擇了疏遠你,刻意讓你惱他,誤會他,就因為感覺到你也對他動了心,才不忍讓殘忍的現實去折磨你,為免去你的痛苦,他就獨自死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