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順利成章的破產(2)
雖說這能爭回一點麵子,但想在宿舍共圓鴛夢的計劃被人識破,因而也就順理成章地破產了。丁露貞說:“你們這一對金童玉女、苦命冤家啊!今夜你們倆回來吧,在我家裏忍一宿。”我和露潔便蹬起自行車又奔丁露貞家。那時丁露貞雖是區委書記,也隻是住兩室,他們一家三口擠到一間屋裏,給我和露潔騰出了一間屋??大姐對我如何,天地良心,日月可鑒!最讓我難忘,也是難為情的是,大姐拿過來一把暖壺、兩個茶杯和一袋紅糖,說:“你們記著,完事以後一定要沏紅糖水喝!”當時把我和露潔都羞了個大紅臉。結果怎樣呢?自然是我跟露潔牽著手坐了一宿,一動沒動,一點動靜也沒敢整出來!試想一下,在人家大姐家裏,人家又明明知道你想辦事,而且還把熱水和紅糖都備下了,你還有心思辦事嗎?我不能肯定別人在這種情況下會不會辦,反正我不會辦,不僅不會辦,而且一丁點心思也沒有了。完全徹底地偃旗息鼓,疲軟得像個太監。起初,我隻體會到大姐的熱情和關切,透著知心的那種關切,讓你不能不向她靠攏的那種關切;接著,我就體會到大姐乃一高人??想製止你們,但不是出麵阻止你們,這種事實際想阻止也阻止不了,而是欲擒故縱,看上去在支持你,其實,是讓你自己看著辦。這麽一來,你還辦嗎?
轉過天來,大姐悄聲問我:“康賽,昨夜感覺怎樣?我妹還配合嗎?”簡直讓我無地自容。我說:“我和露潔牽著手坐了一宿,沒敢輕舉妄動。”誰知丁露貞卻說:“沒出息,沒出息,到嘴的鴨子還飛了!沒出息!”我簡直鬧不清這是不是她的心裏話。幾天以後,露潔告訴我:“康賽,我姐表揚你了,說你明事理知進退,是個好苗子,將來有可能的話,她想把你調到她身邊去。”果不其然,丁露貞在考察我!一個做書記的,不論是區級還是市級,無時無刻不在考察幹部,這是他們的職業病!這是十五年前我就得出的切身體會!而那時丁露貞剛剛三十三歲,是平川市最年輕的區級領導!
我問露潔頭上的傷究竟是怎麽回事,她說:“前些天孫海潮手底下的一個人突然找我,我從來沒見過這個人,因此我非常納悶??他怎麽會認識我,竟然知道我是市委書記的妹妹?他一嘴酒氣,可能剛從酒桌上下來,對我說:‘丁院長,我們拉來一個人,就在樓下車裏,這個人被我們打殘了,你們給搶救一下。不落殘最好,真落了殘也無所謂。錢你們甭操心,需要多少隻管開口。但有一條,要保密,不能張揚。’我說:‘這種事必須由公安局委托我們才幹,否則就是掩護犯罪,出了問題我們承擔不起!’這個人說:‘咱們不是有關係嗎?你是丁露貞的妹妹,我是孫海潮的下屬,這還不行嗎?’我說:‘這也不行,我既不能給我姐惹禍,也不能給自己惹禍!’這個人便求情,說:‘丁院長你就幫這個忙吧,打狗還要看主人,你不給我麵子,總得給孫海潮麵子吧?’我說:‘你死了這個心吧,我誰的麵子也不給!’結果這個人抄起桌子上的一個石英保溫杯就給了我腦袋一下子,頓時把我打蒙了,他轉身就跑掉了。後來醫院保衛科為了取證,給我拍了受傷的照片。”
我從口袋裏掏出丁露貞送給我的照片,問:“是這張嗎?”露潔說:“這是其中之一,拍了好多呢。醫院裏上上下下都氣壞了,說:‘這不是胡作嗎?副市長的人也不能這樣啊!’紛紛要求追究查處這個人,保衛科為這事沒少跑公安局。可是,正在查的過程當中,孫海潮突然死了。事情似乎真相大白了,卻也突然斷線了。我們知道孫海潮不是正常死亡,背後必定隱藏了不為人知的內幕,但他的死卻使一些事情變成無頭案。他身邊很多人為非作歹的事都可以一股腦推到他頭上,反正死無對證。”我問:“那個被打殘的人現在在哪裏呢?”露潔說:“在我們醫院的骨科住院部裏,是家屬送來的,據說身上有三十多處傷,胳膊和腿全被打斷了!”我坐不住了,站起身說:“我趕緊去看看吧。你安心養你的傷,以後遇事多加小心!”露潔要跟我一起去,被我攔下了。
我一邊下樓一邊想:“做市委書記的妹妹並不全是好事,可能辦一些事比旁人方便,但危險也隨時存在著。你知道幾時有歹徒打上門來?露潔腦袋上挨了一下子不是平白無故飛來的橫禍嗎?而打人的人估計從此就銷聲匿跡了,因為他們得以仰賴的大樹倒了,保護傘沒有了。但打人總是有原因的吧?打完人能白打嗎?挨打的人幹嗎?為非作歹,然後一逃了之,逃得了嗎?我來到中醫院骨科住院部,見到了挨打的人。這是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身邊有一個女孩守護著,顯然是他的對象,兩個人在我問話的時候一直牽著手。而這個年輕人頭上、身上都裹著紗布,四肢都打著石膏,隻有五官和手掌露在外麵,躺在病**。見我進來,他輕聲說了句:“你好。”這就好,怕就怕連話都不能說。我輕輕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年輕人身邊,和他的對象隔床相望。我說:“我是市委辦公廳的,想問問你為什麽挨打,打你的人是誰。”他說:“你可以去問公安局,我該說的都對公安局說了。再說,我對你不了解,有些話沒法說。”我說:“我之所以問你問題不是查案子,而是因為我的朋友也挨打了,打人的人就是打你的人,因此我很想弄明白。”
年輕人突然臉色一變,由原來的安然平靜變得暴怒,二目圓睜,像極具攻擊性的豹子,呼呼地喘著粗氣。身邊的女孩對我說:“同誌,你走吧,受累了。勞你大駕,你走吧!”我說:“我來找你們不是鬧著玩的,不是無足輕重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我是有任務的。”年輕人終於開口道:“什麽任務?戕害我們的任務嗎?我是草民一個,一條小命不值錢,而且已經死過一次,死的威脅已經不可怕了,你有什麽陰謀直接說好了,別再畫了圈讓我跳,我要死就明明白白地死,絕不糊裏糊塗地死!”顯然這個年輕人受過太多的折磨,懷揣著滿肚子的冤屈,因為無望而連死都置之度外了。老話說,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又是誰那麽膽大妄為要置別人於死地呢?
我必須走近年輕人的心靈,取得他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