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chapter7
而就在阿宅實施計劃的時候,在底比斯城郊的行宮裏,從午睡中驚醒的安荷森納蒙正驚異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高大的牆體由整塊整塊的巨石堆砌而成,而在上麵則雕刻著各式各樣的花紋,有亭亭玉立的蓮花,也有成片成片的蘆葦,自己躺在由蘆葦編製的席子上,周圍點著巨大的蠟燭,在燭光下純金的燭座熠熠生輝,正對著她的床的地方是一個抽屜裏裝滿了各種各樣寶石首飾的梳妝台,她緩緩站起身走到模糊的銅鏡前,靜靜的凝望著鏡子裏的少女,皮膚是沙漠一樣的微微的金色,有著一頭黑黝黝的長發,長發上塗抹著上好的發油,散發出淡淡的馨香,即使是模糊的銅鏡仍舊能夠反映出少女姣好的神采,修長勻稱的四肢上帶著純金打造的飾品,上麵鑲嵌著的綠寶石襯托著少女翠綠色的眼睛,越發顯得相得益彰。
“卡密,卡密!”她忽然赤著足便往外跑,嘶聲大喊。
“拉神在上,殿下,您做噩夢了麽?”聽到主人呼喚的聲音,藍色衣裙的侍女迅速推開宮殿門跑了進來。
“轟!”的一聲,大門從外打開,陽光直射著照進宮殿來,一身白色細麻的少女呆呆的站在門口,而藍衣的侍女則溫柔的跪在她身邊。
門外是熟悉的宮殿,高大宏偉的建築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深沉的琥珀色,而她的庭院斜對著的是一個直、插蒼穹的方尖碑,她還記得幼時她常常跟隨父親居住在這裏,每次她過了生日父親總會帶著她在這個方尖碑上用石刀刻下印跡,她甚至顧不上侍女焦急的目光,赤著足就踏入庭院,深處手指一點一點觸摸那些留下的記錄著她身高的痕跡,下一刻這個驕傲的公主靠著方尖碑哭的像個孩子。
也就是這一刻她才無比清晰的意識到自己真的回來了,回到一切都還沒有開始的時候。
事到如今她仍舊不明白為什麽她深愛著的丈夫和弟弟會為了另一個女孩兒與自己決裂甚至將自己流放在沙漠。
在那片金色的土地,白日裏拉神的光輝仿佛利劍直射靈魂將他們灼傷,夜晚從沙丘上吹來的風聲恍若死去的靈魂在哀嚎,她的身邊陪伴著她的隻有二十多個奴隸,最開始他們照顧著她還能勉強過下去,後來他們遇上了沙漠上的蒼狼,與狼群的較量帶走了近半數奴隸的性命,為了活下去她不得不下令丟棄那些幾個重傷的人,但是就算這樣他們的人數還是越來越少。
不過一個多月的功夫,她細膩的皮膚就變得如同在田間地頭勞作的奴隸,一頭光滑如水的長發變得枯燥發黃,但她仍舊期待著弟弟會派人來找他,知道身邊隻剩下卡密和她,忠心耿耿的女仆為了延長重病中的女主人的生命,她選擇了割開自己的手腕用鮮血哺育自己的女主人,但就是這樣也沒有能夠挽救自己的女主人投入死神底比斯的懷抱。
恨麽?在沙漠中病重,每個夜晚都凍得發抖,白日裏被太陽曬得嘴唇都翻皮,甚至在最後病的昏昏沉沉,可是她發現自己最恨的還是那個將弟弟從自己身邊奪走的女人!說她自欺欺人也好,說她死性不改也罷,她悲哀的發現,弟弟兼丈夫圖坦卡蒙早就成為了她生命的一部分,若是想要去除就好像硬生生將整個人分成兩半,血肉模糊,痛不穀欠生。
而這次自己回到了這個時候,回到了一切都還沒有發生的時候,如果,如果說在最開始她就將那個女孩兒從弟弟身邊隔開,讓他們無法相遇、無法相識,那麽是不是後來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對方是不是仍舊是自己最親密的弟弟和丈夫?
一想到這樣的可能性,她就覺得自己在行宮裏待不下去了,她迫不及待的讓卡密幫她換一套嶄新的裙子,又招手讓更多的奴隸為她準備沐浴的水,她雖然就不清楚對方究竟是什麽時候與弟弟相遇的,但隻要過了這段時間不讓弟弟出宮,兩人自然也就遇不上了。
“殿下,您還好麽?”作為老王後安排到愛荷森納蒙身邊的女奴,卡密可以說幾乎是看著自己的小主人從一個小小的女童成長為亭亭玉立的少女,即使她隻比對方年長十歲,也因此看到殿下這樣失態的抱著方尖碑失聲痛哭,她控製不住的為自己的主人感到憂慮,就擔心對方是不是在自己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受到了委屈。
“卡密,我沒事。”再次見到對方不過一瞬,但是安荷森納蒙明白就是那麽一瞬她已經跨越了生和死的界限,對方的忠誠和細心在前世幫了她很多,但是正因為這樣她才不願意讓對方為自己感到擔憂。
“可是……”卡密猶豫著。
“我隻是夢到弟弟他不理我生我氣了。”安荷森納蒙飛快的打斷對方的話,她擔心自己忍不住就將前世的所有對自己的女奴和盤托出,但是她也知道說出來不僅找不到解決的方式,隻會讓對方擔心。
黃昏時分,夕陽下的城市有別於白日的高溫炙烤下的懶洋洋,三三兩兩的居民帶著當天要出售的商品,用過晚食之後伊莫頓帶著阿宅兩個人丟開了跟隨的奴隸慢悠悠的參加附近村莊的晚市,卻沒想到出門不久就接到奴隸的傳信,當他帶著阿宅回到暫時居住的房子,看著站在院落裏的人饒是伊莫頓近些年來越發不動神色也不由目瞪口呆。
“伊莫頓,吾很抱歉這個時候來找你。”站在院中的黑發少年有幾分尷尬的看著緊緊握著同伴手的青年。
“陛下!”伊莫頓拉著阿宅朝著少年行了一禮。
“不,不用了。”圖坦卡蒙麵色微紅,這個羞澀的青年對朝堂上滑不留手的老臣和神廟高高在上的神官都沒有什麽好感,但偏偏對於比自己大了近十歲的軍統帥十分親近,可以這樣說對方強勢的性格,說一不二的作風,甚至是對愛人的忠貞都令他讚歎不已,是的,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就知曉塞西將軍家的青年愛上了一個奴隸,那個時候帝都裏很多人都在嘲笑對方,認為平民出身的軍士果然是天生下賤的種子,但是當對方迅速成為最年輕的的軍統帥並且這麽多年都對當年的奴隸情深不改,人們再提起兩人更多的則是讚譽,尤其是軍統帥教會對方識字,對方也充分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在種地上多有貢獻的時候,“這是你的愛人麽?”
“是的,陛下,這是我的愛人。”伊莫頓微微一笑,向對方介紹自己靳,語氣中有著一種他自己都未意識到的驕傲。
“你好。”圖坦卡蒙看了看跟自家軍統帥肩並肩站在一起的青年,努力嚐試著露出一個較為和善的微笑,隻是他卻悲哀的發現自己的表現好像不是那麽盡人意,“吾這次來找你是希望你能幫吾一個忙的。”
“陛下,為您分憂是臣下的榮幸。”這句在旁人說來可能表現的十分諂媚的話在伊莫頓說來卻覺得理所當然。
“吾希望暫時將阿芙拉放在你這裏。”圖坦卡蒙有幾分羞澀的拉過身邊的少女,已經被帶著換了一身衣裳的少女穿著朱紅色的裙子,一頭長發編成細細的辮子全部纏繞起來,她安靜的呆在圖坦卡蒙身後,深藍色的眼睛裏帶著若隱若現的憂愁。
#早上送出去的人下午就看見#
#我能收回我曾經說過的話麽#
#那些年,我們差點兒露出的馬腳#
“她是?”伊莫頓愣了一下,靈機一動,“陛下,看上去這應該是哪家尊貴的小姐吧,或者說王妃?”
“……雖然吾很想娶她,但是你知道吾馬上就要跟安荷森納蒙堂姐結婚了。”說到這裏少年臉上露出點點茫然,他是真的不明白,他在過去一直將那個伴隨自己一起長大的少女當做姐姐,他不明白為什麽對方就忽然變成了自己的未婚妻,說實話如果可以他寧可選擇做一個普通的農夫,娶一個溫柔的妻子,再生幾個可愛的孩子,但是他記得自己跟姐姐分享這個想法,得到的卻是對方哈哈的大笑。
是從什麽開始他們不再像過去那樣親密無間?
是從軍事課上對方表現出來的卓越的指揮理念,而自己在意的卻是每一場戰爭帶來的傷亡,又有多少的普通人、貴族、甚至是皇室淪落為奴隸。
是從對方對方認為對於皇宮裏的奴隸他們應該製定嚴格的規則,一旦犯錯就應該按照製定的規矩嚴懲不貸,但是他卻願意多給他們機會,即使他知道其中有些人不是一次兩次的犯錯。
是從他們對待軍團截然不同的態度上——他倚重他們,甚至渴望著自己能夠成為像軍團統帥伊莫頓那樣強大的男人,可以不用懼怕朝堂上各種心懷不軌的臣子,可以不用擔心會做不好一個合格的法老,而自己的姐姐卻天然的站在神廟的一邊,她受到先王後的影響,總覺得軍團裏的士兵都是出身低賤的奴隸和平民,他們不值得他的優待。
——看,多麽可笑,曾經兩小無猜的兩個人卻在這樣多的方麵都有著截然不同的看法,而對方性格裏的強勢和霸道經常逼迫著他喘不過氣來。
“是的,您即將迎娶王後。”伊莫頓微微一笑,裝作一付很困惑的樣子,“但是尊貴如您,我敬愛的陛下,您是可以擁有多位妻子的呀。”
“伊莫頓,你愛你的愛人麽?”看了看對方始終緊緊握在一起的雙手,圖坦卡蒙溫和的笑了,“吾知道你們很相愛,那麽如果是這樣的話你願意有一個陌生人插、在你們之間麽?伊莫頓,吾也不願意,吾隻想娶一個心愛的人,但是現在看來……吾真的很羨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