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湘蹙眉沉思。

這時,外頭忽然傳來喧喧嚷嚷的聲音。

範正弘駐足抬眸,麵上便露出些無奈。

園子外麵小徑上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雜亂的說話聲。

“什麽叫家主把家產都捐了?”

“二郎和三郎還拿了好些?”

“他們兩個憑什麽拿?這兩個隻是老嫂子的養子,又不是親生的,他們也配?”

“大郎啊,你可不能糊塗, 咱範家的家財,怎麽能便宜了外人。”

隨著一陣吵嚷,範正弘回頭就見範家幾個族老匆匆而至,為首的那個,按照輩分,他得叫一聲三叔。

他這個三叔自來是有點貪財, 也有點厚臉皮, 愛占便宜,他就猜這位聽見消息可能要鬧一鬧。

不過族老膽子都小,範正弘有的是辦法讓他們老老實實地收起小心思,不給他添亂。

他掃了一眼,不由蹙眉。

這些人中,還有人領著,或者抱著孩子的。

範正弘看了眼這些人領著的孩子,個個都打扮得整齊光鮮,模樣也長得都俊得緊。

心下歎了口氣,範正弘無奈地搖了搖頭。

幾個族老一過來,有幾個年歲大的,直接圍上範老夫人,兩個女子堵住範夫人的去路,嘰嘰喳喳地說起話來,吐沫橫飛,一臉的激動。

“老嫂子你可別什麽都順著大郎, 大郎這性子就是太好欺負,二郎, 三郎不過是老嫂子你從外頭撿回家的野孩子, 家裏給他們一口飯吃, 把人養了這麽大,難道還對不住他們不成?咱們範家的家產,憑什麽要分給他們!”

另外一族老,指著範寶樂蹙眉:“剛才聽大郎說,要把孩子交給個外人管教?哪有這樣的道理,咱們範家又不是沒人!”

“呸!”

範寶樂一下子豎起眉,張口就吐了口塗抹在為首的那人鞋麵上,隨即像個小炮仗似的,一頭衝過去,猛地頂在對方腰腹上,把人頂了一跟頭。

幾個範家族老登時更惱:“大郎,你就是這麽管的孩子,竟動手打長輩!?哼,我看他就不像是範家的種!”

“就這張臉,也不像咱們咱老範家的人!”

“大郎你要仔細考慮,這小子如此淘氣紈絝,若是咱們老範家的基業交給他, 怕是沒幾年就給禍害光了, 要不趁著現在好好矯正他的性子,以後有你的苦頭吃。”

範家人都是一水的國字臉, 寬腦門,身形也高大,和範寶樂一比,那是處處都不一樣,根本不像一個家門裏出來的。

範正弘倏然沉下臉,冷冷地掃視過去:“寶兒是我兒子,我自己賺來的錢,讓他砸著聽聲,我也樂意,與你們沒什麽關係。”

幾個族老一怔,顯然沒想到範正弘也會流露出這樣的表情,說這般的話,頓時戛然而止。

範正弘知道他們打什麽樣的主意。

他和妻子很多年沒個孩子,他又不肯納妾,當年這些族人就想過要過繼一子給他。

那時候他沒多想,到也不曾堅辭。

若是以後他們夫妻真沒有個一兒半女的緣分,從族裏過繼個父母都不在的好孩子,對妻子也算是個安慰。

後來範正弘夫妻有了寶樂,這樣的年紀就再也沒有起過,範正弘更是明確斷了族老們的念想。

隻這野心升起來,再想收回去,又談何容易?

範家族人大部分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粗人,範正弘早些年拉扯他們,一個個地都給安排好了營生,可這些人卻越發不滿足。

幾人見範正弘發火,又是一臉堅決,終歸把更難聽的話吞了回去。

範正弘搖搖頭,懶得理會這幾個就是想來占占便宜的族老,低頭給兒子整理了下衣領:“爹有些事要去辦,這陣子不在家,寶兒好好聽你顧姐姐的話。除了你顧姐姐,別人要是對你說什麽,你可不要去亂聽。”

小胖墩範寶樂全然不懂他爹到底要做什麽去,也不大懂這話裏的意思,卻是乖乖巧巧地點頭,果然不理會那些族老陰陽怪氣的言語,隻滿臉好奇地看著顧湘,走過去牽著她的袖子小聲問:“姐姐,我會聽話的……你能不能教給我仙法?”

“嗤。”

跟著族老一起過來的其中一個小孩子,嗤笑了聲,高聲道,“阿爹,他是傻子嗎?”

顧湘被吵得腦袋微微發緊,一時到暫且丟下腦子裏那點奇怪,把手神給範寶樂,讓他乖乖牽著自己的手,漫不經意地瞟了說話的小孩子一眼。

這小孩比範寶樂要大兩三歲的模樣,此時已十歲左右,長得挺秀氣,就是眼角有點耷拉。

顧湘笑了笑,垂眸對範寶樂到:“就教你一個簡單的仙法。”

說著,顧湘伸手鄭重其事地在半空中虛虛一抓,就見地上之前的衝突,倒在地上的那些桌椅,竟然自己長了腳一般,哐當哐當從地上爬起來,排著隊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尤其是一張椅子,也不知怎麽整的,竟然像個人一樣兩腿直立,翹起另外兩隻腿,踢踢踏踏地竟在空地上打了一套拳,還打得頗為嫻熟,似模似樣。

範寶樂看得眼睛都直了,兩眼放光,使勁拍著手,跳著腳高呼:“就學這個,顧姐姐!”

那幾個跟著長輩過來的小孩,更是目瞪口呆,好些都從家長身後探頭出來,怯生生地圍觀。

別看隻是個椅子憑本事‘打拳賣藝’,可這幫小孩看見它,簡直比後世的小娃娃看到心愛的玩具要激動得多。

畢竟後世的孩子根本不缺玩具,再好的玩意,最多玩個三兩天便都扔在一邊,沒了興致。

此時的孩子卻是全然不同,便是那些世家大族家的小孩,男孩想玩玩具,也不過是些撥浪鼓,再大點便是木頭雕的刀劍,小彎弓,小彈弓,如何見過這般神奇的東西,自是個個羨慕至極。

雪鷹默默伸出手指扯了下自家小娘子的鬥篷,悄悄向外指了一指。

顧湘猛地回神,手一緊,把椅子拉到自己這邊,伸手按住,眉心跳動,她終於想起自己究竟忘了什麽!

那些所謂‘大理寺’官差已在範家蹲守許久,未曾事發前,客人們但凡有離開後門要走的,就都讓他們安排人帶了去,被帶走的好些還是女眷。

一念及此,哪裏還顧得上閑扯,顧湘轉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