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和秋麗累得眼睛花,手也有點麻,不過看了這成果,忍不住瞄了自家小娘子一眼,心裏有點得意,又有些驕傲。

自家小娘子到底有多聰明,瞧瞧,這就看得出來!

京城那些貴女一開始還好意思說那些個亂七八糟的小話,哼,她們憑什麽和自家小娘子比。

顧湘也有些疲憊,整理這麻袋裏的各種條子,不光費腦子,還很消耗體力。

不光是標的編號,她還隨手簡單地把重點內容簡寫了一下,工作量可謂大增。

不過整理完了確實看起來輕省得多,直觀得多。

老狗都驚疑道:“這劉太監出了京城,難道還四處溜達了一大圈不成?”

他這個粗人都看出來,整張圖上有各種劉太監留下的痕跡。

尋常人,甚至是官府,若是不這般掛出來總結,或許還發現不了,可這麽一掛上,老狗他們本身就在琢磨這事,頗有針對性,自然很容易就發現了端倪。

顧湘取了朱砂,蘸著把幾處重點都標紅。

在潁州,劉太監說自己的采風使,宮裏派出采風使,要各地都送女子入宮。

鬧得潁州地界上好些人家都趕緊給女兒捉女婿回家成親。

不光如此,劉太監還訛了人十大箱子金銀珠寶,聽說這些珠寶裝了六兩大馬車才拉得動。

這劉太監一路上可謂混得風生水起,一路騙大戶,甚至騙朝廷命官,而且他愣是沒翻車。

顧湘猜測,其實並不是這位當真就那麽毫無破綻,隻是他這人狡詐,每次行騙都要抓人把柄在手,哪怕事後發現自己上了當,苦主大部分也不敢聲張,甚至生怕這事給漏出去,以至於後續又多了不少冤死鬼。

“嘖,這人真是——”

老狗咬了咬舌尖,不敢說自己心裏有點佩服他。

當年老狗也混江湖,自以為也算聰明,可和人家一比,他算個屁!

顧湘伸出手指蘸了下朱砂,輕輕地在地圖上連上幾條線。

老狗悚然而驚:“難道眾人口中的劉太監,居然一路都在跟著那位小郡主?”

顧湘輕笑。

秋麗翻了個白眼:“王哥你是不是傻?”

這有什麽好說的。

那位郡主當初被抓前,還大聲叫囂要讓劉太監給他作證,這兩人若是沒瓜葛,郡主何至於此?

顧湘輕輕地搖了搖頭。

事關皇室血脈,怎麽小心都不為過。

顧湘如今已不是初來乍到,對於當下這個時代完全不了解的小農女,江司讚講宮規,講禮儀,講京城那些世家大族,講得是生動又靈活。

反正顧湘先在知道,皇家子嗣不豐,每一個皇家血脈都十分珍貴。

如今在這張圖上,看似劉太監同小郡主之間的交集特別明顯,但其中依舊有些說不通的地方。

劉太監表現出來的這樣的身份,完全足夠他用了,很沒必要再多加一個郡主。

他還為那小郡主花錢如流水。

顧湘笑了笑:“算了,想那麽多作甚。”

倒黴的是那小郡主,又不是她,應該對方出招,有各種動作才對。

顧湘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嗬欠,衝老狗一伸手:“去歇著吧,我也歇個午覺。”

老狗應了聲就出門去。

陳旭立在客棧後門,既能觀察到外麵的情形,也能看到院中,老狗出來時,兩個人客客氣氣地打了聲招呼,目光卻在院內那很隨意地扔著的白板子上打了個轉。

直到看見秋麗和雪鷹手腳麻利地推著板子到屋裏去,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剛才公主帶著使女和老狗等人忙活,他自然也收入目中,看到顧湘做出來的展示圖,他也是心中一稟,隨即又倒抽了口冷氣。

他最重視的並非顧湘這歸納總結的能力,而是顧湘竟然隨手就能畫出這麽清晰的輿圖來。

陳旭是禁軍出身,行伍中人,自然知道輿圖的重要性。

他猶豫了下,低下頭去,把滿腔的心思壓下,這位是本朝公主,身份尊貴,她會畫輿圖並無甚要緊之處,自己如今是公主的人,以後是公主府的侍衛統領,以後必須學會隻關心他家公主的利益才是。

顯然不隻是陳旭一個人震撼不已。此時禁軍出身的這些侍衛中,已有人悄悄地書信一封,飛鴿傳去了京城。

這小侍衛放完鴿子,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漬,一抹臉,回頭正好看見雪鷹立在窗邊上盯著不遠處的鴿子看,小侍衛頓時一怔,悚然而驚,趕緊抬起手伸出兩根手指做個跪的姿勢,可憐巴巴地給雪鷹點頭作揖。

雪鷹略微沉吟,猶豫了下,到底沒把這鴿子打下來。

如今出門在外,這些混進來的皇城司察子們恐也沒帶幾隻鴿子,打一隻少一隻,萬一小娘子需要和京裏遞消息,有這麽個聯絡通道也還不錯。

雪鷹習慣用武力解決一切問題,但並不代表她就沒有腦子。

如她這樣能把劍法練到這般超凡脫俗程度的,怎麽可能不聰明?練劍,可不是什麽下笨功夫就能成的。多少劍客勤學苦練,學十年也趕不上人家天資出眾之輩練習一年半載。

這鴿子什麽時候能打,什麽時候必須打,什麽時候可以不打,她心中都很有數。

卻說此時趙瑛也不在京城,他和李生離壽靈不過三十裏距離而已,若當真要趕路,李生的身體素質可真是有些一般。

“嗬!”

李生眼睛上大大的黑眼圈,重的他都快覺得有礙觀瞻。

明明和自己一樣,差不多兩天兩夜沒正經合過眼,他家公子爺就是同自己不同,人家仍是膚白貌美,最多隻有一點點憔悴,可這點憔悴隻讓他越發堪憐,而不是醜。

就在李生沉吟著要討論公文裏幾件人命官司的時,外頭撲棱棱地一陣忽扇翅膀的聲音。

李生忙起身去抓,不成想這小鴿子猛地抖摟了下翎羽,嗖一下就飛到趙瑛的肩膀上去。

“……哼。”

李生氣道,“別忘了平日裏喂食的可是我!”

趙瑛抓了一把剝好了的鬆子給它吃,順手摸了下小鴿子漂亮的羽毛,這才取下信來看。

李生:……鬆子也是他剝的。

趙瑛看了看信,笑得眼睛彎彎:“小平真是沒見識!”

畫畫大宋境內的輿圖有什麽新鮮?他還見阿湘畫西北某些地處的輿圖,也是信手拈來,毫不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