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湘的手巧,不光是雕食材能雕刻成花,寫字畫畫也是不在話下,還見多識廣。
自從執掌皇城司,探聽各種消息已是趙瑛的習慣,在勇毅軍時,更是時時刻刻不敢放鬆。
當時阿湘給人講故事,講之前自己就愛寫寫畫畫。
趙瑛每天晚上工作間隙,若是不能走到橋上遠眺一眼阿湘,看她叼著毛筆,攢著眉,坐在石凳上斟詞酌句地寫她的文章。
就是這樣一個動作,趙瑛哪怕隻看上一刻鍾,半刻鍾的,就隱隱覺得心裏靜。
抬眸瞟了滿麵凝重的李生一眼,趙瑛心裏不禁升起一些隱秘的得意。
當時李生同阿湘關係更近又怎樣,他可見過阿湘畫的輿圖?自己是見過的,且阿湘在他麵前半點都不避忌。
小阿湘就在麵前信手畫了各式各樣的輿圖,還有西北邊境的,趙瑛通軍事,以他的身份,自然有資格看輿圖,他也看得出,阿湘畫的比當下本朝最好的輿圖也不差,或許有些小細節上有點錯漏,但大體的地形走勢,絕無錯處。
這樣的本事,非親近至極的人,如何會泄露一分一毫?
趙瑛想,阿湘一定信任極了自己,當然,自己也擔得起她的信。
(顧湘:“……”這個問題,她覺得自己得解釋一下,她承認她那時懵懵懂懂,確實不大精明,沒想過畫張地圖在當下竟然還是件大事,細細想來,她真不隻是在趙瑛麵前畫過,隻是旁人大約也沒有想那麽多,沒有趙瑛這樣的見識。)
趙瑛從身邊堆積如山的文書裏抽出一份,遞給李生:“抄……算了,我來。”
這些文書裏有一部分和阿湘目前想要調查的內容有關,他要抄下來送給阿湘。
他又不是冤大頭,這樣的機會,憑什麽讓給李生那廝。
李生:“……”
公子未免太損!
李生微微一笑:“那勞煩公子寫快些,正好我晚上要走一趟陶鎮,順便給阿湘送去便是。”
趙瑛:“……”
“聽聞阿湘釀了桃子酒,還做了些桃子醬,回頭給你捎帶些?”
李生笑道,“不知阿湘有沒有做些新的菜色,我們阿湘最喜歡研究新菜,尤其是每到一個新的地方,都要研究當地的特色菜,嘖,我還沒去,就已經饞得口水直流了。”
趙瑛:“……咕咚。”
好想弄死他!
這二位‘勾心鬥角’當熱鬧,顧湘此時到也算不上很歲月靜好。
不過幾日,劉公公親自到陶鎮來,來的第一件事,先去了縣衙,到縣衙門口就徑直闖了進去,將小郡主接了出來。
劉公公一撩衣擺,整個人拜倒,一拜,再拜,神色間又虔誠又認真。
花知縣眉眼抽了抽,倏然就感覺有些不妙。
小郡主本來耷拉著臉,滿麵憔悴,這會兒仿佛見到自己的靠山,哇得一聲,放聲大哭:“他們都欺負我,還有那個可惡的女人,劉公公,您可要給我出氣,他們還說我是假的,嗚嗚嗚嗚。”
“小郡主的身份究竟如何,到也用不著這些庸人來評判。”
劉公公麵上帶著笑,轉身遙遙地和顧湘一對視,輕聲道,“就是你?你可知咱家是誰?咱家在宮裏,皇上都要稱咱家一聲亞父。”
“哦,皇上總稱我小祖宗,不過我可沒想要你這樣的子孫後代,真有你這樣的,我怕將來死不瞑目。”
顧湘笑道。
劉公公蹙眉,那小郡主一扭頭見到她,登時氣得跳腳,恨不能衝上去撓花了顧湘的臉,隻她剛吃了苦頭,此時到底變得謹慎了些,僅僅是躲在劉公公身邊,惡狠狠地瞪顧湘:“我已經知道了,你就是個不知道傍上什麽人的小村姑,仗著男人耀武揚威,早晚有你倒黴的時候!”
“你不就是想為你那個什麽姐姐出頭?本郡主就是看她不順眼,就是要整她,現在還要加上一個你,嗬,接下來還有的玩,你們等著瞧!”
顧湘麵上微冷:“看人不順眼,原來還要人等的?”
‘小郡主’心裏一哆嗦,嗖一下就竄到劉公公身後去。
顧湘一怔,麵上到露出一抹好笑,卻是冷冷淡淡地衝花知縣道:“花知縣要放她出去,我是不管的,她是囂張跋扈,可真正動手打人的是秦家的那一家,至於她身上還有沒有背著旁的案子,有沒有別的罪證,那是官府的事,官府管也好,不管也好,自有朝廷約束,與我到無甚關係。”
花知縣聞言苦笑。
他心裏知道,自己那點小算盤人家門清。
可他不過一小小知縣,這又是皇帝身邊伺候的太監,又是不知來曆的上差,還有個不知真假的八賢王家的郡主,京裏消息遲遲不到,他實不知該如何收拾處置。
也是動了心思,想讓這些人彼此對上,好好動一動,一動才有破綻,他才能便宜行事。
所以,顧湘今天才受他的邀請,過來見一見那位小郡主。
當然,花知縣也是想刺激這位小郡主一下,若是能成功打開突破口,豈不是省去他很多為難。
“今日見到劉太監,正好有件事要同劉公公說,我顧莊的祖墳都建了有幾百年,沒有遷墳的意思,劉公公到不必再費心。”
顧湘眉眼冷淡。
劉太監麵上也是冷淡至極:“咱家不過是瞧著那地風水好,這才想給自己找個百年安寢之處,若是顧家不樂意,自然也就罷了。到是你這個小娘子,好好給我聽清楚,還有爾等,我家小郡主乃天潢貴胄,身份尊貴,本是天上明月,地上寶珠,爾等今日對她不敬——咱家都記在心裏,將來必報。”
花知縣臉上一白。
顧湘嘖嘖稱奇,覺得若不是她胳膊肘牢牢抵著雪鷹的腰身,手也扯著她的胳膊,現在這劉太監的腦袋就骨碌碌地在地上打轉。
那邊老狗的眼睛也瞪得大如銅鈴,她到是頭一次知道,老狗的眼珠子這麽大!
顧湘眨了眨眼,剛待說話,目光落到這小郡主的眼睛上,她麵上沒了妝容,臉色有些憔悴,到越發能看得清楚真容,容貌到是挺端正秀氣的,仔細看了幾眼,微微揚眉:“唔!”
她又回頭看了眼劉太監,倒抽了口冷氣,眉眼都帶出些驚悚,不由脫口而出:“你一個太監,竟給八賢王戴了綠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