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周誌元家中已經有一套普通版本的毛選四卷了。他便決定要把這本精裝本送給寶貝女兒。遂在扉頁上工工整整的題下了一行字:

贈:

我的寶貝女兒周楓燁。願你把它當成咱們的傳家寶,一代一代的傳下去。

父字

某年某月某日

可是從餐廳回到候車大廳以後,他忽然感覺到黃帆布兜子輕飄飄的了,這感覺有些不對頭啊。一翻裏麵,就不見了那本精裝的‘紅寶書’。問遍了一起來的所有人,都搖頭沒看見。

他就覺得應該是落在招待所那裏了。記得當時他曾去過一次光線很暗的廁所。還被一群小孩子迎麵跑過來的小孩子給撞到過。當時他被撞了一個趔趄,挎在肩上的那隻黃帆布兜子還掉了下來。

由於餐廳裏的領導都正等著他開飯呢,而且已經隱約的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了。他急得不行,哪還顧得其它啊,拾起了兜子就趕緊走了……他懷疑他的‘紅寶書’,應該就是那個時候從布兜子裏掉出來的。

當下,他就火速跑回市革委招待所的大餐廳去四處的尋找他的‘紅寶書’了。隻是尋遍了那裏的角有落落,連個影兒也尋到;問遍了那裏所有的工作人員,一個個的也都是直搖頭……

由於想到了這個淵源上,周楓燁就立刻覺得她跟丹河拉近了距離,並且還有了幾分的親近感,於是就一錘定音的應道:“好吧,咱們就去丹河了。”

稍頃,又不無擔憂起來。於是問道:“去了以後,你那個朋友能幫上咱的忙麽?如果什麽忙也幫不上,咱不白跑一趟了麽?”

“應該能幫上的。”常傑很有信心的回道。“他以前開車到咱紅鷹嶺來收過大豆,我幫他聯係過,在一起也沒少喝酒。關係處得相當不錯。”

周楓燁聽了,不禁又起了疑心。自從她的弟弟出車禍後,她對那些外來的汽車司機們就都產生了懷疑,就覺得都挺象那個肇事逃逸的家夥了。這會兒,便試探的問道:“我弟弟,是不是就是他給撞的啊?”

常傑嗤的一笑,道:“以前你找我打聽這方麵的情況裏,我不是提到過他麽?我不是已經給做過分析了麽?他是不可能做那事的。因為那一陣子裏,他沒開車到過紅鷹嶺啊。”

“真的麽?”

“當然是真的了。”

“哦……”

“我認識的那些開車的裏麵,也就這個朋友我覺得靠得住。要不,我怎麽想去投奔他呢?”常傑說道。“另外,丹河那個城市挺有名的,就算在那裏沒有找到工作,看看也是好的麽。”

周楓燁想了再想,最後就微微的點了一下頭。

接下來他們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啟程了。周楓燁知道她這一走,沒有特殊的情況是不會再回來了。這裏已經沒有了她的工作,沒有了她的家人,也沒有了她家的房子和地了,還回來幹什麽?所以有些東西在臨走之前,必須處理好它。其中,就包括了幾大箱子的衣物。

在弟弟沒出車禍之前,她家的日子那是很富足的。北大荒都變成北大倉了。生活在大糧倉裏的人們,日子還能窮了麽?

不說吃的,也不說用的,隻說這穿的吧,她是從小到大,一年四季,從來也沒斷了添置新衣服。這其中有自己買的,也有親朋好友送的。

結婚以後呢,她添置的衣服就更多了。隻要她說話中提到了什麽衣服,並且流露出了稱讚的意思,賴乙生過後就一定會千方百計的把那件衣服給買回來讓她穿上。

總之,她的衣服是越來越多了。甚至有的她連穿也未穿過呢。很顯然,脫衣服件件都是很中她的意的,真想把它們全都帶走。可是這又是做不到了。可不帶走它們呢,又真就舍不得掉下呢。

不過,在這件事情上,她沒有過多的糾結,就來了個鐵腕處理:即除了已經穿在身上的衣服外,她又隻揀了一件紅褐色的超薄羽絨服,還有一件紅色的高領羊毛衫。然後其餘的就全都送了人。去了丹河後如果找不到活兒,就還得另投奔它處,帶上這些衣物不累贅得慌麽?

有收受饋贈的人意識到了什麽,便探詢道:“你這是要走了吧?去哪裏啊?”

她趕忙掩飾的回道:“去川慶唄。我爸媽不是都回去了麽。”

“就你一個人去啊?”

“當然我一個人了。不的我還跟誰去?”

對方不再往下問了。但卻是半信半疑的神情。

在一個夜幕降臨的晚上,周楓燁和常傑便悄悄的走出了紅鷹嶺,蹬上了去丹河的列車。坐了一宿的慢車,第二天早上才到了丹河。

在站前一家小飯店裏吃過早餐後,周楓燁就跟著常傑去找他的朋友了。走街串巷了好半天,最後停在了一家糧行的跟前。常傑讓周楓燁在外麵等著,他自個則推門走了進去。

有一支煙的功夫,隻見那扇門又開了。常傑跟一個黑胖的大漢從裏麵走了出來。周楓燁認出了,在她記憶中的那些個去過紅鷹嶺的司機中,就有這一位。

雖然經常傑的分析,她已經解除了對他的懷疑。可是不知為什麽,眼下她就又懷疑上他了。並且還懷疑常傑當時沒準就是怕惹上麻煩,所以才極力的為這個人開脫了責任的呢……

正胡亂想著,倆人走近前了。隻聽常傑微笑著介紹道:“這是周楓燁,跟我一起來的。這是車哥……”

話音未落,車富貴已經衝周楓燁伸出手去。他的手粗糙,黢黑,手背上的汗毛都打了綹。不容分說的就攥住了周楓燁的一隻白皙的纖纖小手,周楓燁立刻哎呀媽呀的喊疼起來,急忙抽回了手,惹得兩個男人一陣子開心的大笑。

“緣份哪,緣份哪。”車富貴鼻音很重的說道。滿嘴糙齒、鼻毛外露。透出一種令人討厭的勁兒。“隻要見了麵,那就是緣份。”

周楓燁心下十分的逆反:誰跟你是緣份?來投奔你,隻是沒辦法罷了。表麵上卻又不失禮貌的微笑著。並且附和道:“對,是緣份,是緣分——車哥,你以前經常去紅鷹嶺吧?”

“當然常去了。”車富貴高興的應道。“要不怎麽說咱們有緣分呢?”

常傑在一旁補充道:“車哥以前常去咱們那裏收大豆。有時也拉一車西瓜回來。”

周楓燁點點頭。忽然緊盯起車富貴的一雙牛眼泡來,又問起他某年的某月是不是也開車去過紅鷹嶺?她說的正是周楓煒出車禍的那個時間段。這個很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