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真要謝的話,也是我得謝謝你啊。”周楓燁誠懇的道。“如果不是你及時趕到,我、我……”她想說我的腳脖子疼得我就要撐不住了,忽然掃了一眼汪芬,又顧慮的打住了。

汪芬怪怪的表情很誇張的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隨即夾槍帶棒的插話道:“你們倆就別謝來謝去的了,那有多羅索啊。還是讓我謝謝你們倆得了吧。”

說著,便很誇張的向倆人分別做了一個揖,鞠了一個大躬,各說了一句“您辛苦了,謝謝了,謝謝了”。惹得眾人哈哈的大笑。

呂林洋拍打完手上的灰,又開始拍打起身上的灰了,一邊還在餘笑不止。

這會兒,周楓燁由於想到了自己的還沒有著落的工作問題,眼底深處就又恢複了剛才的那一抹的憂鬱。

“老呂,你怎麽這個時候來了?”汪芬開始盤詰道,“這可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是來約會的吧?是來約會的吧?”

“我是專為它而來的。”呂林洋一指窗上的那則招聘啟示。“我準備再寫一個醒目點的,把它換下來。”

“哦,換下來好啊。”汪芬神情一振。讚同道:“寫吧,好好的寫吧,好好的寫吧。”

原來昨晚呂林洋也是失眠了大半宿。輾轉反側中就不停的暗忖,以後再招人可不能總依賴著汪芬了。她是個愛雞蛋裏麵挑骨頭的人,吹毛求疵的。就是清華北大畢業的高材生來應聘了,她保管你也不會中意一個的。

所以,從今往後他要往商讓跑的勤一些了,力爭能親自見幾個應聘者才是。隻要他們能比現在商店裏的人素質高出一些來,就可以了。這就象找對象似的,哪有那麽十全十美的。再挑下去的話,就要耽誤一代人了。這個事不能再拖了。

臨天亮時,他忽然又產生了一個新的想法,即覺得應該換一個招工啟示了。原先貼到窗上的那個字跡太小了,而且紙和墨跡也都褪了色,離遠了看不清楚。離近了又覺得十分的陳舊。總之,給人一種已經招聘完了的錯覺。

所以,應該換一個更醒目的。讓人覺得這裏的招聘還在進行中,很且還是最新的意思。這才能引起人們的注意。商店裏有紙也有墨,就去商店寫吧。

於是,上午按慣例把昨晚帶回去的那一點子的賣錢額存到了銀行後,他就來了商店這邊。誰知一來就碰到了這麽一個緊急的情況。

“你是……”呂林洋瞅了瞅周楓燁,客氣的問道。“你是不是想買我們的貨啊?想買什麽,進去看一看吧。我家的洗化用品在這一趟街上是最全的。一定有適合你的一歀。可以給你個批發價,不,就獎勵你一款吧。”

“不不不,我不要我不要。”周楓燁自己的化妝品早就隨著大兜子一起丟了,現在也真的很需要它們呢。但是眼下她卻顧不得這個了。

“我也不是來買貨的,我是看了那上麵的招工啟示,想來幫你們賣貨的。”周楓燁道出了自己的真實意圖。“你們還招人麽?”

“哦,原來你是來應聘的啊?招,我們招啊!”呂林洋恍然大悟,喜上眉梢。遂將目光從周楓燁姣好的臉上,慢慢的探究到她高高隆起的胸部,又探究到她的兩條修長的腿上……

忽然,他意識到了什麽,迅速的挺直了身子,並迅速的閉了一下眼睛。眼睛裏似乎浮現出幾分的自責。

“是的是的,她是來應聘的。剛才她都跟我說了。”汪芬帶著一種先天的成見插進話來道,“可咱商店是賣洗化用品的,平時不光是站站櫃台、動動嘴的問題,還要搬搬運運呢,你看她那腳,走路都費事,能搬什麽東西啊?能搬什麽東西啊?”

呂林洋聽汪芬一說,遂又將目光移到了周楓燁的腳上去。喃喃的道:“也沒看出這腳怎麽的了啊?這腳……”

周楓燁祈諒的望著呂林洋,輕輕的似乎還有點要撅嘴了的樣子,解釋道:“我的腳昨天崴了。”

“哦,腳崴了啊?”呂林洋恍然大悟。

眾人都以為他接下來會專門對腳的問題發表一下看法呢,誰知他竟然一下子離開了這個話題,另外的問道:“聽口音,你不是丹河本地的人,但又沒跑出一這東北的區域,對麽?”

“哎呀哎呀,連口音都聽出來是不是本地人了?真難為你了,我怎麽就沒聽出來呢?”汪芬諷刺意味很重的嚷叫起來。忽然又轉過頭來,衝周楓燁問道:“他說的到底對不對啊?對不對啊?”

周楓燁點頭道:“對。我確實不是本地人。”

“那你是哪來的呀?你是哪來的呀?”汪芬板著麵孔追問道。

“我是從北大倉來的。”周楓燁誠實的又有些自豪的回道。

“北大倉?”汪芬一怔,隨即不屑的予以糾正道:“是北大荒吧?就是北大荒吧?”

“以前是叫北大荒,但現在已經不荒涼了啊。”周楓燁解釋道。“現在每年都能生產出那麽多那麽多的糧食了。所以就應該叫做北大倉了。”

汪芬嗤地一笑,道:“還挺能咬文嚼字的呢。”

“能咬文嚼字,這是一種學問。”呂林洋接過話來,力挺周楓燁。“隻有有學問的人,才能把複雜的事情分析得有條有理,象你沒學沒問的,讓你咬文嚼字,你也咬不出來也嚼不出來啊。 ”

“呂林洋,你什麽意思啊?”汪芬臉色變了,抬高了嗓音問道。“你怎麽來不來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就胳膊往外拐了?!”

呂林洋妥協的連聲道:“好好,我再拐回來。你有學問,你有大學問,這行了吧?”

“北大荒來的,這就更不行了!”汪芬不理呂林洋了,忽的又轉向周楓燁:“誰要一個外地來的啊,一點都不知根知底,誰知以前是幹啥的……不行,堅決不行,堅決不行!”

一道暗影,倏地掠過了周楓燁眼睛。

呂林洋沒有理睬汪芬,繼續饒有興致的往下問著周楓燁:“那你的父母,當年是那二十萬轉業官兵裏的了?或者是老知青……”

“對,就是老知青。”周楓燁趕忙回應。隨即神情又振作起來了。“我爸媽都是六十年代初從川慶去北大荒支邊的。然後就在那裏安家落戶了。直到去年為了給我弟弟看病,才回的川慶。”

“噢,你是老知青的女兒啊?!”呂林洋眼露驚喜。稍傾又自述道:“我當年也當過知青呢。是上山下鄉中的上山。唉,在山上待過好多年呢。”

周楓燁的嘴角不由掛上一抹他鄉遇故知的微笑。隻覺得在他的身上又增添了幾分可親可敬之處。

汪芬探究的看了一眼周楓燁,又看了一眼呂林洋,忽然含譏帶諷的學舌道:“我當年也當過知青呢。是上山下鄉中的上山。是上山下鄉中的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