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楓燁斷定她應該就是個管事的。於是就迎上去,微笑著問道:“請問,你們商店還招工麽?”
時尚女人一怔,接著就將目光刷的轉到周楓燁的身上來。居高臨下的審視起她來。
周楓燁沒有看錯。這個時尚女人確實是這家洗化商店的管事的。她叫汪芬。她的火氣也並非完全是因兩個員工所引發,而都因昨晚發現賣錢額又跌到了新低所引發的。
“哎呀我的天哪,我的天啊!這回是連本也沒賣出來啊!老呂啊,快想想招吧,再這樣慘下去,咱們全家老小就都真得喝西北風去了,就得喝西北風去了。”汪芬承受不了了,快要發瘋了般嚷叫了起來。
呂林洋抄著兩手站在那裏,很是淡定的說道:“我還是那句話,啥時招聘來素質高的人才了,啥時咱商店就有希望了。就象現在商店裏的那幾頭蒜,客戶來了,既不會介紹產品,人家問價時,還得現翻帳本,怎麽行呢?就這水平,賣錢額要能上來那就怪了。”
“什麽素質不素質、水平不水平的,歸根到底,都是咱們對菩薩心還不夠誠。”汪芬抱怨起來。“我早就讓你也跟我一樣的拜菩薩,可你就是不拜,光我一個人拜,這怎麽行呢?這怎麽行呢?”
“你別拉不出屎怨茅樓。拜不拜,那得是出於誌願,也不能強迫啊。最關鍵的是在招聘的問題上。你真應該好好的開開竅才是,不能還是個榆木疙瘩的腦袋!”呂林洋恨鐵不成鋼。
“我怎麽不開竅了?”汪芬不滿的反問道:“如果我不同意招聘,那個招聘啟示是怎麽貼出來的?你說,是怎麽貼出來的?”
“你是同意招聘了,可是招了這麽久,你招到了一個沒有?”呂林洋問得很是尖銳。“光知道搞近親繁殖了。”
倆人你一言我一語,針尖對麥芒,就吵了小半宿。吵過之後,汪芬又失眠了大半宿。一早上是帶著一肚子的火來商店的。以致現在她看什麽都不順眼,瞅誰都來氣。
汪芬一邊打量著周楓燁,一邊暗忖,臉蛋倒是不錯,身材也蠻好的,就是那個左腿……如果沒看錯的話,這妞兒的左腿是有毛病的。這不是殘疾麽?這哪能幹活呢?別的都不用說了,隻這一條就不行了。
於是,汪芬穩了穩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諷和挖苦,說道,“我們這裏不需要花瓶啊,不需要花瓶的。”
周楓燁立時紅脹了臉,大聲的辨白道:“我不是花瓶!我不是花瓶啊!”
“不是花瓶也是個花籃什麽的。”汪芬武斷的道。“可是我們要進的人,首先身體必須得是棒棒的,起碼腿腳也得是利利索索的吧?不然每天都有的搬搬運運的活兒誰來幹呢?你看你這腳——我問你,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還是後天的?”
“是昨天晚上的。”周楓燁輕描淡寫的說道。口吻中,似乎還帶有一點點的幽默。隨即,她又自信而輕鬆的抬了下她的那隻不知何故已無痛感的崴腳,“看,沒多大的事兒,過兩天就好了。”
“哼,過兩天就好了?想得美吧。沒那麽容易!”汪芬武斷的道,“傷筋動骨一百五呢,哪那麽快就好了?哪那麽快就好了啊!”
“我這不用一百五,連一十五都不用。真的。”周楓燁趕忙懇切的申辯道。“保證不耽誤幹活就是。不信我搬趟貨給你看看。”說罷隨手就把羽絨服撂在了地上。然後直奔碼得最高的那摞貨箱而去。
然而,就在這奔去的路上,她的剛才還毫無痛感的崴腳,由於這一活動忽的又痛上了,她不由踉蹌了一下。但旋即就又告誡自己道:在這關鍵的時刻,千萬千萬別自己給自己掉鏈子啊。他大爺的。今天拚了!
於是,她咬緊牙關繼續往前奔去。她早就不放心碼得最高的那摞子的貨箱了,如果有一陣風刮過來,最先塌掉的準是那最高的一摞子了。她準備從那摞子上上麵搬下一兩箱來,這樣塌掉的風險就會解除了。
但是,由於那摞子碼得比她的個子還要高出一頭,以致要夠到最上麵的那箱貨,需要踮起腳來才行。而她的崴了的腳脖子,已經又疼起來了。再踮起腳來,再讓它支撐著身子,恐怕就更疼了。她不禁有些猶豫了。
這時,隻見小敏和小秀又從商店裏出來了。分別哈腰從矮摞上搬起一箱貨來。誰知隻這一搬,立馬就削弱了高摞子紙箱得以矗立的基礎,於是它就晃悠了一下子。
說時遲那時快,已經趕到跟前的周楓燁立馬就伸出雙臂去扶住了搖搖欲墜的紙箱。由於她的兩隻腳都用起了勁,崴腳處果然更加劇烈的疼痛起來了。這回是痛入了骨髓。痛得她渾身直抖。而且她覺得她還“啊”的發出了一聲痛叫。
就在她即將吃不住勁的緊急關頭,突然身後的遠處傳來一個男性的大嗓門:“挺住、我來了——”話音未落,一陣噗噗的腳步已有如颶風一般直撲跟前。
周楓燁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所扶持的這最高一摞子的紙箱,就如同被快刀削了秸杆一般,嚓嚓兩刀下來,就少了兩股截。塌掉的風險隨即解除了。
周楓燁帶著一份輕鬆、感激和驚奇退後了兩步。這時她就看清了接連搬掉兩隻紙箱子的人,但見他:年近五十,西裝革履,身材墩實,膚色黑紅,渾身透出一股子健康的勁頭……
不知為什麽,她忽然就想起了從前紅鷹嶺裏的那些個知青叔叔們,特別是還想到了今晨在火車站附近的馬路上,那位救她於危難之中的青年。他們對她就都是這樣關心和嗬護的啊。遂產生了一份感激,就覺得來者是那樣的可親可敬了。
忽然,她不無奢望的想,如果這個男子漢同時又是那個救過她的晨練者該有多好啊?那麽他現在就可以一並的感謝他了,也不用再去尋找那一位了。隻可惜這世界上沒有這麽湊巧的事情啊。
漢子一邊拍打著手上的灰塵,一邊餘悸未消的語速極快的說道,“我在那邊一拐過彎來,就發現這邊的事兒玄乎了,心也一下子就提摟了上來,可我離得太遠了,鞭長莫及啊……”
汪芬一邊聽著呂林洋——她的老公在說著話,一邊不禁長出了一口氣。
剛才,她看到自家的貨箱馬上就要塌掉的時候,出於一種本能,她邁開腿就要衝上前去扶住來的,可是忽然又顧忌起了了早上才換上的名牌新衣,真怕它沾上了灰塵啊。於是,她就又投鼠忌器的停住腳步。
可是不上衝上前去呢,又不忍心看著自家的東西……
就在她十分糾結的時候,隻見周楓燁衝上去了,呂林洋突然而至的也衝上去了。眨眼間,形勢就化險為夷了……謝天謝地啊!
“虧了你及時出手給扶住了,不然這一摞子準保是塌掉了。”呂林洋繼續衝周楓燁說道。“那時,還不知要摔壞多少的瓶裝品呢。那損失就大了。後果就不堪設想了。謝謝你了。”
“不用謝,不過是舉手之勞麽。”周楓燁趕忙微笑著不以為然的回道。“誰碰見誰都會伸一把手的。”
“那可不見得!”呂林洋看透一切的道。“現在壞人要比好人多啊。有的人就願意看別人的笑話,而且不怕笑話鬧大。見誰落難了,不但不伸手相幫,反過來還恨不得趁機再給你來一腳呢。所以,謝謝你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