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又有一個老弟來了。周誌元馬上又是遞煙又是倒茶的款待起來,顯得誠惶誠恐的。
因為這是他家的債主啊。是他為了給兒子治病,從人家那裏借過一大筆錢的啊。對方的來訪,不用人家明說,周誌元夫婦也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於是,剛剛寒暄完,周誌元便主動的說道:“老弟,你就放心吧。不論我走到哪裏,你的帳我們都會還的。到時候一分一厘也不會差你的。”
“我知道你不會差我的,可是我現在……”老弟苦著臉開始羅列起家裏最近所攤到的這事那事了,每一件都是需要花錢的事。說到後來,老弟把就要揭不開鍋了的話都遙派上了用場。
周誌元來回走動起來,不住的搓著兩隻手,一副很無能為力的樣子。老弟見狀,便有意的提示道:“其實這事很好辦。既然要搬家,總少不了要賣房子賣地吧?這麽一賣不就有錢了麽?”
周誌元苦笑道:“可我們還全指那個錢,回川慶後給楓煒看病呢?不看病我們回去幹啥?那不是白折騰麽?”
“可是,你們不是還有老保麽?”老弟又提示了一句。顯然他是有備而來的。
周誌元又苦笑了一下,但是並沒有解釋什麽。忽然,他停在了老弟的跟前,毅然決然的道:“這樣吧,以後你在這裏就替我代領了退休金吧。我可以為你寫一個代領委托書。直領到我借你的錢數上為止。怎麽樣?”
老弟兩手一拍,“這不就兩全其美了麽,就這樣辦了!”
才打發走了老弟,另一個債主又急急忙忙的登門了。“聽說你給別人寫了代領工資的委托書,哪我呢?怎麽把我落下了?”
“他家有特殊情況啊。”周誌元解釋道。
“哎呀,我家的情況更是特殊啊。最近我們倆口都查出了大病,有病就得治,治病就得花錢啊。可是我的錢都借給你了,這……”
周誌元連忙應道:“你別說了,你別說了。我老伴的退休金就由你代領吧。讓彤彤也給你寫個工資代領委托書吧。”
債主還有些顧慮地道:“隻是,隻是萬一,萬一有一天你們……”
“萬一我提前死了,我不還有老伴麽?”周誌元知道對方要說什麽。便立馬回道:”另外我家不還有楓燁呢麽?她們都會繼續還債的,放心吧……”
周楓燁親睹了父母被人逼債的一幕幕,淚花在她的眼裏一勁的閃爍著。心都快要碎成粉末了,父母的退休金都被人截留了,這意味著回到川慶以後,家裏的狀況會更加的艱難了,弟弟的病也無法治了……
她忽然忽然感到肩頭分外的沉重起來。想了想,便鄭重其事的把把曾經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爸,媽,你們就放心吧。等秋天到把西瓜都賣了錢,那時咱們的日子就寬綽了。”
周誌元夫婦聽了女兒的這一番言之鑿鑿的許諾,神情中這才有了一片寬慰之色。
秋天啊秋天,快快的到來吧,西瓜西瓜,快快的大豐收吧!
周楓燁和常傑在西瓜地裏打了一天的農藥。累得兩隻胳膊酸疼得都抬不起來了,腰也直不起來了。但她的心裏卻很是快樂著。迎著絢麗的夕陽,她跟常傑有說有笑開始往回走。
進到街裏的時候,常傑指指路邊一家小吃店說道:“走,咱們進去來點現成的吧,省得回去後還得現做,怪麻煩的。”
這番話正中周楓燁的下懷。自打家人臨走前把房子都賣了後,她就一個人租房住了。她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來做飯,每天三頓飯除了早上那頓不吃外,其餘的兩頓就是對付。眼下她當然願意吃個現成的了。
飯店裏,常傑點了兩個菜,開了瓶啤酒。接著便不顧周楓燁的推拒,硬是給她也滿上了一杯。幾杯酒下了肚,常傑的話就多了起來。
“周楓燁,我要給你講一個特大號西瓜的故事,相當的有意思——你想不想聽?”
常傑以往的話題都是些有關種西瓜的技術、銷路以及價格等等。這回他卻一改老套路,要來個新鮮的了。並且還賣起了關子。
既然是故事,常傑又說的那麽的神秘,周楓燁的好奇心就被引發了出來。連聲應道:“聽,聽,聽。你講吧,講吧。”
常傑清了一下嗓子,然後就講了起來。
說是從前有一個趕路人,走得又饑又渴的時候,就來到了一片西瓜地前。他沒命的就跑進地裏去摘瓜了。但是地裏的西瓜都沒長開呢,生瓜蛋子也解不了渴啊,於是他就往大裏頭走去。想再看看有沒有長熟的西瓜。
找著找著,忽然在一塊石頭的後麵,真就看到了一個比其它西瓜大出好幾倍的特大號的西瓜。一看那皮色就是熟透了的。而且一定還是很甜很甜的那種。
他的口水立刻就下來了。便蹲下身子準備摘它。可是卻怎麽也摘不下來。這麽大個西瓜,應該是瓜熟蒂落了,可這個大西瓜是怎麽回事兒呢?
他急得真想一拳把西瓜砸開了,就地飽吃一頓再說呢。他現在可是嗓子都要冒煙了啊。又一轉念,不行。他吃不了這麽大的西瓜,剩下的不白瞎了麽?要是捧回家去,全家人都能享用上呢。
於是,他就地坐下來。耐著性子開始用手扒西瓜下麵的泥土。準備扒出根來後一起捧回家去。誰知順著那根細細的瓜蒂扒了很深很深了,卻仍然摘不動這個大西瓜。
沒辦法,他隻好繼續往下扒。又扒了好久好久,終於扒到一個硬梆梆白花花的東西上。他以為這是一個什麽寶物呢,趕忙清理了上麵的浮土。這回再一細看下麵那寶物,他的頭發立時就都豎豎起來了。
媽呀,這不是一個人腦袋的骨頭麽?而大西瓜下麵的一根細細的瓜蒂,就是從那個應該是嘴的窟窿眼紮進去的。或者說這根瓜蒂就是從那個嘴裏長出來的……
周楓燁兀的站起了身,臉色煞白,急做打斷的手勢道:“別講了、快別講了。嚇死人了啊!”然後她手撫著胸口直喘著氣。
常傑馬上就不講了。接著又不顧周楓燁的推卻,又給她滿上一杯啤酒。還振振有詞地道:“再喝一杯吧,酒喝多了,就不知道什麽是害怕了。”
一來二去的,倆人就都有些醉了。這時,外麵的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周楓燁想到一會兒還得一個人回住處去,眼底不由還是浮起一絲的恐懼。她想了想,便懇求道:“常傑,一會兒,你送我回去好麽?”
常傑正中下懷般的笑了,痛快的應道:“好的。我願意為您效勞。走吧!”
周楓燁忽然意識到她中了常傑的圈套了。但是已經晚了。畢竟她已經聽完了那個特大號西瓜的故事了,無法清零了。於是就隻能任憑常傑送她下去了。
常傑把周楓燁送到她的出租屋後,並沒有轉身走開,而是就勢坐到炕沿上。接著說了一句“哎呀,好乏好困啊”,遂倒在炕裏不動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