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享受過美妙的夜晚,但今晚不是。
——格勞喬·馬克斯
2018年9月4日,我在朋友圈看到李倩的消息。她穿著白色的婚紗,畫著濃重的妝。一旁的男人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王碩。我心裏覺得不是,但是男人漫不經心的樣子又像是他。
1
3月末的北京,偶爾一棵柳樹抽滿綠芽,仿佛在宣布時令。
冬去春來,季節交替的時節最為荒涼。冬天的冷傷皮肉,初春的寒傷筋骨,隻有挺過來的,才能擁抱春天。
下午五點,天快黑了,李倩裹緊外套,從一間婚紗攝影工作室走了出來,臉上還帶著濃厚的妝,像一個剛從片場出來的臨時演員,走在街上。
“最近的地鐵口應該往北走,大概1.5公裏,挺遠的,我得騎個小黃車去。”李倩心裏想著,便就近找到一輛ofo。
掃碼,解鎖,騎上車,把包包掛在車把手上。
李倩從來不把包包放在車筐裏,她總擔心遇到飛車賊,或如網上所說:小偷從背後叫你,你一回頭,同夥就把包拿走了。雖然她的包裏隻有一支225塊錢的口紅,Dior的,烈焰金唇。還有一個錢包,錢包裏倒是沒什麽錢,但有張她和王碩的照片。
對了,還有一對胸貼,一個月前她從網上買的,就為了今天拍婚紗照。
今天風大,又是頂風,李倩鼓著腮幫子,使勁兒蹬了兩下。
“哢嚓!”腳下一鬆,鏈子斷了。李倩刹車下來看情況。又一股風來,卷起的不知道什麽東西打在她的臉上。她扔了車,摸摸臉,什麽都沒有,隻抹下來一層浮粉。
“風這麽大,還不是你自找的!”李倩怪自己,“媽的!打車!”她想著,來北京三年了,一次車都沒打過呢。
2
李倩的老家在山西農村,家裏姐妹三個。這種家庭結構一看就是重男輕女,想要兒子的節奏。沒錯,她爸媽連著生了三個女娃之後,生不起了。
比兩個姐姐幸運的是,李倩一直讀到了大學。不幸的是,老爹把她當男孩養,張嘴閉嘴喊她兒子。
剛上大學那年,老爹一直把她從村口送到縣城的火車上,嘴裏不停叮囑著:“兒子,沒考到北京不怕,你到黑龍江也要好好念書,畢業之後咱再去北京工作,這叫啥哩?這叫迂回戰術。爹給你買的票是從北京中轉,中間有兩個鍾頭時間,你抓緊去看看天安門城樓,到了東北好好念書,心裏得有個奔頭知道不?”
李倩在北京西站下了火車,距離換乘的北京站還有9公裏,坐公交得50分鍾。北京人真多啊,上了公交,她緊緊抱住自己的行李包。這可千萬不能丟,裏麵有十幾個饃饃,兩斤棗子,還有地道的老陳醋咧。
路上堵車,趕到北京站時,已經開始檢票了。
這是李倩第一次來北京。嗯,火車都差點沒趕上,還去什麽城樓。
大學四年,李倩成績不算優異,但是幾乎沒曠過課,也沒掛過科。跟室友們相處得也挺好,尤其是睡在她上鋪那個好吃懶做的老八。有時候老八的臭襪子掉下來,她都會洗幹淨再還回去。
有些人的美好就像小太陽,暖到你心窩子裏去。
李倩唯一的愛好是動漫:柯南、火影、海賊王她都看,最愛的當然是路飛。每個月400塊錢的生活費,她總能省下來一點買海報。
畢業那年,沒心沒肺的老八親手畫了一幅素描畫送李倩,畫上的路飛嘴咧得很長,露出大牙對她笑。她用一層透明的塑料紙封在了畫上,卷成筒帶回了老家,接著又帶去了北京,現在就貼在她和王碩那間小臥室的牆上。
2015年,她又一次帶著父親的囑托登上了火車。
“兒子,在北京好好工作,穩住腳,紮住根兒!”
李倩一到北京就投身於找工作的大潮,她的100多份簡曆除了不匹配就是石沉大海。隻有一家打字複印社願意聘她當文員,工資隻有3500元。
她想了想決定接受,畢竟北京的網吧太貴了,一小時8塊,沒錢怎麽看動漫?
工作不到一個月,老板發現她上班的時候投簡曆,當即辭退了她。當然,工資嘛,一分沒有。
北京啊北京,夜裏燈紅酒綠,白日車水馬龍。
後來李倩和王碩聊起初到北京時的窘境時說,我也不求什麽大富大貴,隻想取北京白日的一碗水、夜裏的一盞燈。
3
生活總要過下去,李倩應聘成了肯德基的一名臨時工。老爹打電話來問時,李倩說在肯德基公司,老爹很高興:“一聽就是大公司嘛,我兒子有出息哇!”
那時的李倩心裏痛,她覺得這是忽悠她爹。
三個月後,李倩轉為正式工,還當上了組長。一年後,她向經理提出了辭職。
經理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積極挽留:
“啊呀!你現在辭職,這個月的津貼可就都沒有了!
“哎,你也知道肯德基是全球連鎖的企業,規模不同於其他餐飲,在這工作沒什麽丟人的!
“而且啊,肯德基員工的晉升模式跟國企一模一樣,你現在隻是在基層罷了,以後升職加薪的機會有的是。這樣吧,我跟店長申請一下,讓你先升到經理助理,等你坐到我這個位置,就好過多了。
“對了,咱華聯店有個員工,跟你是老鄉,小夥子特別踏實能幹,我早就想介紹給你認識了,晚上我讓他來我們店,你們見一見。
“一個姑娘在北京不容易,多個朋友,能多幫襯一下。”
所謂禦人,一個肯德基經理,德、術、道、謀兼備。
李倩就這樣認識了王碩,一米七八,偏瘦,皮膚不好,臉上很多痘痕,可能是青春期來得過於猛烈。他戴著一副近視眼鏡,藍色的鏡腿幾乎褪成了白色。
他們的第一次約會就在肯德基,李倩也就這樣留在了肯德基。
相處之後,李倩發現他不愛說話,不愛溝通,不抽煙不喝酒,也沒有任何應酬。
沒有什麽不好,就算好的吧。
李倩升到了經理助理,每月固定工資5000元,當然,還是那麽辛苦。王碩是另一個店的組長,每月拚命加班,能拿到6000多。肯德基員工每月工作超過167小時之後,時薪1.5倍,夜班還有額外的津貼。
4
一年之後,兩人決定同居,一方麵可以增進感情,一方麵可以共同承擔房租。
二人看中了一個半地下的合租房,一個月才2000元,雖然破舊一點,但足夠大,還有一個小陽台,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
王碩一下就相中了這個小陽台,他打算把這個小陽台改成廚房。
兩人欣喜地張羅著搬家,李倩終於逃離了原來的小隔斷,把所有的行李物品都帶過來,像布置新房一樣,把每一個物件都妥善安置好。
王碩來的時候,李倩笑得前仰後合,他背著一個旅行包,左手一個電飯煲,右手一個大黑鍋。
王碩說:“民以食為天,以後啊,我給你做飯吃,能省不少錢。我這鍋做飯可好吃了,一般人我還不給他用呢。”
那一刻李倩覺得,找一個願意給她做飯的男人,幸事矣。
二人的小日子雖有磕磕絆絆,但也算和平。
王碩很少和李倩吵架,生氣了就一個人悶頭玩手機,一句話都不說。每次都是李倩跑到他跟前做鬼臉,他才能勉強笑那麽一下。
但那一次爭吵和每一次都不同。王碩怒了,仿佛要吃了她。
爆發激烈爭吵的原因是李倩煮了方便麵,偷懶沒有刷鍋。
王碩一進廚房,看到沾滿油漬的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臉憋得發紫,拎著鍋就往臥室衝,劈裏啪啦說了李倩一頓。這是李倩第一次見王碩生這麽大的氣。
李倩雖然也生氣,但確實是自己做錯了,也就沒有計較。
以後李倩每次用完鍋,都學著王碩的樣子,仔仔細細把鍋洗幹淨,洗完了用幹淨的抹布在鍋裏轉一圈,然後擦鍋的外延,最後是鍋底。
隨後晾幹,蓋上蓋子。恭敬地把鍋收好,放在櫥櫃裏。
日子一天天過去,突然有一天,經理不知什麽原因調走了。於是,李倩如願以償,坐上了經理的位置,工資又高了一截。
臨近春節,臘月二十三,小年。李倩跟王碩商量回家過年的事,王碩說他打算留在北京過年。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跟你媽商量一下我們的事?”
“傻丫頭,春節三倍工資,我初三就回去。”
但是第二天,王碩就不辭而別。直到晚上十點多,心急如焚的李倩才收到王碩的微信:“老家有急事,回去處理,沒來得及跟你說。春節後,初五回京。”
李倩想,以王碩的個性,他不想告訴別人的事,問了也白問。估計是家裏親戚有什麽事,就提前回去過年了吧。所以她就沒問王碩是什麽急事,反正過了年,初六他們就能見麵了。
大年三十,李倩帶著滿滿的收獲,與盼望著她的家人們,度過了2016年的最後一天。
李倩仰望著天,一年隻能見一次的藍。
5
李倩和王碩原本約好初五回北京,王碩突然來電話說初五回不來,初六回。
李倩求之不得,能多在家待一天。
初到北京時的艱難,讓她偷偷恨過老爹,北京有什麽好,非要我來?現在看著老爹吧嗒吧嗒抽著旱煙,逢人便說我家三丫頭如何如何,她心裏又高興,又難過。
她知道大學時的學費是怎麽湊的,更知道那每月400塊的生活費是怎麽來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不管這東西你想不想要,我覺得好,就要拚了命給你。
但是對於兒女來說,我不知道這東西好不好,這東西我也不想要,我隻知道你是拚了命地對我好。
李倩回到她北京的小家時,嚇了一跳,屋子裏的水沒到了腳踝,王碩滿臉胡茬,眼圈通紅,呆坐在椅子上。
“這是怎麽了?你沒事吧?”
“前兩天下雨,外邊排水不知道咋堵了,屋子裏回水,地板全泡了。”王碩的嗓子像生鏽的鋸條一樣沙啞。
“哦,沒事,一會兒我收拾!”
李倩放下行李,走到王碩身邊,抱住他。王碩把臉埋在李倩肚子上,像個孩子一樣啜泣。
“老爺們兒哭什麽,這算個㞗事!”
“那房東來了,不得讓咱賠錢啊!”
“破地板又不值錢……你到底怎麽了?”李倩還是覺得王碩不對勁。
“沒事,就是想你了。”王碩仰起頭,看著李倩的臉,眼淚又要掉出來,趕緊把頭埋回去,“再讓我抱一會兒,想死你了……”
王碩從來沒有對李倩說過這樣的話,李倩心裏得意揚揚,“看你平時像個木頭一樣,抵不過小別勝新婚吧?”
李倩不知道,這個北京,王碩一天都沒愛過。他傷心難過的,是他前所未有的孤獨和無助。
第二天房東來了,說不是他們的責任。主臥那個“三和大神”懶到家了,從窗戶往外丟垃圾,垃圾把排水道堵了,也快把窗戶堵了。
為慶祝新的一年,李倩決定親自下廚,王碩想幫忙,李倩不讓,“今天你就像大爺一樣等著吧!”
最後一個菜是蒜蓉油麥菜,出鍋的時候手沒拿穩,鍋摔在地上,盤子打了,剛出鍋的菜都扣在了李倩隻穿著人字拖的腳上。
“啊!”滾燙的菜蓋住了她的腳麵,猛烈的灼痛讓她叫出了聲。
王碩聞聲趕來,看到趴在地上的鍋,瞬間崩潰。“你在幹什麽?!”他趕緊裏裏外外給鍋做了個體檢,確定沒壞之後,指著李倩的鼻子說,“我告訴你,這鍋是我從老家帶來的,跟我在北京快6年了!當年我爸把家裏所有的東西都掃走了,就剩下這麽個鍋,我媽給我帶上時說,‘在外麵不管咋樣,有這鍋,就能煮碗麵條吃’,這鍋可千萬不能給我弄壞了!”
李倩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王碩,他神神道道,眼睛裏閃著淚花。她顧不得腳上的疼,一個勁兒跟王碩道歉。
很多愛情,總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王碩推開李倩,開始認真地洗鍋,一邊洗一邊自言自語:“你說我媽沒有鍋咋吃飯呢,我覺得我媽不是病死的,是餓死的。這鍋不能壞,我得用它做飯吃呢,不然我媽該以為我挨餓了呢。”
李倩這才知道,王碩他媽已於春節前去世,年前他的不辭而別,正是趕回去看他病危的媽媽。
她瞬間原諒了一切,原諒他剛才不顧她的燙傷,還那樣指責她。
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不是為他母親的去世,隻是出於對眼前這個男人的疼愛。她的心一下子無比柔軟起來,像一個母親,想把所有的愛都給他,想用所有的力量去嗬護他。
她也隱隱覺得,這個男人的內心,該有多隱忍啊,這麽大的家庭變故,他居然都沒有告訴她。
還有那口鍋。從此以後,它在王碩心裏的分量,無疑是更重了。
6
2017年年底,王碩跟李倩一起,回李倩老家過年。王碩的家已經支離破碎,李倩想用自己的家去溫暖他。
而且,他們結婚的事也該提上日程了。結婚前,王碩總得見一見李倩的父母。
電視裏放著《春節聯歡晚會》,屏幕上偶爾跳出一道道雪花。老媽陸陸續續上了一桌熱騰騰的餃子,還有山西人離不開的老陳醋。
老爹吧嗒著旱煙,招呼著王碩吃餃子。吃飯的時候,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故意說給王碩聽:“我這三丫頭啊,最有出息了,你倆在北京好好幹,以後你們的娃娃直接在北京念書,就再也不用回這山溝溝嘍。”
“叔叔,我們沒有北京戶口,我們買不起……”
“吃餃子!”李倩打斷王碩。
老爹不懂那些,老爹就這麽一個夢而已,何必說破呢?
老爹嘿嘿幹笑兩聲:“我知道北京房子貴,我們也不要房,隻要你好好對我女兒,兩個人踏踏實實在北京工作,就行嘍!”
在北京,有什麽好?王碩不說話,悶頭吃了一盤餃子。
夜深了。農村的夜晚,格外安靜。王碩躺在熱乎乎的炕上,腦子裏李倩老爹的臉,和自己父親的臉,交錯著,漸漸重合。
父親曾對自己說:“兒子,在北京好好幹,爸後半輩子就指望你了。”“兒子,等你在北京買了房,爸就去伺候你,再也不賭博了。”
他覺得李倩老爹跟自己的爹一模一樣,偏要把自己的夢強加在兒女身上。
他又覺得哪裏不一樣,畢竟李倩還有個老爹,而父親呢?那一年因為賭博,變賣了家裏的房子和所有的東西,就剩下一口鍋,然後這麽多年,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大年初二,大姐二姐帶著姐夫和娃娃們回門,家裏更加熱鬧了。
一家人已然把王碩當成了親人,姐姐們給他夾菜,姐夫們張羅著喝酒,孩子們嘴巴甜甜地叫他小姨夫。
王碩白天覺得溫暖,晚上覺得心寒,冷暖交替,折磨得他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
像夢遊一般,婚事就這樣定了下來。臨走之前,老爹把王碩叫到院子裏,一口一口吧嗒著旱煙,半天不知從何說起。
“王碩啊,伯伯知道你家裏的情況,我們不要房子,也不要彩禮,俺就要求你對俺閨女好,一定要待她好,她呀,是俺們一家子的驕傲。”
“知道了伯伯。”王碩沉默了半晌,覺得應該回複一句。
返程的火車上,李倩靠在王碩的肩膀上,嘮叨著結婚的瑣事。
“回去先拍婚紗照,然後再研究蜜月的事情,一樣一樣來,不能急,畢竟第一次結婚沒有經驗,下次就好了哈!”
王碩看著窗外,淡淡地應承著:“嗯,是。”
李倩用拳頭懟他:“你還想有下次?”
王碩的目光還在窗外飄搖。李倩爹就想讓他們留在北京生活,而他覺得在北京的每時每刻都是煎熬。
該不該跟李倩說呢?說出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兩個人也沒什麽解決辦法。算了,別說了。
人總在不知不覺中,開始了下一階段的生活。
7
一到北京,李倩就忙著在網上找影樓,對比價格。聽同事說,那種私人創業的小工作室性價比高,服務也好。她左挑右選,找了個大學生創業的攝影工作室,剛開業沒多久。
她挑了一個最便宜套餐,內景兩套,外景兩套。然後又搜索拍婚紗照的準備事項,才認得了胸貼這個東西。
她還專門查了天氣預報,特意選了個有風的日子。她覺得拍外景時,風把婚紗的裙擺吹起的樣子,很美。
前一天晚上,王碩夜班,李倩讓他請假好好休息,他不肯,說扛得住。
李倩一個人在家沒吃飯,想臨時餓瘦一點,也不敢喝水,怕第二天臉會浮腫,給自己貼了個麵膜,才睡去。
夢裏,微風掠過,海天一色,她像一朵掉在海麵上的雲,隨著海的波濤,穿著潔白的婚紗奔跑,柔軟的浪花打在她的頭紗上,在陽光下綻放著華光。
不遠處的王碩,在靜靜地微笑。
一早,李倩倒了三趟地鐵,在一個創業園區找到了這間工作室。
工作人員細心地為她打扮。俏皮的發髻,精致的麵妝,26歲的活力都展現在她的臉上。
就等王碩下班過來選婚紗了,等穿上了婚紗,她就是最美的新娘。
可是王碩沒有來。難道他忘了今天的事?不可能!還是他太累睡著了?不會是出事了吧?李倩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可是他電話怎麽總是無法接通呢?
李倩故作輕鬆地給王碩的店裏打了個電話,同事說王碩今早一下班就走了。
她又給“三和大神”發微信問王碩有沒有在家,“三和大神”破天荒地起來幫她去敲了敲門,告訴她沒有在家。
李倩為他想著各種各樣的理由,直到天將黑了,她才意識到,他不會來了。
“司機,他這次真的太過分了!”
“嗯。”我實在不知道怎麽去安慰一個被逃婚的女孩子,我拉著她找了好幾個地方,故事聽完了,還是沒找到那個不辭而別的男孩。
“他消失了,我也離家出走,也讓他知道找不到我的滋味兒!”
可是去哪裏呢?同事家肯定藏不住,在北京又沒什麽朋友。去老八家吧,聽說老八畢業之後回山東老家教書了。
李倩迅速在手機上訂了張去濟南的火車票。
“司機,一會兒到我家,你等我一會兒行嗎?我收拾一下行李,去南站。”可能怕我不同意,她又說,“我大概十分鍾,到時候多給您付10塊錢,行嗎?”
“不用,我正好要去南站接個朋友。”
李倩下了車,我眼看著她走進了單元樓,微胖的身子一截一截矮下去,有些發抖。
我在座椅上小憩,沒過兩分鍾,李倩就出來敲我車窗了。
我搖下車窗,問她需要幫忙嗎。
她說:“不是,我不走了。”
我笑笑,說:“哦,他在家呢。”
“沒。”
“嗯?”
“鍋……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