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以後, 燃灰算是正式成了雲曳的情人,地位直線上升。

他表麵上因為這殊榮而雀躍激動,日常作出一副深情模樣,背地裏卻開始暗搓搓地降低大少爺的好感度, 踩著人設分的邊緣反複試探。

比如說, 燃灰開始在微信上對雲曳高強度噓寒問暖。

之前那種早安晚安發天氣之類的都是小兒科,現在他已經開始無微不至地關心雲曳生活的方方麵麵, 包括早上吃什麽中午吃什麽晚上吃什麽;今天去了哪裏做了什麽身邊都有什麽人。

如果雲曳懶得回, 他就立刻開始自省, 發一連串充滿綠茶香氣的“曳哥是不是嫌我煩了”“是我多管閑事了”“曳哥別生我的氣”,直到大少爺很暴躁地回複才消停。

占有欲太強、事事都要過問的男友沒人會喜歡, 特別是對隨心所欲的大少爺來說,怎麽可能願意被一直這麽管著——燃灰對此信心滿滿。

隻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計劃開始實施的第一天,雲曳果然被消息轟炸得不勝其煩, 在他發來第三十四條消息時一個電話回撥過來, 語氣不耐:“午飯吃什麽都要向你報備,你是我媽嗎, 管那麽寬?”

燃灰要的就是他不耐煩, 語氣故作愧疚,輕聲說:“對不起曳哥, 我控製不住自己,老是想你, 沒忍住就問了……”

透過電話, 雲曳幾乎能想象出對麵那人難過地垂著眼尾, 要哭不哭的模樣。

話筒那邊沒了聲息, 好半晌, 大少爺的聲音才又貼近,嗓音微沉:“麻煩。”

燃灰:對吧,我也覺得自己很麻煩,所以能不能趕緊把我踹了!

但很快,他就驚恐地發現:打完電話後的大少爺開始十分配合,不管燃灰怎麽事無巨細地問都會回複,全然沒了第一天的不耐。

這麽過了幾天,甚至已經掌握了規律,開始主動和他報備行程。

燃灰:……反客為主是吧。

眼看這招行不通,燃灰逐漸放棄,決定不再折磨自己,降低了盤問的頻率。

他不再騷擾雲曳,大少爺反而不高興了,一個電話打過來,陰陽怪氣的詰問一條接著一條:“追到手就開始敷衍了是吧?三分鍾熱度?我他媽都讓你上了,現在吃完不認賬?”

燃灰:“……”

是錯覺嗎,怎麽感覺雲曳好像被他管上癮了。

獲得大少爺的惡感失敗,還額外增加了新的每日任務,燃灰自我懷疑了一陣,又重振旗鼓,換了個方式。

雲曳對陸燃灰的小心思一無所知。

那晚之後,因為不想被身邊人看出端倪,他連著好幾天沒有社交。等自己恢複到毫無異樣後,才挑時間參加了一個派對。

蘇展恰好也在。

在蘇展心裏,雲曳和陸燃灰已經宣告鬧掰了——畢竟大少爺那晚說得果斷幹脆,分就分了,他又不稀罕。

所以在他知道兩個人已經上了床後,整個人都震驚成了表情包。

蘇展:“???”

你們到底背著我發生了什麽!

派對的露天吧台上,他瞳孔地震,手裏的煙都嚇掉了:“你們這什麽進展速度啊!”

雲曳懶懶撩起眼皮:“有什麽好奇怪的,你自己不是認識三天就把人拐上床?”

“我那是各取所需的金錢交易,你跟我怎麽能一樣啊。”

蘇展倒是毫不避諱,抓了抓剛挑染的綠毛,好奇問:“不是,陸燃灰真肯讓你上了?你怎麽讓他改主意的!”

其實是自己改了主意的雲曳:“。”

大少爺當然不可能對著其他人承認自己做了受的事實,冷哼一聲,很嘴硬:“還能怎麽樣,是他自己想通了,又回來找我而已。”

也不知道蘇展腦補了些什麽,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我就說嘛,那家夥怎麽舍得真和你分。之前非說自己是1,現在看你不慣著他了,又灰溜溜夾著尾巴回來求情是吧?”

雲曳:“……”

不明真相的蘇二少當然是在陰陽怪氣陸燃灰,偏偏每句話都在往大少爺心裏戳。

雲曳越聽臉越黑,最後終於不耐煩地打斷了蘇展:“無聊的廢話可以少說,沒事幹就下樓玩你的去。”

蘇展悻悻閉了嘴,又想起什麽,湊過來擠眉弄眼:“哎,感覺怎麽樣?”

雲曳挾煙的手指一頓。

半晌動作才重新流暢起來,打火機的一點火光映在眉目上,他垂著眼把煙銜進唇邊,含混道:“還行。”

蘇展對他這個回答很不滿意,剛想追問細節,大少爺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雲曳不緊不慢地按下通話鍵,那頭的聲音溫柔如春水:“曳哥,我到門口了。”

掛斷通話,蘇展挑眉,表情意味深長:“來接你?”

雲曳“嘖”了聲,似乎有些不悅:“真黏人……你的那些情人也都這麽麻煩?”

蘇展:雖然口口聲聲說麻煩,但不知為何總覺得在炫耀。

隨口抱怨完,雲曳施施然站起身:“走吧。”

兩人下了樓,蘇展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大門口的陸燃灰。

不得不說,陸燃灰能成功把雲曳追到手,是有幾分本錢的。

雖然穿著簡單樸素,但他的氣質卻完全不輸那些一身奢侈品的富二代,安靜地站在那裏,像是一根挺拔蒼翠的竹,很輕易地就能激起旁人好感。

這不,在雲曳眼皮子底下,就有大膽主動的千金走上前去搭了訕。

雲曳的視線瞬間冷沉,但下一秒,陸燃灰就推開了那位千金遞過來的酒杯,輕輕搖頭,溫柔而抱歉地說了些什麽,千金隻能遺憾離開。

大少爺臉色這才重新好看起來。

他大步走下台階,衣擺帶風,陸燃灰也在這時看見了雲曳,桃花眼驟亮,唇邊笑意驚喜綻開,往他這個方向急走幾步又停下:“曳哥!”

有一說一,每次看見陸燃灰這一往情深的樣子,蘇展心裏都像是吃了檸檬,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他看了一眼照舊神色淡淡的雲曳,心道大少爺的臭屁性格他再了解不過,現在看起來沒什麽表示,心裏恐怕受用得很。

雲曳走到陸燃灰麵前,抬腕看了眼表,表情很有點不耐煩:“你都不看時間的嗎,八點就來接?”

這種年輕人的派對結束時間往往在淩晨,八點來接,屬於是還沒怎麽玩就要走。

燃灰當然知道,但他是故意的,就是用這種方式來打斷男主的興致,從而讓他對自己厭煩。

如願以償地收獲了男主的不滿,陸燃灰暗暗鬆了口氣,低頭誠懇道:“抱歉曳哥,下次不會了。”

雲曳輕嗤一聲,剛要說什麽,目光落在陸燃灰垂落的眼尾上,尚未出口的話滯了滯,擰眉偏開臉:“算了,反正你這麽離不開人,我已經習慣了。”

燃灰:“?”

他抬起眼來看向雲曳,一臉茫然。

怎麽就算了,你不該狠狠生氣才對嗎?

蘇展在旁邊看著,嘖嘖稱奇。

現在的大少爺雖然看似不耐,但眉目間飛揚的神采做不了假。

麵對陸燃灰時,語氣雖然照舊不怎麽好,卻像是小情侶之間的打情罵俏,和之前那種單純的性格惡劣發脾氣不一樣,很有種恃寵而驕的意思。

難道他一直以來都搞錯了雲曳的屬性,大少爺其實吃強占有欲這一套?

見雲曳沒生氣,燃灰也不好再說什麽:“那曳哥,你現在要走嗎?”

雲曳抱臂站在原地,沒有直接回答,狹長鳳眼微眯,語氣不悅:“你是不是又忘了什麽?”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的意思,燃灰一僵。

……好不想麵對現實。

但沒辦法,畢竟是自作孽,他腳步一轉,慢吞吞地走回到雲曳麵前,張開雙臂,輕輕抱了他一下。

薄荷香氣伴隨著熱源迅速遠去,雲曳“嘖”了聲,很不滿意:“力氣這麽小,沒吃飯?”

燃灰:“……”

他忍氣吞聲地又抱回去,這次的力氣稍微大了點,卻仍然不怎麽走心。

剛想分開,卻被雲曳猛地拽回來,垂首在他的頸窩間深深嗅聞,手臂在腰間收緊,毫不客氣摸了兩把緊實的肌肉。

好不容易分開時,又順手在他腰窩上不輕不重掐了一把。

一道電流順著後腰徑直竄上天靈蓋,燃灰頭皮發麻,幾乎是瞬間彈跳開。

男主這是跟誰學的,實在是……實在是太輕浮了!

目光落在陸燃灰黑發後發紅的耳根上,雲曳心情大好,很惡劣地挑眉:“怎麽,金貴得很,不讓摸?”

燃灰動了動嘴唇,艱難否認:“……沒有。”

雲曳現在特別喜歡逗陸燃灰,尤其喜歡看他因為某些下流話而極度不自在,睫毛亂閃的模樣。

心癢難耐。

誰能想到他看起來這麽純情,**卻那麽有反差。

不管怎麽說,惡劣地逗弄陸燃灰,看他羞恥又不敢反抗的模樣,總是能讓大少爺身心愉悅,勉強可以接受自己被壓的事實。

蘇展站在旁邊,隻覺得自己像個一百瓦的電燈泡,十分多餘。

擔心自己留在這裏破壞氣氛,被大少爺使絆子,他訕訕告辭:“你們先聊,我不打擾,我走了哈。”

沒了蘇展礙事,更方便了雲曳的小動作,他毫不客氣地重新把手伸過去,直接從陸燃灰的衣擺下鑽入。

又吃了幾口豆腐,看著陸燃灰隱忍難耐的神態,大少爺自己也被隱隱撩起了火,口幹舌燥。

不得不說,上次確實爽且盡興,足以讓人回味無窮。

剛剛開葷,又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雲曳連著素了好幾天,穀欠望來得輕易且迅速。

他的眼神慢慢黑沉,看向陸燃灰的視線燃起暗色的火苗。

雲曳上前兩步,手指慢條斯理拂過燃灰的喉結,聲音低啞,不容置喙:“今晚去我家。”

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意思,燃灰:眼前一黑。

我找你是為了讓你動肝火,不是讓你動穀欠火啊!

-

上床這種事隻有一次就夠了,燃灰推說自己上次之後已經腎虛需要養精蓄銳一段時間,強行把雲曳給敷衍了過去。

看得見吃不著,雲曳火氣全憋到心口,暴躁至極:“中看不中用是吧?不行就讓我來!”

燃灰:“……”

他是真的想直接脫離世界了。

不管怎麽說,燃灰還是給自己爭取到了一段不用交公糧的時間。

這下他心中的緊迫感更重:必須得在男主徹底憋不住,再次霸王硬上攻之前,結束他們的這段關係。

因此,燃灰加倍努力,恨不得24小時占據雲曳的注意力,試圖讓他早日膩煩。

但這麽暗中努力了一段時間,大少爺愣是沒有表露出半點厭倦。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燃灰的錯覺,總覺得雲曳似乎……

隱隱有點樂在其中的意思。

兩個月的暑假一晃而過,大四上學期也開了學。

這學期的課程相對來說比較少,絕大部分學生都開始找實習,燃灰也不例外。

某天他剛下課,一拿出手機,就猛地彈出來數十條消息,還有十幾個未接來電。

燃灰:“……”

想都不用想,都是大少爺的壯舉。

收拾好東西,燃灰急匆匆出了教室。剛走到校門口,就被兩聲短促的喇叭聲吸引了注意。

他循聲望去,看到一輛從沒見過的豪車,坐在駕駛位上的正是雲曳,隻是臉色明顯的不好看。

燃灰不敢耽擱,立刻上前拉開副駕駛的門。

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雲曳麵色不虞地問:“為什麽不回我消息?”

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兩個人不知不覺調換了關係,那個喜歡發消息的人從陸燃灰變成了大少爺。

陸燃灰一邊係上安全帶,一邊朝他露出個歉意溫柔的笑:“不好意思曳哥,我剛剛在上課,手機靜音了。”

雲曳“嘖”了聲,強行壓下語氣中的煩躁:“早和你說過跟我選同一個時間段的課,為什麽不選?”

他們兩個都是同一專業,課程安排完全一致,如果花點心思的話,甚至可以做到每節課都在一起上。

不過大少爺之前幾乎沒怎麽上過課,這學期倒是有點回心轉意的意思。

燃灰沒吭聲,心道誰會和你上同一節課,那不是在自討苦吃嗎,他可是按照雲曳的作息規律,精挑細選出了絕不重合的時間線。

所以他摸摸鼻子,臉上露出個愧疚的表情,柔聲解釋:“我選課的時候校園網卡住了,好半天才進界麵,沒剩幾個能選的了。”

這個解釋勉強還算有理有據,雲曳的臉色這才好了幾分,輕哼一聲:“那你上課的時候也不許不看手機,要回我消息。”

燃灰勉強答應:“我盡量。”

雲曳知道他上課認真,回消息也未必及時,但要的就是這個態度,這才滿意。

剛下過一場初秋的雨,天氣轉涼,陸燃灰換上件淺咖色的外套,頭發也留長了點,越發襯得他眉目溫潤如玉,笑起來如春風拂麵。

雲曳心底的火氣不知不覺間消彌了個幹淨,靜靜地看著他,修長手指摩挲著方向盤,不說話,也不開車。

燃灰立刻反應過來,心裏一串省略號迅速掠過:不會吧,在車上也要抱?

盡管很無語,他還是順從地傾身,雙臂環過挺拔的腰背,抱住了雲曳。

經過了多日的鍛煉,現在的燃灰已經可以麵不改色地擁抱大少爺了。

沐浴在薄荷香氣的懷抱裏,雲曳像被順好了毛的大貓,享受地半眯起眼。

手指熟練地順著衣擺摸進去,溫度微涼,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手下皮膚瞬間緊繃起來,又慢慢放鬆,溫順地任由雲曳遊走。

隻有在大少爺的手開始不老實地往下時,才被隔著衣服按住。

燃灰:青天白日的,你想幹什麽!

陸燃灰耳尖漲紅了,為難地抿唇,看了眼雲曳,低聲提醒:“曳哥,這是白天……”

雲曳當然知道,他其實也不會做什麽特別過分的事,但就是想看青年羞恥為難,用祈求的眼神看自己的模樣,堪稱惡趣味十足。

直到陸燃灰求了饒,他才鬆手退開,似笑非笑:“臉皮真薄。”

燃灰:確實沒你厚。

汽車緩緩啟動,陸燃灰這才想起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曳哥,我們這是去哪裏?”

雲曳目不斜視,淡淡道:“沈遲交了女朋友,他請客吃飯。”

燃灰想起了那個彬彬有禮的富二代,不得不說,他算是這群人裏唯一一個獲得燃灰比較高好感度的人,雖然也高不到哪裏去。

現在雲曳不管去哪裏都要帶上陸燃灰,燃灰和他相處時間久了,說話也隨意大膽了點:“是哪家的千金還是?”

說到這個,雲曳的臉色有點古怪:“是他的同學。”

那應該就是個沒什麽背景的普通人。

燃灰聞言有點擔心,畢竟這群富二代前科很多:“沈少……不會隻是玩玩吧?”

如果是那種你情我願的金錢交易無所謂,要是欺騙普通小姑娘的感情就太不好了。

聽見“玩玩”這兩個字,大少爺不知想到了什麽,動作微僵,然後打了把方向盤:“不會。沈遲沒那麽無聊,既然帶到我們麵前,那應該就是真的喜歡。”

說到“真的喜歡”時,他輕而快地瞥了眼陸燃灰,像是在觀察他的情緒是否低沉。

不過燃灰完全沒注意到他的異樣,自顧自鬆了口氣,笑道:“那就好。”

見他一臉輕鬆,雲曳抿唇,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狀似不經意地問:“你想好去哪裏實習了嗎?”

燃灰一愣,沒想到大少爺還會關心這個,不好意思地笑笑:“還沒有,已經在投簡曆了。”

他畢竟是來這個世界做任務的,又不會久留,實習也是因為學校的畢業要求才找的,不怎麽上心。

雲曳“嗯”了聲,似乎有什麽話想說,食指有些煩躁地敲敲方向盤。

燃灰不明所以地看著他,雲曳把唇抿平成一道薄薄的線,擰著眉,像是在心裏做了什麽激烈的心理鬥爭。

燃灰:?大少爺在糾結什麽,該不會……

他福至心靈,試探性地歎氣道:“但我投簡曆時間有點晚,可能找不到特別好的實習。”

這話給了雲曳一個台階,他輕哼了聲,也不敲方向盤了,目不斜視道:“找不到也無所謂,你可以直接來雲氏。”

雲氏集團的實習向來被各大名校學生趨之若鶩,多少精英擠破了頭才能搶到的機會,被他輕輕巧巧擺在陸燃灰麵前。

想到什麽,雲曳又別別扭扭地補充:“實習崗位有很多,如果你表現不錯的話,我可以讓人事給你安排一個和我接觸機會比較多的崗。”

燃灰:“……”

謝謝,並不是很想要。

但是對陸燃灰來說,似乎沒什麽拒絕的理由,於是他隻能笑著溫聲說:“謝謝曳哥,如果我找不到合適實習的話,一定去雲氏。”

這個答案並沒有讓雲曳滿意,但是再說就顯得太上趕著了,好像他求著陸燃灰來一樣,隻能不高興地陷入沉默。

燃灰還以為大少爺消停了,沒過多久,又聽見他驀地出聲:“等你畢了業,有什麽打算?”

這個嘛……

燃灰還真沒考慮過,畢竟在他的潛意識裏,等炮灰畢業時,任務早就完成了,自己已經高高興興地離開了這個世界,哪裏會考慮那麽多。

也沒人會在意他一個惡毒炮灰的結局。

見陸燃灰陷入沉默,沒有說話的意思,雲曳不自在地撇開眼,不想讓自己顯得有多在意,語氣冷淡生硬:“如果你實習表現不錯,打算留在雲氏發展的話,也可以。”

大少爺即使在給予好意時,也總是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高高在上。

也許在他看來,自己能答應陸燃灰的追求,就是對他的一種施舍。

燃灰這麽在心裏感歎一句,倒沒什麽不滿的意思。

事實上,他向來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開,在完成任務的過程中,不管遇見怎麽樣的刁難或者輕蔑,都會麵不改色地全盤接受,完全不放在心上,像陣風從耳邊掠過罷了。

反正都是任務而已,沒什麽好在意的。

仔細想想,他生平唯一一次在工作時萌生退意,想要直接退出世界,還是在大少爺霸王硬上攻那回。

聯想到什麽不好的回憶,燃灰臉綠了綠,強迫自己轉移了注意力,笑笑,沒有直接答應:“謝謝曳哥,我會好好考慮的。”

話已經說到這份兒上了,雲曳不可能再多勸什麽,臭著臉哼了聲,沒再說話。

很快,他們的車就開到了聚餐的酒店。

和蘇展之流不同,沈遲對待感情還是很認真的,和女友手牽著手迎接他們,如膠似漆,笑容裏的甜蜜怎麽也擋不住。

他的女朋友很漂亮,身材也高挑,穿著套JK,像是下一秒就可以去漫展。

程問雪是辯論隊出身,又很自信,全程帶著話題走,飯桌上坐了半天,幾個富二代全被她吸引了注意力。

而沈遲就坐在旁邊,以一種欣賞又纏綿的眼神看著她,時不時夾點東西送到她唇邊,兩個人親親熱熱地互相喂飯。

而陸燃灰與雲曳的相處模式明顯和沈遲那邊不同,燃灰一如既往地扮演完美情人,全程保持著微笑,偶爾給雲曳用公筷夾點菜,盡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晰,算是雲曳還沒膩歪的一個小情人,情人在這種餐桌上是沒有話語權的。

但雲曳不知道又抽了什麽風,目光在對麵那對你儂我儂的小情侶上流轉片刻,鳳眼微眯。

等燃灰再把一片竹筍夾到他麵前的瓷碟裏時,冷不丁出聲:“喂我。”

燃灰:“?”

他看看自己手裏的公筷,又看看雲曳,懷疑自己聽錯了。

麵對他明顯的困惑,當事人鎮定自若,冷冷道:“愣著幹什麽,還用我再重複一遍?”

燃灰:“……”

男主啊,你的潔癖呢?

他試探性把筷子湊到雲曳唇邊,大少爺屈尊降貴地微微低頭啟唇,把竹筍銜進微紅的嘴唇裏。

見他自始至終一臉淡定,燃灰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太大驚小怪。

算了,喂個菜而已,隻可惜報廢了一雙公筷。

酒過三巡,程問雪已經喝得徹底放飛自我,把酒桌上的幾個富二代都當成了好兄弟,開始講自己在東北的幼時經曆,繪聲繪色,眉飛色舞,調動起了整張餐桌的氣氛,一派熱火朝天。

雲曳全程沒怎麽出聲,聽到程問雪說自己三歲就被她爸用筷子沾白酒喂時,眼神若有所思,落在認真傾聽的陸燃灰身上。

察覺到大少爺的注視,燃灰偏過臉來,目光疑惑而溫柔。

周遭喧囂,大家的注意力全被程問雪吸引走了,沒人注意到他們這邊。

雲曳兩根手指不疾不徐轉著酒杯邊緣,故作不經意道:“我突然發現,你好像從來沒和我說過你過去的事。”

其他人談戀愛,總是恨不得交換全部有趣的故事,偏偏陸燃灰聽話過了頭,從沒主動談起過自己。

燃灰一愣:“我嗎?”

雲曳涼涼瞥他一眼:“這裏還有其他人?”

燃灰因為男主突如其來的好奇心警鈴大作,經過這段時間的磨練,燃灰可以很確信地說,雲曳好奇了準沒好事,這就意味著他很可能要加班。

所以他四兩撥千斤:“我的過去很無聊,沒什麽好說的。”

雲曳皺眉,麵色不悅,並不想被陸燃灰這麽輕飄飄地糊弄過去。

他幹脆直接問了個實際的:“你家狀況怎麽樣?”

燃灰:“……”

你問我,我問誰?

主係統給的資料裏,“陸燃灰”的過去並不詳細,寥寥幾筆就帶過了——畢竟誰會在意一個惡毒炮灰的曾經。

燃灰垂下睫毛,不動聲色地微笑:“挺好的,父母健康,沒病沒災。”

雲曳:“那你高中時是什麽樣的?”

燃灰的後背逐漸冒出冷汗,含糊道:“高中……就是一直好好學習,想考個好點的大學。”

就這麽簡單?

雲曳仍不罷休:“沒有特別好的朋友?”

燃灰笑意勉強,大腦飛快轉動:“沒有,當時就為了學習嘛,把所有瑣事都拋到一邊去了。”

不知想到了什麽,雲曳的臉色逐漸怪異,介於“我很在乎”和“我不在乎”之間。

他輕哼一聲,陰陽怪氣道:“憑你的長相,肯定有不少人暗戀你吧。”

“說實話,就沒有動過早戀的心思?”

燃灰:……

他簡直快維持不住虛假的笑容,強作鎮定道:“沒有,我那時候不懂打扮,挺土的,沒幾個人喜歡我。”

雲曳也不知道信沒信,隻是話題又回到最開始的問題上:“那你高中是什麽樣子?”

燃灰:……差不多得了。

說了一個謊,就要用無數謊來圓。

眼看著雲曳越問越詳細,似乎對陸燃灰的過去產生了強烈的興趣,燃灰擦著冷汗打著哈哈,終於費盡心思地把大少爺給糊弄了過去。

危機暫時解決,但這件事又讓他的緊迫感火上澆油,隻覺得分手迫在眉睫。

終於,這頓飯吃到了尾聲。

程問雪酒量很好,但喝了一整頓飯,也難免有些暈乎。

沈遲扶著她往外走,陸燃灰幫他推開包廂門。沈遲道了聲謝,程問雪卻在下一秒撲騰著直起腰來,醉醺醺地衝陸燃灰眨眼:“內什麽……小陸是吧,咱倆留個聯係方式唄?”

燃灰一愣,沈遲也疑惑:“你加他幹嘛?”

程問雪撥開他的手,因為喝暈了,大著舌頭說:“我瞅他也不是你們圈裏的人,我們倆做個伴多安心呐,你個龜孫憋管那麽多。”

燃灰:“……”

被她一罵,沈遲也不敢吭聲了,已經隱隱有了妻管嚴的端倪。

想到男主的奇怪占有欲,燃灰下意識回頭去征求大少爺的意見。

雲曳不在,恰好被蘇展拉去了陽台,也不知道去做什麽。

既然如此,那燃灰也沒什麽好說的,反正多個朋友多條路,與程問雪互相交換了聯係方式。

陽台上,蘇展迎風點著根煙,隨手把煙盒往身邊一遞:“來根?”

雲曳淡淡瞥了眼:“不抽。”

蘇展挑眉:“煙也戒了?”

喉頭有點發癢,雲曳熟門熟路從口袋裏摸出顆硬糖,剝開糖紙送進嘴裏。

薄荷香氣充斥了口腔,雲曳不願細說,隻道:“有人不讓。”

說是不喜歡煙味,所以不想和他接吻。

雲曳當時做足了心理建設,才允許陸燃灰和自己親,沒想到陸燃灰竟然敢反過來嫌棄他,好懸沒氣個半死。

自那之後,大少爺每次煙癮一犯,都會想起陸燃灰看向自己時的欲言又止,無聲勝有聲。

然後這煙就無論如何也抽不下去了。

如果燃灰知道他在想什麽,肯定要自我辯解一下,就算雲曳不吸煙,他肯定也要找點其他理由來拒絕,並沒有故意要讓他戒煙的意思。

蘇展不知道具體細節,還以為是陸燃灰不讓他吸他就不吸,很震撼道:“我怎麽不知道你也有妻管嚴?”

雲曳翻了個白眼,懶得和傻子說話:“滾。”

蘇展嘖嘖,他知道雲曳最近對陸燃灰上頭,還以為這隻是單純的新鮮感沒過,可萬萬沒想到他會上頭到這個地步。

等一下。

雲曳他……不會來真的吧?

這個念頭不合時宜地蹦出來,像是一道閃電驟然劈開平滑的大腦皮層,蘇展一愣,然後徹底笑不出來了。

……不會吧不會吧?

如果雲曳真的彎了,那這筆帳刨根究底,可是要算到他蘇展頭上的——畢竟是他先出的餿點子。

蘇二少拿煙的手微微顫抖,不著痕跡地深深呼吸,然後試探性開玩笑:“曳哥,你跟陸燃灰的事可千萬別讓你家老爺子知道啊。就他那古板的性子,不得家法伺候,打斷你的腿?”

雲曳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不說了隻是玩玩而已,我讓他們知道幹什麽?”

隻是玩玩!

蘇展重重鬆了口氣,如釋重負:“嚇我一跳,我看你讓陸燃灰喂飯,還以為你開始正兒八經和他談戀愛了呢。”

也不怪他多想,主要自家發小的態度著實不大對勁。

怎麽說呢,雖然雲曳嘴上不承認,但看他最近種種誇張的表現,蘇展總是隱隱約約有種“大少爺真的被迷昏了頭”的感覺。

不過現在看來,應該是想多了。

蘇展放下心來,嘴上就沒了個把門:“我說你可千萬悠著點啊,別對他太上心,萬一讓你媽知道了,我也吃不了兜著走。”

“而且你要是對他太好,到時候分手鬧得不好看怎麽辦?更誇張點,要是你真把自己玩進去了,那也算是出了名了……”

他口無遮攔,一旁的雲曳卻像是被人戳中了隱秘的心事,臉色陡然難看幾分。

沉默片刻,他冷笑一聲,後槽牙直接把糖塊碾碎,清涼的薄荷香氣四溢而出。

大少爺垂下眼尾,篤定道:“放心,我有分寸。”

-

陽台的門沒關好,中間敞著道縫隙,隱約的對話聲順著夜風吹到燃灰耳邊。

他抱臂倚在牆邊,神色淡淡,隻有一雙桃花眼在陰影中亮著,也不知道已經聽了多久。

隻是玩玩,有分寸。

但凡換個人聽見自己的男朋友這種話,恐怕都會不敢置信地崩潰。

但燃灰甚至聽得饒有興致,腳尖輕點,若有所思。

002小心觀察著燃灰的表情,卻看不出他的真實情緒,隻能老老實實做報告:【宿主,男主他們好像要出來了。】

燃灰這才邁開腿,悄無聲息地離開陽台,免得被發現他的偷聽行徑。

邊走,他邊勾起一個難得輕鬆舒心的笑,篤定道:【我知道該怎麽把劇情掰回來了。】

還要多虧了男主給他的靈感,這退休金他拿定了!

作者有話說:

少爺(嘴硬版):放心,我有分寸

燃寶:你有不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