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灰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今天早上一起床,右眼皮就開始跳個不停。
直到吃完早飯,人都坐進教室裏準備上早八了,還是在跳。
按了按眼皮也得不到緩解, 他不得其解, 隱隱憂慮:【我今天不會要倒大黴吧?】
002也聽說過人類這種奇怪的傳言,自信滿滿地科普:【宿主不用擔心, 隻是眼輪匝肌**哦~應該是你這幾天休息得不夠, 熬夜看鬼片看多啦!】
燃灰覺得它說得有道理:【應該是這樣, 封建迷信罷了。】
002表示讚成,又小聲問:【那我們今晚還能繼續看鬼片嗎?】
燃灰:【?】
你怎麽還看上癮了。
但距離完成任務隻差一步之遙, 他現在心情很好,很大方地答應了002的要求:【看,都可以看。】
又問:【所以到底什麽時候能走?】
002翻了翻資料:【大綱裏也沒說具體時間,但根據主係統的推算, 應該差不多就是這幾天的事啦!】
那就好。
燃灰鬆了口氣, 繼續安心等待著脫離世界。
他周三的課表其實很空,但前一陣子表現太過頹靡, 宿舍長好像擔心他獨處會做傻事一樣, 非要拉著陸燃灰一起上他的選修課。
燃灰有點無語,但他這個炮灰的人設就是麵子工程十全十美, 不會拒絕宿舍長的邀請,於是被拉著上了一天課。
但還真別說, A大的選修課還蠻好玩的, 尤其是當陸燃灰跟著宿舍長走進最後一節課的教室, 看見一排一排的黏土罐子時, 眼睛差點沒瞪出來。
燃灰:“……我們學校還有這種課?”
宿舍長:“當然了, 學校有很多有意思的選修課,還有講漫畫和武俠小說的呢,改天帶你去看。其實當時選課的時候我們就挑花眼了,但你好像隻對專業課感興趣,所以也沒問你。”
燃灰默了一下,畢竟他要打工和追雲曳,沒什麽時間豐富課表。
兩個人都很默契地沒有再多說什麽,宿舍長開始教陸燃灰怎麽給黏土塑形,捏出自己想要的黏土罐子。
燃灰很快沉浸其中,專心給罐子塑形。
別說,還真挺有意思的,等下了課,他還意猶未盡,尋思如果下周還沒退出世界的話,那他要繼續來玩。
宿舍長接了個電話,急匆匆先走了。燃灰一個人舉著兩隻滿是黏土的手,慢悠悠往門口走,打算去衛生間先洗幹淨。
剛走出教室,就在走廊盡頭看見了一道孤零零的人影。
光線很暗,那人一雙鳳眼卻亮得驚人。他本來是斜倚著牆,在燃灰跨出門的一刹那,就立刻直起腰來,視線直勾勾地、不加遮掩地鎖定在他身上。
危機雷達當場發出巨大的警報聲,陸燃灰僵立在原地。
他深深吸了口氣,冷靜道:【我一定是眼花了。】
002:【……我也是。】
這。
這不是好幾天沒見的男主嗎?
雲曳瘦了很多,此時整個人無端透出一股子陰鷙來,像是把淬了寒芒的刀,讓人退避三尺。
他來這裏幹什麽,是巧合還是特意來找自己?
右眼皮又開始突突地跳,燃灰用力用手背揉了揉眼,安慰自己一定是巧合,畢竟他們兩個已經分手了,當時還鬧得很難看,毫無挽回的地步。
不管怎麽說,自己都沒必要再和雲曳碰上,多生事端。
但現在兩人狹路相逢,大少爺堵住了必經之路,燃灰隻能硬著頭皮過。
他加快腳步,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趕緊走過去。
雲曳不閃不避,站在原地,靜靜注視著越走越近的陸燃灰,把他每個困惑慌亂的細微表情都盡收眼底。
終於,兩個人之間僅有一臂之隔。
燃灰的眼角餘光一直盯著男主,見他隻是盯著自己看,沒有進一步動作,心裏稍稍鬆了口氣。
但就在擦身而過的一瞬間,一隻有力的手冷不丁從旁側伸出,穩準狠地攥住陸燃灰的手腕。
燃灰:“……”
兩眼一黑。
別吧大哥,你真是來找我的?有沒有加班費啊!
再也無法保持僥幸心理,他心中淚流滿麵,麵上神色淡淡,用力抽回手,語氣客套疏離:“雲少,有事嗎?”
被冷淡地甩開了,雲曳也沒發火,隻是貪婪地凝視著陸燃灰。
幾天不見,他的臉色並不好看,黑眼圈很重。原本薄薄的眼皮此時微腫著,眼尾帶紅,也不知道背地裏偷偷哭了多少次。
身板照舊挺拔如竹,但好像瘦了,寬鬆的襯衫領口露出伶仃的鎖骨。
吃好喝好以至於胖了兩斤的燃灰皺著眉,很忐忑地接受了男主的打量,暗暗防備於他的下一步動作。
沉默片刻,雲曳再次伸手,又一次精準捉住了陸燃灰的手腕。
肌膚相觸,燃灰很明顯能感覺到微微的粗糲感,是大少爺還沒好全的手部傷口。
在被甩開之前,雲曳拽著陸燃灰進了衛生間,然後不容拒絕地打開水龍頭,衝到那雙還沾滿黏土的手上。
燃灰:“?”
他沒反應過來,被衝了幾下才意識到:雲男主這是要給他洗手?
不僅如此,大少爺還親自上了手,骨節分明的手指覆到陸燃灰的手骨上,幾乎是笨拙地為他清洗幹淨指縫裏的細小汙垢。
他顯然沒做過這種事,可謂不熟練到了極點,動作間卻極其小心。
極度異樣的感受從指縫間傳來,燃灰頭皮幾乎炸開,瞬間抽回手,飛濺的水流迸濺在雲曳那絲綢材質的襯衫上。
燃灰勉強保持鎮定:“雲少,這是什麽意思?”
雲曳的襯衫被澆了個半濕,卻毫不在乎,眼神因為陸燃灰顯而易見的抗拒暗沉一瞬,抿唇:“……你不喜歡?”
燃灰:這根本就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吧!
見他困惑且防備,雲曳垂眼,又慢慢道:“為什麽不直接叫我名字了。”
站在正常社交線外的距離,眼神警惕,開口就是疏離的一聲“雲少”,避他如洪水猛獸,劃清界限的意思不能更明顯。
男主的眼神太不對勁,燃灰心頭不祥預感越來越重,某個荒謬的猜測湧上心頭。
他慢慢往門的方向退了一步,眼神中帶著幾分警惕:“雲少想說什麽就直說吧,不用在這裏拐彎抹角。”
這個疏離的動作又在不經意間戳到了雲曳的心窩子。
退讓兩次已經是極限,他眼神一黯,毫不猶豫地伸手把門給牢牢關死,不給陸燃灰逃跑的機會。
其他想進來洗手的同學:“?”
隻能帶著滿手泥巴去找其他樓層的衛生間,心道這是在幹什麽。
燃灰:“……”
他就像是那落入狼窩的小白兔,堪堪問出一句“雲少這是什麽意思”,眼前就一花。
雲曳像是餓了好幾天的狼,終於忍不住對自己看中的肉下了手,幾乎是撲過來的,以一種凶猛的姿態,把陸燃灰按進懷裏。
胸膛相撞,陸燃灰隻覺得自己肋骨受到了重擊:“!”
該說不愧是男主嗎,身體素質真是一等一的牛。
但雲曳卻像是沒事人一樣,用了死勁勒住他的腰,手熟門熟路伸進襯衫裏,摸上了闊別多日的肌肉。
他把臉埋進陸燃灰的脖頸間,貪婪地深嗅,幾乎要為這久違的薄荷香氣紅了眼圈。
“……陸燃灰。”
有悶悶的聲音通過胸腔共鳴傳出來。
燃灰費力地喘了口氣,下意識:“嗯?”
高高在上的大少爺抱著他失而複得的前男友,那些曾經讓他覺得難以啟齒的話,似乎也沒那麽難說出口。
他頭一回這麽低聲下氣地服軟,語氣還是帶著別扭的,低聲說:“我們複合吧。”
燃灰:“……?”
他驚恐地瞪大了眼,想也不想就一口否認:“你瘋了?你忘了我隻是喜歡錢,根本不喜歡你的人,我勾搭賀立陽都被你當場看見了!”
雲曳眼神一沉,聽見賀立陽這個惡心名字,周身氣溫瞬間降低到了零下。
他幾乎遏製不住心中的戾氣,手臂報複性地收緊,在陸燃灰掙紮後才鬆開半分,沉沉道:“不是你的錯。我不該誤會你,是那蠢貨對你圖謀不軌,騙過了蘇展,也騙過了我。”
“你放心,我不會放過他。”大少爺輕聲細語,與語氣截然相反的是眉眼間暴戾陰暗的火氣,“他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燃灰:“……”
燃灰是徹底看不懂這個劇情發展了:“可你為什麽會改主意?你那時候,明明已經相信見到的一切了啊?”
這直白的話像是把刀,又在大少爺心口狠捅一下。
被威脅,被騷擾,還要打落牙齒和血咽。
麵對自己當初口不擇言的質問,陸燃灰當時的心情是怎樣的。
他甚至沒有勇氣深想。
“我……”雲曳再開口時,嗓子不知何時悄然沙啞。
像是擔心陸燃灰會跑,他抱得更緊,低低道:“我看見了你的小號。”
燃灰一愣:小號?
那可是特意為雲夫人準備的豪華禮包,怎麽會讓雲曳看見?
雲曳禁錮著他,又像是倦鳥投林,垂著睫毛低聲解釋:“我不知道我媽來找過你。”
“她來找我時說漏了嘴,我才知道有這回事,當時她故意支開我,就是為了去威脅你。”
“這點是我的錯,沒護好你。”
“我……應該相信你的。”
相信根本就沒有過什麽其他人,自始至終,從來就隻有雲曳貫徹了陸燃灰的人生。
最後一絲別扭也被愧疚盡數堙滅,大少爺埋首抿唇:“……抱歉。”
燃灰:“……”
他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憋死,002更是直接當場死機。
不是吧——這也能洗白?
雲曳懷裏的身軀僵硬,他一無所覺,想起雲夫人,眼中陰鬱一閃而過,沉聲保證:“她不會再來找你麻煩,我發誓。”
燃灰震驚臉,下意識問:“你怎麽做到的?”
男主媽跟男主是一個模子裏打出來的高傲,讓她捏著鼻子放過自己這個鳳凰男,燃灰簡直無法想象。
雲曳並不想在這件事上多談,輕描淡寫道:“對她來說,最在乎的隻有利益。”
“隻要我針對她的利益進行威脅,那她就隻能忍下來。”
他生疏地安撫陸燃灰:“所以你以後不用再擔心她,有什麽事讓我來解決就好。”
燃灰:我倒不擔心你媽找我麻煩,隻是有點擔心她的血壓。
他深深吸氣,試圖從這徹底崩盤的現狀中尋得一線生機:“雲少……”
還沒說完,就被雲曳擰眉打斷:“叫我的名字。”
他重複道:“叫我雲曳。”
燃灰一梗,也不想和他掰扯這些,忍辱負重道:“……雲曳。”
他的嗓音柔和而有磁性,念出這兩個字,像是片羽毛撩過,帶來漣漪般的癢意。
燃灰喊完之後,雲曳卻保持著那個伏在他肩頭的動作,久久沒有動靜。
他困惑地又叫了一聲,好半天,才感覺到雲曳用力深吸一口氣,沙啞克製道:“嗯。”
“以後都這麽叫。”
燃灰不知道他發什麽瘋,也懶得管,試圖掙紮:“其實我確實是在騙你。我是真的喜歡錢,也是想勾搭賀立陽,隻是被你撞破了而已。”
這話說出口,他身邊的空氣驟然凝固。
人設分岌岌可危,燃灰盡量冷靜地繼續道:“還是那句話,你想報複我也可以,或者我們以後好聚好散,我再也不出現在你麵前……唔!”
腰間一疼,打斷了陸燃灰後麵的話。
雲曳慢慢從他肩膀上抬起臉來,鳳眼陰沉駭人,篤定道:“你還在生我的氣。”
燃灰:“……我沒有。”
雲曳才不相信,臉色來回變換,暴怒、偏執、扭曲一一閃過,最後又全部按耐下來,恢複成了隱忍包容的模樣。
這個模樣的男主,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瘋勁,讓人隱隱害怕。
想到那天陸燃灰與賀立陽的交談,大少爺視線一凜,自認為抓住了真正的原因:“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難伺候,脾氣差?”
喜歡一個人,並不是非要喜歡他的全部。說不定陸燃灰嘴上不說,心裏也在嫌棄他的壞脾氣。
雲曳其實一直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討人喜歡,他隻是懶得在乎別人的感受——畢竟就算他們心裏有無數意見,還不是照樣要在雲曳麵前諂媚迎合。
但他總下意識地認為陸燃灰可以包容自己的一切,不問緣由,所以在陸燃灰麵前越來越驕矜。
蘇展曾經說過陸燃灰恃寵而驕,實際上恃寵而驕的一直另有其人。
燃灰在崩與不崩人設之間選擇了沉默,沉默就是默認。
雲曳臉色青青白白好一陣,在燃灰以為他要惱羞成怒地發火時,又認命地把下巴重新放回他肩頭:“就算我脾氣不好,這麽長時間你不也是忍過來了麽……再說了,我又不是不能改。”
能說出這種近乎妥協的話,已經是雲曳的極限。他摟緊了陸燃灰的腰,低聲說:“別生氣了,跟我複合吧。”
頓了頓,想起什麽,又生硬地補充一句:“好麽?”
燃灰:“……”
002:【……】
好嘛,一通猛如虎的操作下來,陸燃灰的人設沒崩,男主的人設怎麽先崩了。
怎麽說呢,眼看著劇情以脫肛野馬的姿態狂奔,燃灰竟然詭異的心平氣和。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這種不受控製的感覺好像都快習慣了。
即使是道歉求複合,雲曳的潛意識裏也很篤定,陸燃灰那麽喜歡他,再加上自己已經讓步了那麽多,根本不可能拒絕自己。
所以,當陸燃灰微微撇過臉,輕輕說了句模棱兩可的“再說吧”時,他第一反應就是不滿皺眉,追問:“再說是什麽意思?”
燃灰:就是讓你快爬的意思。
他看了眼雲曳,大少爺後知後覺地麵色一僵,立刻強迫自己擺出一幅“其實我也不是很急”的神態:“沒關係,我給你時間考慮。就算你以後還是想分,我也……”
說了一半,他臉色鐵青,後麵假惺惺的讓步再也說不出口了。
燃灰幽幽看著他等待下文,好半晌,雲曳半是挫敗半是懊惱地擰眉,不滿地低聲道:“脾氣哪裏是說改就能改的。”
語氣竟然還有點委屈。
燃灰歎了口氣,不想和男主做這些無謂的糾纏,他現在就想找個地方靜靜:“行吧。”
然後直起腰,伸手把攀附在他身上的大少爺撕下來。
雲曳一僵,但還是任憑陸燃灰推開自己,有點緊張地盯住他:“你幹什麽,想走?”
燃灰:“不然呢,你還想霸占這個公共洗手間多久。”
大少爺這才息聲,站在一旁看著燃灰又洗了遍手,仔仔細細擦幹。
然後在他推門而出時,一把從背後牽住了他的手。
手心未愈合的傷口還在發燙,剛剛沾了水,邊緣都被泡皺泛白。雲曳麵無異色,五指收緊,十指相扣,因為這親昵十足的接觸,心情又顫顫悠悠飄上了雲端。
燃灰想掙又掙不開,被他的傷疤硌得慌,沒忍住開口問:“你的傷……”
他一問,雲曳唇角就忍不住上翹:“關心我啊?”
燃灰:“……”
你再這麽說話,我真的要繃不住了。
大少爺很要麵子,輕描淡寫地掠過:“小傷,不用管。”
燃灰“哦”了一聲,不是很想再和他交流。
大少爺又不高興了:“你就不能再多關心兩句?畢竟也算是因為你受的傷。”
燃灰幽幽看了眼他,雲曳一僵,自知理虧地抿平薄唇,不情不願道:“不關心也行吧。”
又想到什麽,他的臉黑下來,手上更用力幾分:“以後不準再說那種……移情別戀的話,就算是氣話也不行!”
天知道他剛剛聽見陸燃灰說他對賀立陽有興趣時,是真的想殺人了。
讓他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京城,從此再也不會礙自己的眼。
哦,不如讓陸燃灰身邊所有的有錢男人都消失吧?
這個念頭蠢蠢欲動,雲曳真的開始思索實施的可能性。
燃灰對雲曳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麵色沉重地和002交流:【你說,如果我到了炮灰下線的時間還沒有完成任務的話,會被直接判定任務失敗嗎?】
002隻覺得自己在死機的邊緣反複試探,它堅強地抱住自己,回答宿主的問題:【不會的宿主,大綱給的隻是一個大概時間。除非男女主出現巨大意外,比如車禍身亡,或者宿主主動退出,理論上來講,宿主可以在這裏一直完成任務,直到壽終正寢。】
燃灰:謝謝,那還是早點死吧。
氣氛一片消沉,002想起什麽,更悲傷了,小聲道:【宿主……那我們今晚還能看鬼片嗎?】
燃灰:【?】
-
最後002還是如願看到了鬼片,隻可惜物是統非,沒有了任務成功的喜悅,鬼片好像都沒有那麽好看了。
打那天起,燃灰與男主之間的關係邁入了一個全新階段。
如今的雲曳意氣風發,前一陣子的消極病態一掃而空。
他的黏人程度比之前更勝一籌,之前就算對陸燃灰占有欲旺盛,好歹還會顧及著自尊,不想表現得對他太在意;現在直接連裝都不裝了,恨不得把陸燃灰百分之一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身上。
直接影響就是:陸燃灰的當月話費直接飆升了三倍。
表麵上半推半就的燃灰:煩得想死,第一萬次思考這退休金我就非要不可嗎?
雖然說出來有些不可思議,甚至可以說是離奇,但事實就是:雲曳開始追陸燃灰了。
也不能算追,畢竟大少爺絕不會承認這個事實,但示好的事確實做了一個又一個。
大少爺隻被人追過,沒追過人,對這種事一竅不通,最後還是求助了蘇展和百度。
然後,他就開始了禮物轟炸。
送什麽都有,堪稱五花八門,從車到房到高定到遊輪,最離譜的是還送過一匹純血馬。
燃灰看見那匹一人多高、通體皮毛黑到發紅,煩躁踏著小碎步的高頭大馬時,差點把眼珠子瞪脫眶。
男主你送這個,考沒考慮過我能不能養得起!
但不管怎麽說,他還是有點欣慰的:走過這麽多劇情,男主終於知道不白嫖了,真是可喜可賀的進步呢。
隻可惜禮物送了一籮筐,雲曳的話術卻沒有絲毫長進。每次拿著禮物送到燃灰麵前時,都是一幅再別扭不過的模樣,好像送東西是什麽很丟人的事似的,別開眼睛,隻是把手裏的東西往燃灰麵前一懟:“喏,給你的。”
然後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惡狠狠補充:“不許不要!”
偏偏燃灰還真不能要絕大部分昂貴的禮物,大部分時間都隻能勉為其難地收收花,吃個飯。
雲曳每次都興衝衝地帶著禮物來,臭著臉再原樣拿回去。
時間長了,他也發現了不對勁,陰沉沉地去找蘇展:“他還是不願意用我的錢。”
蘇展圍觀了幾天大少爺追人的那股勁頭,簡直大開眼界,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這場麵。
不誇張地說,要是半年前,有人告訴蘇展,雲曳會在未來追一個男人追得極其上頭,就像開了屏的花孔雀,恨不得把家底都掏出來,那蘇展可能會覺得這人的精神病已經到了人畜不分的地步。
但現在,他隻感覺有病的是這個世界。
蘇展下意識遞了酒瓶子過去,然後想起雲曳戒酒了,迅速收回;又遞了根煙過去,然後想起雲曳戒煙了,於是隻能叼進自己嘴裏,悻悻道:“不用你的錢怎麽了,你之前不就因為他清高才喜歡他嗎?”
雲曳眼角眉梢間全是煩躁,碾碎了唇齒間的薄荷糖:“……那不一樣。”
之前的確是清高自持,但以他倆現在的關係來看,就是疏離冷淡。
陸燃灰從沒要過任何貴重的禮物,隻有在吃飯的時候才會稍微積極一點,其他時間堪稱無欲無求,不管自己送什麽,都一副完全不感興趣的模樣。
……難道他還想著和自己撇清關係?
想到這個可能性,雲曳身上的黑氣已經濃鬱到有如實質,蘇展想忽視都難。
他叫苦不迭,急忙試圖轉移話題:“說起來,你最近是不是在整賀立陽?”
聽到這個名字,雲曳視線一深,怒氣盡數收斂,卻在瞳孔深處生出了寒芒般刺人的殺意。
他慢慢咽下嘴裏的糖,輕描淡寫道:“隻是開始而已。”
還隻是開始?
蘇展一想到賀立陽現在的慘狀就頭皮發麻,欲言又止一陣子,還是忍不住勸:“那什麽,差不多讓他得到教訓就行了,大家都是一個圈子裏的,萬一把他逼急了魚死網破,反咬你一口怎麽辦。”
雲曳不為所動,涼涼道:“我的人都敢動,要是不讓他長點記性,那以後豈不是任誰都能來我頭上踩一腳。”
像是想到了什麽有意思的事,他甚至輕笑一聲:“再說了,他自己造的孽,這是他應得的。我隻是從後麵助推了一把,加快了這個進程,怎麽能算得上整?”
話是這麽說……
蘇展苦著臉長歎一聲,心道現在爆出那種醜聞,賀家股票大跳水,賀立陽現在連家都不敢回,生怕一回去就被親爹打死,這要是沒有雲曳的手筆,說出來他都不信。
算了,反正賀立陽確實是個人渣,也犯不上為他求情。
蘇展很快把賀立陽丟到腦後,轉移話題:“別想那些糟心的事,來都來了,玩會兒放鬆放鬆!哎,酒不喝,飲料總能喝吧,服務員,來倒杯葡萄汁!”
雲曳本來不置可否,看了眼表後皺眉,霍然起身:“不用,我走了。”
蘇展還沒回神,試圖挽留:“這麽急幹嘛,時間還早呢?”
大少爺頭也不回,大步離開,衣角帶風:“他八點半下課。”
陸燃灰這幾天還有回避的苗頭,要是不能及時在教室門口堵住把人接到手,恐怕就跑了。
蘇展:“……”
你小子,就是說別太上頭了!
與蘇展想法相同的還有燃灰。
深秋姍姍來遲,氣溫降低,落葉滿地金黃。
在雲曳長時間的不懈示好下,礙於人設,陸燃灰逐漸有了軟化的跡象。
盡管大少爺那張破嘴很不會說話,送個禮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別扭,但像他這種天之驕子,肯來討好陸燃灰就已經足夠讓人大跌眼鏡,陸燃灰也不好一直端著。
雲曳很敏銳地察覺到了青年態度上的鬆動,迅速抓住機會得寸進尺,像是極具侵略性的猛獸般步步緊逼,獵物越是讓步,便越是貪婪地索求更多,誓要將其徹底囚於自己的領地之內。
不知不覺間,兩人之間的聯係越發緊密,陸燃灰的空閑時間都被雲曳擠占得滿滿當當。要不是燃灰明確拒絕,恐怕大少爺還會把所有的課表都按照他的時間挪過去。
“……今晚真不行,後天就要確定畢業論文選題了,我得在圖書館查點資料。”
周日晚六點,天色已經徹底黑下來,深秋小雨連綿,學校的水泥路一片濕潤,到處反射著淺淺的波光。
燃灰一身長款風衣,舉著把傘繞過一個個水坑,手機貼在耳邊,試圖對大少爺解釋他今晚為什麽不想出學校。
電話那頭,雲曳明顯不怎麽高興,聲線盡力壓抑著自己的煩躁:“去就去,為什麽不讓我陪?我就有那麽見不得人?”
燃灰:廢話,因為我就是借這個理由給自己放個假,懂嗎,不然真的要被黏到無法呼吸了!
他不著痕跡地歎了口氣,柔聲道:“今天是魏少的生日,我不去可以,你放他鴿子不合適。”
“在聚會上好好玩玩,放鬆放鬆,看你最近都沒怎麽休息。”
雲曳垂眼看著手裏的禮物盒,指腹無意識撥過精心係好的紅色綢帶,心道你又不去,那些聚會哪裏還有什麽意思。
以前他是很喜歡玩的那個,現在卻不知道為什麽,明明身處新鮮刺激的組局裏,總是覺得索然無味,隻想趕緊回去找陸燃灰。
但陸燃灰說得也沒錯,畢竟是魏巡生日,如果是其他聚會還可以推脫,兄弟的生日聚會還是要到場的。
燃灰耐心等待著,沉默半晌,隻聽見電話那頭的大少爺突然說:“叫我一聲。”
他一愣,但也知道這是大少爺最近的新癖好,順從道:“雲曳?”
那邊電話裏呼吸急促幾分,好半天,大少爺沉著聲線,似乎沒什麽異狀:“再叫一聲。”
燃灰不明所以,但還是放輕聲音,叫了一遍:“雲曳。”
電話那頭隱隱有什麽東西被打翻的聲音,隻聽大少爺“艸”了聲,隨後一陣乒乒乓乓的兵荒馬亂。
燃灰:“……”
過了一會兒,雲曳的聲音才由遠及近,語氣鎮定:“沒事,天氣太幹,流了點鼻血。”
“就這樣吧,我先掛了。”
然後破天荒主動掛了電話。
燃灰:“……”
這是又抽什麽風。
大少爺的心思他也懶得猜,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加快步速往圖書館走去。
難得沒有男主在旁邊纏著,就連枯燥的學術也仿佛有趣了不少。
燃灰在圖書館享受短暫的安寧,墨跡到晚上十點閉館,才慢吞吞出了門。
雨還沒停,劈裏啪啦打在傘麵上,昏黃的路燈下人影稀少,隻有路邊的垃圾桶屹立不倒。
燃灰慢慢走在林蔭道上,呼吸著微涼的空氣。
四下無人,也不用演戲,那雙桃花眼裏溫柔神色盡褪,情緒疏離冷淡得像塊冰。
002看著這樣的宿主,一時間甚至有些不敢吭聲。
但很快,冰塊裂開,燃灰揉揉眉心,苦著臉長歎口氣:【任務到底怎麽辦——你們的惡毒炮灰都這麽難當嗎!】
002:熟悉的宿主又回來了。
它小聲說:【其實宿主,惡毒炮灰是我們部門最基礎的扮演工作,完成度能上90%的那種。】
燃灰:好了,再說就多了。
他捫心自問,自己的演技也沒有差到那10%吧,人設分到現在都是幾乎滿的。
所以到底是為什麽?
想不出來,最後燃灰下了結論:【也許我就是和惡毒炮灰這個工種不合。】
002其實一直很好奇:【宿主之前做的都是什麽樣的任務呢?】
燃灰一筆帶過:【也沒什麽,就是殺殺喪屍和怪物,做做救世主,進進無限流之類的。】
002:【……】
不管怎麽說,聽起來都比惡毒炮灰要難多了啊!
難道說,這就是一物降一物,惡毒炮灰正好是宿主的短板?
燃灰心裏確實發愁。
眼下,他能想出來的辦法已經使了個遍,全都沒用不說,反而讓劇情越發離奇。
現在要是想完成任務,恐怕就隻有崩人設一條路可走。
但人設這條線就像是燃灰的底褲,萬一崩了人設還是沒救回來,豈不是等於虧得連底褲都不剩——等回了主係統空間,要被部門的其他同事笑話一年。
所以燃灰很猶豫,在“幹脆直接崩人設算了”和“說不定還有其他辦法呢”之間來回拉扯,左右搖擺。
他一邊走神一邊看路,沒像往常那樣隨時注意周邊的環境變化。
因此,在路邊草叢斜刺裏衝出一道黑影時,燃灰忘了自己所處的世界,直接條件反射出手,穩準狠扼住了對方的喉嚨。
盡管第一時間鬆開了手,但那人還是被他扼得臉色漲紅,捂住脖子“嗬嗬”一陣,劇烈地咳嗽起來。
燃灰連連道歉,就著路燈看清了他的臉,頓時驚訝道:“賀少?!”
這不是消失了許久的賀立陽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燃灰沒有刻意關心過賀立陽的事,隻是聽雲曳說過要報複他。
現在的賀立陽果然狼狽,再也沒了之前斯文的模樣,被雨淋得透濕,眼裏滿是紅血絲,胡子拉碴,不像是富家公子哥,倒像是個走投無路的勞改犯。
燃灰不著痕跡地後退一步:“賀少,你怎麽會在這裏?”
緩過勁來,賀立陽慢慢抬起眼,突然伸手去抓陸燃灰,結果抓了個空。
他死死盯著陸燃灰,嘴角不自然地**著:“我為什麽會在這裏,你不是該最清楚嗎?嗯?”
“把我害慘了的罪魁禍首?”
他猛然爆發,扭曲著臉吼:“要不是因為你,我怎麽可能被雲曳報複成這樣!”
“你是和蘇展那傻逼串通好了,故意讓雲曳在隔壁包廂,好他媽的來害我,對不對!”
燃灰不適地皺眉,神情也冷下來:“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如果賀少就是為這件事來找我,那可以離開了,不然我會叫保安來把你請出去。”
他剛想離開,被賀立陽在背後叫住:“別走——”
“當初,是雲曳給了你機會,你主動追求的他對吧?”
他突然提起陳年往事,燃灰一時沒回過神:他怎麽知道這事,難道是蘇展說的?
看見燃灰的表情,賀立陽已經懂了,喃喃道:“還真沒騙我。”
燃灰沒聽清他的自言自語,謹慎地後退一步:“你說什麽?”
賀立陽緩緩露出一個獰笑,報複的快感洶湧,你雲曳讓我不好過,那我死也要把你拉下水,哪怕被當槍使也是賺了。
他喘著粗氣道:“陸燃灰,今天我大發慈悲,來告訴你一個秘密——”
“你知不知道,雲曳其實一直、一直在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