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不出去轉轉?”
楚風燁在門邊停留一秒,還是沒有按亮燈。
雨剛停,烏雲還大團大團遮蔽在頭頂。窗外天色陰沉,室內光線也昏暗, 隻能看見**隆起的鼓包, 和枕頭位置隱隱散亂的黑發。
聽見他柔聲的詢問,鼓包動了動, 略微帶著啞意的嗓音從底下傳出來:“……不去。”
聞言, 楚風燁眼神微微一暗。
他將果盤放到桌上, 無聲無息走到床邊坐下,把燃灰的腦袋從羽絨被裏扒拉出來, 露出張微微泛著紅的俊美臉龐。
先伸手探了探額頭,並沒有發熱。
被不耐煩地拍開手,楚風燁也半點沒有生氣的意思,有點苦惱地自言自語:“最近怎麽這麽喜歡睡。”
是因為天氣原因嗎, 這兩天許燃灰除了吃飯就是睡覺, 有時候一睡能睡十幾個小時,睡得昏天黑地。
要不是楚風燁叫他, 連飯都不願意起來吃。
燃灰照舊閉著眼, 眉毛卻皺起來了,翻過身來, 再次用被子蒙住腦袋,聲音悶悶的:“還不是你前兩天鬧得太晚。”
帶了點鼻音的埋怨出口, 楚風燁心立刻軟了三分。
那天許燃灰在樓上多看了一會兒白描, 目光停留時間一長, 楚風燁頓時就喝了幾缸陳年老醋, 連笑都快維持不住。
等送客之後, 他立刻休假兩天,鎖鏈也在床尾丁零當啷從夜晚撞到黃昏。
燃灰中途想跑,又被拽著鏈子一點點拖回來,在身上咬了個遍,腳趾都被嘬紅了。直到他再三發誓對白描真的半點也不感興趣,楚風燁才算作罷。
燃灰因為馬上就要離開,暫且容忍男主的放肆,在心裏冷笑:【男人,你給我等著,很快你這鏈子就再也派不上用場了。】
002同仇敵愾:【就是!】
不得不說,有係統在腦子裏捧哏真是件很爽的事,果然失去一次才懂得珍惜。
楚風燁不知道燃灰心中的所思所想,垂著眼,摸了摸他露在外麵的漆黑頭發,心道又該剪了。
看得出來許燃灰還在生自己的氣,他反思兩秒,覺得自己上次確實反應過激,不該怪燃灰偷看。畢竟家裏來了客人,他太久沒見外人,總是會有些好奇心的。
隻是白描長得不錯,楚風燁下意識擔心燃灰對他感興趣,所以反應有些過激。
楚風燁垂著眼,心中暗暗記了白老頭一筆。
談事就談事,好端端的,帶他孫子來幹什麽?
——許燃灰不該看見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同齡男人或女人。
平淡地這麽想著,就像是在考慮今晚吃什麽,楚風燁不再鬧許燃灰,起身去做飯。
南方雨水本來就多,接連下了幾場秋雨,於是驟然降溫。
花園裏遍布著被雨水打落一地殘敗的花瓣,無聲頹靡。
被異能催發而生的燦爛繁花,盛開在不屬於它的季節,花期總是比原本短很多。
楚風燁完全不在意,隻在乎許燃灰喜不喜歡。花敗了再種新的就是,許燃灰眼前永遠隻有盛放的花海。
他很快收拾好花園裏的狼藉,又灑下了新的花種。
這麽長時間以來,楚風燁一個人包攬了所有家務和園藝,向來不假手他人。異能者的可怖精力被他花了不少用在奇怪的地方,燃灰已經見怪不怪。
新種的花同樣漂亮,雪白綿延,像是大團大團的雲朵。
趁著天氣還算好,燃灰又在花園裏待了一下午。
但從院子裏回來之後的當晚,他就有點小感冒。
額頭隱隱發燙,精神有點懨懨的,食欲也開始不振。
其實因為002的存在,燃灰並不難受,胃口也挺好的。
問題是,他的味覺失靈了!
什麽鮮香辣鹹甜,統統嚐不出味,嘴裏嚼什麽都像在吃幹飯,當然食不下咽。
這對一個吃貨來說,著實有億點點殘忍。
嘴裏沒味道是真的痛苦,本來還想在走之前大吃幾頓的,現在可好,隻能含淚和楚風燁的廚藝說拜拜。
因為感冒的事,燃灰起初還想和楚風燁分房睡,擔心傳染給他。但楚風燁沉著臉,半夜破門而入,把他扛在肩上捉回了主臥。
雖然燃灰堅稱自己隻是有點累,沒什麽其他地方不舒服,楚風燁卻如臨大敵,直接把基地裏最好的醫生叫進家裏,為他看診。
燃灰坐在柔軟的大**,和拎著醫藥箱的原書主角受大眼瞪小眼。
……差點忘了,白描的工作就是基地醫生。
白描隻是隱隱聽人說過,楚風燁家裏藏了人,一直不讓外人看。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那人的長相。
和他想象中有不小區別,青年肩寬腿長,是很陽光奪目的長相,並沒有多麽柔弱。
但他安靜地靠坐在床邊,額頭上搭著塊濕毛巾,棉質睡衣鬆垮,露出片白皙的鎖骨。
隔著室內朦朧昏黃的光,有種莫名的易碎感。
看見白描出現,青年微微一笑,桃花眼微微勾起來,聲音也悅耳磁性:“你好。”
白描一個激靈,這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看呆了。
他有些手足無措地拎著醫藥箱,下意識回:“你好……”
身後卻冷不丁傳來一聲低沉的:“寒暄就免了吧,麻煩白大夫速戰速決。”
白描受驚般一抖,小心翼翼回過頭來,隻見楚風燁站在暗處,正陰森森看著他。
他明明臉上還帶著溫和的笑,眼底卻有被強行壓抑的陰鷙火氣,讓白描寒毛直豎,再也不敢想有的沒的,忙不迭上前打開醫藥箱,幫青年診治。
有楚風燁在身後盯著,白描像是被猛獸盯上的小動物,弱小可憐又無助,竭盡全力地克製自己的目光不亂看,聲音小小的,還在發抖:“麻煩……麻煩讓我量一下.體溫。”
燃灰:看男主給孩子嚇的,他都開始憐愛了。
燃灰很配合地探身,把溫度計銜進唇裏,動作間薄被一滑,露出截漂亮結實的小腿。
雖然很快又收了進去,但白描眼很尖地看見,那隻腳踝上有一圈隱隱約約的紅痕。
……這是怎麽壓出來的?
等溫度計量出結果的這段時間,白描腦子裏亂糟糟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
他被楚風燁盯得如芒在背,等時間一到,就迫不及待地取出溫度計,看了看溫度,然後鬆口氣:“沒到高熱的地步,應該是猛一降溫,著了涼。”
“我開點藥,這段時間好好休息,別受風。飲食也要盡量清淡,滋補為主,如果發熱厲害的話,就和現在一樣,多用濕毛巾擦額頭。”
楚風燁皺著眉,仍然不怎麽放心:“他現在精神很差,也一直沒什麽胃口,這是正常的嗎?”
白描想了想,小聲說:“生病的確可能有食欲不振之類的情況,這個還是要看不同人的體質。但咱們現在醫療儀器很少,也沒辦法做進一步的檢查……”
楚風燁也知道基地現在的情況,不可能憑空變出醫療儀器來,隻能勉強按捺住焦急的情緒,溫聲道謝。
送走了白描,他回來親自盯著燃灰把藥喝掉,又探了探他的額頭。
熱度還在,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好像更熱了。
白描給的又不是什麽靈丹妙藥,當然不可能讓許燃灰立刻恢複健康。
楚風燁心裏很清楚,卻控製不住自己的焦躁和恐慌,仿佛有什麽掌控之外的事要發生。
……沒事的,隻是小感冒而已。
再次警告自己不要心急於一時,楚風燁幫著燃灰洗漱完畢,帶他躺上床。
床頭燈灑下暖橘色的光,燃灰臉深深陷進柔軟的枕頭裏,安靜地閉著眼,睫毛振翅欲飛。
楚風燁目光貪婪地看了半晌,摟住燃灰的腰,熟練把臉深深埋進他的肩窩。
鼻腔裏滿是屬於燃灰的味道,他急促跳動的心才慢慢放緩,喉嚨裏發出幼獸祈求安撫般咕噥的聲響,臉又往燃灰懷裏紮。
男主大鳥依人,高高撩起燃灰的上衣,下巴新冒出的胡茬紮得胸前皮膚細密的癢。
燃灰又麻又疼,被沒斷奶的狗男人折騰得不勝其煩,用力踹了一腳,低罵:“神經,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但楚風燁眼前一亮,忙不迭吐出來嘴裏叼著的東西,湊上去親他的唇:“寶貝再多罵兩句,嗯?”
又很委屈:“你都兩天沒力氣罵我了。”
燃灰:“……”
就是說,男主的癖好真是越來越變態而不加掩飾了。
他才懶得罵,罵了楚風燁反而會爽到,於是不再搭理他,繼續讓002在腦子裏播恐怖片。
見許燃灰像是很疲倦似的,又重新閉上眼不再開口,楚風燁的心越墜越深,隻能第一萬遍寬慰自己,不會有大礙。
和燃灰在一起待的時間越長,他仿佛就越脆弱似的,明明醫生都說了隻是小感冒,卻心驚膽戰,恨不得許燃灰這輩子生的病全轉移到自己身上來。
雖然身體不難受,但燃灰的確比平時更容易疲勞。恐怖片還沒過半,他已經開始犯困。
002體貼地關掉了恐怖片:【宿主,困了就睡吧。】
燃灰也這麽想,“嗯”了一聲。
快睡著時想起什麽,他又有點好奇:【我真的隻是感冒嗎?】
002也不知道,畢竟每次脫離世界的方式都不同:【感冒的話,應該不會致死吧?】
燃灰:你還真別說,在末日裏,一切皆有可能,說不定病毒也會變異呢。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到底怎麽回事了。
即使白描開了藥,楚風燁也嚴格地緊遵醫囑喂了藥,但燃灰還是一天比一天虛弱下去。
他遠沒到高熱的地步,偏偏溫度久久不退,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吃的也越來越少。
主要是燃灰不僅沒有味覺,也沒有了嗅覺。現在就是楚風燁當著他的麵抽煙,燃灰都聞不見,吃東西更是上刑,怎一個痛苦了得。
終於,在某天清晨,燃灰被男主好聲好氣哄著喂粥,喉頭卻一陣翻滾上湧。
他猛然偏過臉彎腰,吐出了剛剛吃進去的所有東西。
胃裏已經空空如也,卻還是控製不住地作嘔。直到滴滴答答,有腥氣的**從嘴角滴下來。
緩過那陣頭暈目眩後,燃灰看著地上四濺的血花,有點驚奇:【我竟然吐血了哎。】
002:宿主好像很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楚風燁的眼被那片猩紅深深刺痛,整隻手都在發抖,瓷碗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他再也顧不得其它,直接動用私權,把所有醫生都叫來,緊急召開了專家會診。
但基地裏沒有先進的醫療設備,所有人都束手無策。不管怎麽看,許燃灰都是最普通不過的感冒,偏偏所有西藥都毫無作用。
兩天時間裏,楚風燁每時每刻都在未知的恐懼中飽受折磨。許燃灰可能得了什麽不治之症,這個想法讓他瀕臨崩潰。
最後,他不知道動用了什麽手段,硬是從民間挖出來一名早就退休的老中醫。
幫許燃灰把過脈,老中醫沉吟片刻,拄著拐杖出了門。
楚風燁心頭一跳,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起身跟上。
等走到了客廳,老中醫摸著白胡子,緩緩開口,說了兩個字。
“……中毒?”
這是楚風燁完全沒想過的方向,但仔細一想,難怪所有醫生都沒見過許燃灰的症狀。
——有人無聲無息地繞過他,給許燃灰下了毒。
楚風燁如墜冰窟。
他咬破自己的舌尖才勉強鎮定下來,暫時顧不得其他,澀聲追問:“那您……能解這毒嗎?”
見老中醫沒有立即開口說話,他以為對方還在考慮條件,於是二話不說,直直衝著老者跪下來。
雙膝轟然落地,膝蓋骨重重撞在水泥地麵上,那聲音讓人聽了都牙酸。
楚風燁上半身直直挺著,毫不猶豫朝老中醫磕了個頭,盡力控製住自己嗓音的顫抖:“求您救他。”
明明是天之驕子的出色人物,語氣卻懇切卑微到了極點:“您想要什麽我都答應,就是要我做牛做馬,要拿我的命換,我也絕無怨言,隻要您能想法子救他……”
老中醫卻抬起手,製止了他越說越語無倫次的話。
迎著楚風燁通紅的眼,他顫巍巍地歎口氣:“要是其他毒,老頭子我姑且一試。”
“但這毒是慢性毒,平時毫無察覺,現在發作出來,說明已經深入肺腑……”
他咬字清晰地說了四個字:“藥石難醫。”
客廳內,一片良久的死寂。
楚風燁跪在那裏,肩背慢慢傴僂下來,表情茫然怔忪得厲害。
好半天,他才大夢初醒似的開口,嗓音啞得不像話:“……還有多長時間?”
老中醫歎口氣,他見慣生死,卻依然無法保持冷漠。
——“最多七天。”
-
送走老中醫,楚風燁在客廳裏枯坐一夜。
手裏的煙已經燃到了盡頭,楚風燁忡愣看著窗外泛起魚肚白的天。
他想不明白。
七天。
這個數字像是兜頭打了他一悶棍,現在腦瓜子還嗡嗡的響。
明明前幾天還活蹦亂跳的人,怎麽突然就隻剩下七天了呢?
……他還那麽年輕,還不到三十歲,有大把大把的黃金歲月等著去揮霍。
楚風燁多希望這一切是一場夢,可他不管怎麽閉眼再睜開,都醒不過來。
許燃灰從沒得罪過任何人,楚風燁卻很清楚是誰下的毒,無非是那些因他而利益受損的當權者。
楚風燁隻是不能接受:為什麽偏偏是許燃灰?
有什麽仇什麽恨,完全可以衝著楚風燁來,陰招損招他都全盤接受——可為什麽,為什麽要針對許燃灰?!
一夜未睡的眼珠布滿血絲,楚風燁痛苦地捂著腦袋,嘴裏發出困獸般的低吼。
直到天明,他才拖著沉重的身軀,緩緩回到臥室。
許燃灰還在睡著,臉龐安靜蒼白,胸膛起伏近乎於無。
楚風燁伸出顫抖的手,屏住呼吸去探他的鼻息。等察覺到微弱呼吸還在,才重重鬆了口氣。
他坐在床邊,癡癡看了半晌,像是要把那張臉烙印進靈魂裏,天邊大亮,才脫掉鞋爬上床,極其小心地從身後虛虛攬住燃灰,閉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無聲而滾燙的熱淚洶湧,悄然浸濕了睡衣和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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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老中醫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楚風燁仍然不放棄,每天到處奔波,試圖找到延長許燃灰生命的方法,卻一無所獲。
燃灰身體肉眼可見的越來越糟,像是一朵秋日的花,無聲無息地迅速頹靡。
看著所愛之人慢性死亡卻無能為力,沒有比這更痛苦的事。
楚風燁本來早就戒了煙,卻又控製不住地重新開始抽,每天半夜都要去陽台上站到天亮,離開時遍地煙頭。
短短兩天,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原本溫和的偽裝再也難以維係,陰鷙暴戾得像是條瘋狗,所有人都避其鋒芒。
但在燃灰麵前,楚風燁又硬逼著自己藏起所有絕望和崩潰,不泄露出一絲一毫的脆弱情緒。
又是一天傍晚,走到臥室外,他對著鏡子練習很久,終於露出一個已經有點生疏的笑,然後才推開門,按亮了燈。
燃灰照舊躺在**,睡得昏天黑地,完全沒察覺到他的到來。
半隻腳露在被子外,被楚風燁小心翼翼地塞回去,手裏握著的腳踝伶仃,不知什麽時候瘦了一大圈。
楚風燁早就把他腳踝上的鏈子取了下來,但燃灰已經沒了下床的力氣。
心髒再次被狠戳一下,楚風燁喉頭哽住,強自壓下胃裏的翻江倒海,才柔聲把燃灰叫醒:“喝點湯再睡。”
燃灰困倦地打了個哈欠,翻過身,鼻音濃重道:“……不想喝。”
楚風燁口吻輕鬆:“真不喝?這可是我專門給你做的病號飯,再過幾天可就吃不上了,求我也沒用哦。”
燃灰:那確實是吃不上了。
最後燃灰還是拗不過男主,被扶著支起小半個身子,勉強喝了幾口湯。
像是在喝白水,怎一個痛苦了得。
楚風燁手很穩地給他端著碗和勺,幫忙擦過嘴,又獎勵性地吻了吻額頭:“真棒。”
然後給燃灰畫餅:“等你好了,我們就吃大魚大肉,什麽香吃什麽。”
燃灰靜靜看著楚風燁演戲,冷不丁輕聲問:“我還能吃上嗎?”
楚風燁身形一頓。
片刻後他開口,語氣毫無異樣地反問:“怎麽可能吃不上?”
心裏的野犬遍體鱗傷地哀嚎,楚風燁把神經質**的手藏在背後,麵上甚至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俯身極盡輕柔地親親燃灰蒼白的唇,他篤定道:“我已經找到了辦法,你很快就會好起來了。”
燃灰一愣,因為男主從不說謊:【真的假的?】
002很肯定:【脫離世界的過程是不可逆的,宿主中的毒肯定無解。】
那男主想做什麽?
燃灰猜不到,很快又睡過去。
楚風燁關了燈,輕手輕腳走出房間,離開別墅。
離開了燃灰的視線,他整個人迅速冷淡下來,駭人的黑氣遍布全身,路過的人退避三尺。
一路去供水中心找到蘇柳,楚風燁言簡意賅:“我有點事要出遠門,麻煩你照料許燃灰一天,其他人我不放心。”
蘇柳看著眼前的楚風燁,隻覺得恍如隔世。
他們意氣風發又溫柔體貼的隊長,怎麽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陰鷙,消瘦,眉宇間帶著一層可怖的死氣。
許燃灰這一病,像是把他的生氣都抽走了。
蘇柳有無數問題想問,話到了嘴邊,卻隻輕輕說出一聲:“……好。”
燃灰又狠狠睡了一覺,醒的時候腦子發懵,差點忘了自己在哪。
好不容易回過神,卻又因為門邊窈窕的黑影嚇得心髒一突。
女鬼嗎?!
不過幸好,女鬼打開了燈,燃灰這才認出來,很驚奇地出聲:“蘇柳?”
這麽長時間沒見,她還是很漂亮。
但怎麽會出現在自己麵前?
像是看出了燃灰的疑惑,蘇柳走近,手裏端著杯溫水:“隊長有事要出遠門,拜托我照顧你一天。”
盡管他們早就不是一支小隊的關係,蘇柳依然習慣性地喊楚風燁隊長。
杯子被喂到嘴邊,下意識啟唇喝了口水,燃灰反應過來,立刻掙紮著去接杯子:“我自己來就行。”
蘇柳任憑他把杯子接過去,看著燃灰很艱難地自己喝水,蒼白的手指連杯子的重量都支撐不住,一直輕輕發著抖。
她突然肩膀一顫,捂住臉,道:“……對不起。”
燃灰一愣,笑了笑:“你沒什麽對不起我的。”
許燃灰消失在大眾視野裏後,蘇柳曾經也想過找人,最後被瘦猴委婉含蓄地提醒,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蘇柳萬萬沒想到楚風燁會做出這種囚.禁的事,一時間,隊長光風霽月的形象轟然倒塌。
她試圖勸阻楚風燁很多次,但對方都不為所動。轉念一想,許燃灰跟著隊長應該也會過得好,於是勉強按耐住自己的杞人憂天,沒再多管閑事。
沒想到不久之後,就聽到了許燃灰生重病的消息。
曾經的那些隊員都想來看望他,包括蘇柳。但楚風燁有一個算一個,全部拒之門外。
蘇柳聽見喬時口不擇言地罵楚風燁,說他是白眼狼,許燃灰救了他們這麽多次,楚風燁卻關他這麽長時間,現在生病肯定也是他害的。
楚風燁卻沒反駁。
那一瞬間,透過他灰敗而絕望的臉色,蘇柳似乎看見了一座馬上就要傾倒的高山。
連喬時都被嚇到,再也沒吭聲。
現在親眼看見許燃灰,蘇柳才知道他的狀況這麽不好。
早知道……她說什麽也要把許燃灰救出來的。
甩掉那些晦澀的回憶,蘇柳很快偏頭擦了下微紅的眼圈,上前麻利地幫燃灰擦臉擦手,又輕聲問:“要不要上廁所?”
燃灰:“……不用了,謝謝。”
男主怎麽想的,讓一個妹子來照顧他,這讓他怎麽好意思!
因為不好意思被蘇柳追著喂,今天的飯燃灰甚至是自己吃的,甚至吃得比平時還多。
他如坐針氈,從沒那麽盼望過男主趕緊回來。
不過幸好,當晚楚風燁就風塵仆仆地趕回了別墅。
男人身材高大挺拔,帶著滿身塵土和血腥,眉眼之間滿是陰沉凝實的殺氣。
他連澡都沒洗,就走進臥室,對著蘇柳客氣道:“辛苦了,你回去吧。”
蘇柳看著楚風燁,總覺得哪裏不對。
說不上來,隻是覺得現在的他……身上有股不明顯的瘋勁。
她垂下眼沒說話,徑直出了門,把門帶上。
楚風燁沒有再分給蘇柳半個眼神,大步走到了燃灰的床前,柔聲把他叫醒:“寶貝。”
燃灰被強行從夢中搖醒,一枚漂亮到極點的晶核被送到他眼前。
晶核並不大,通身透明,像鑽石一樣璀璨。
燃灰呆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你去殺喪屍了?”
而且看這晶核的品級,起碼是個喪屍皇。
難怪男主會這麽狼狽。
但很快,他就發現了楚風燁的不對勁。
那雙狹長的眼此時驚人的亮,卻隱隱帶著古怪的病態和偏執。
楚風燁把晶核往燃灰麵前遞了遞,語氣帶著極力克製的激動和戰栗:“把它吞下去,你就能好起來了。”
燃灰:“……?”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晶核這種東西,隻能讓異能者提升實力。
普通人吃下去的話,要麽爆體而亡,要麽會……
變成喪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