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拂和步尋歌說了一會兒話, 步尋歌問一句,他答一句。
他們聊了很多,但其實寧拂聽得心不在焉, 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富有磁性的溫柔聲線裏。
“影帝哥哥。”
步尋歌喉嚨裏壓出來一道低沉的疑問哼聲,驚喜摻半,有點兒招架不住寧拂突如其來的熱情。
從一開始自己對他不假辭色過後, 寧拂再也沒有主動靠近過他。
“哥哥在不在忙,水水打擾到你了嗎?”
步尋歌這邊是白天,他正在試鏡現場, 手裏拿著劇本人物小傳。理性來說, 他此時應該和寧拂道別,認真準備試戲片段。
“沒有,水水要說什麽。”
寧拂有些赧然,細聲細氣,“哥哥可以叫我一聲拂兒嗎?”
他實在想念極了皇兄的聲音。
說完,寧拂發燙的臉頰暈紅,瘦怯的身體埋進蓬軟的沙發抱枕裏。
步尋歌電話那端片場的嘈雜聲很清晰, 他也知道地球的另半邊正值白天。可是真正的哥哥沒有多少時間陪自己,步尋歌卻能在百忙之中抽空陪他說話。
……
“拂兒。”
極致溫柔的男聲飄過耳畔,尾音耐心溫暖。
熟悉的嗓音把他帶回到自己和寧尋歌還在南朝時候的日子, 寧拂心底深處的無助得到安撫, 眼尾悶出黏黏的濕意。
猜到他愛聽, 步尋歌又這樣叫了他幾聲。
寧拂抿起淡粉的唇, 嘴角壓不住笑, “影帝哥哥真好, 水水好想摸摸你的臉。”可惜座機不能視頻通話, 看不見他的臉。
“你想摸誰的臉?”寧尋歌冷冷淡淡的說話聲冷不丁在背後響起。
屋裏樓梯間和木質地板都鋪著一層軟地毯, 寧拂剛好沉浸在愉悅之中,完全沒聽見男人下樓的動靜。
寧拂身形凝固,笑容僵在臉上,扭過頭看見本應在處理工作的寧尋歌,手忙腳亂地把聽筒藏到身後去。
“哥哥……”雙膝並攏,認錯態度良好。
電筒裏隱約傳來詢問人聲:“水水?拂兒?”
聽見「拂兒」兩個字,寧尋歌眼中幾乎是瞬間戾氣凶意畢現,堪堪壓抑住的暴虐神色一閃而過。
緩緩地,他高大腰身弓下來,手臂繞到寧拂背後平靜拿起聽筒,掛斷電話。
氣氛凝重,暗色的客廳裏靜悄悄。
寧尋歌神情淡漠淩厲,本該是溫柔湛藍色的眼眸冷得像一潭死水。
沉悶感鋪天蓋地,寧拂瑟縮垂首,十指緊牽衣擺,微微吸氣,不敢說話。
寧尋歌瞥他一眼。
買斷寧拂的鏡頭後,他徹夜獨坐書房看過節目,包括沒有播出的後續所有鏡頭。他想了解弟弟在現代的生活,也知道了他口中的那些人都是誰。
步尋歌,娛樂圈小有成就的演員,和前世的自己長著一模一樣的臉。
拂兒看起來遲鈍,實則心思通透,相處不久就知道他不是自己。
寧拂再朝三暮四,寧尋歌頂多隻是頭疼。可是他的好弟弟,現在讓別人叫他「拂兒」。
他對寧拂了如指掌,他眨一下眼睛自己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無法釋懷,心窒得厲害。
“寧拂,胡鬧要有限度。我是這樣教你的嗎,還是說,步尋歌知道你把他當替代品?”
寧拂諾諾,茫然過後又攜上一絲委屈。
“是你說的…你說過隨便我開心就好。”寧拂腦袋垂得低低的,眼圈泛紅,淚水不受控製盈滿眼眶。
“我也說過,你要習慣哥哥這張臉。”
寧拂淡淡薔薇色的唇咬得蒼白,聲若細蚊,“不習慣的時候,拂兒可以去看一看他嗎。”
沒有找到皇兄的時候,他抗拒見到步尋歌,和睹物思人是一個道理。但是現在找到哥哥了,他以為自己可以放心大膽地去親近步尋歌。
寧拂頭也不抬,在沙發角落裏縮成小小一團,兩條手臂圈住自己,是自我防禦的姿勢,因為過於用力白嫩的皮肉印出紅痕。
“我想念以前的哥哥。”
委屈的低喃瞬間穿透寧尋歌的心髒,疼得揪在一起。訓人的話都哽在喉頭裏,惱怒化為一腔無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並肩在寧拂身邊坐下,握住他過分細瘦的手腕,輕輕拍撫他後背。
“對不起,剛才是哥哥不好,哥哥失態了,不該凶你。”
寧拂腮邊哭濕,委屈至極。
“拂兒待在這裏,是不是無聊了?”他知道自己平時忙碌,沒有多少時間陪他。
前世今生兩輩子都是這樣。可是走到今天,他不能停下來,停下來就會有無數人取代他現在的位置,那寧拂該怎麽辦?
就像上輩子,即使知道是去送死,他也隻能一往無前。
“沒有凶你,哥哥隻是……”寧尋歌薄唇微扯,眉眼染倦。
“你可以是很多人的水水。但是隻做哥哥一個人的拂兒好不好?”
寧拂聞言愣愣抬頭看他,漂亮的眉蹙起來,眼圈越看越紅,停下來的眼淚卷土重來,淚珠掉得更凶。
順著寧尋歌的拉扯撲進他寬厚的胸膛裏。
“對不起哥哥,是拂兒不乖。”他抽噎著,搖搖頭語無倫次地說著:“我最愛的永遠都是哥哥,拂兒隻是太孤單了。”
寧尋歌隻在第一天帶他做全身檢查的時候陪了他一整天。
莊園很大,哥哥很忙碌。
為了多陪弟弟,寧尋歌已經將所有的工作都挪到家裏進行,但是這樣一來,寧拂心中隻屬於兄弟倆的家每天都會來往陌生人,嘴裏說著寧拂暫時還聽不太明白的語言。
寧拂有一次撞見他們交流工作,對麵的人稱呼哥哥,霍修斯。
他默默退出去,心裏漫起五味雜陳的澀然滋味。
即使寧尋歌從來沒有提過,寧拂也能猜出一些真相。
對他來說,自己和哥哥分離的時日不久,可是寧尋歌一定更早來到這裏,哥哥和自己之間,真正隔了太遠太久的兩世。
哥哥在這個世界過了許多年,甚至、甚至也有過其他家人……
“對不起,拂兒很笨,總是什麽忙也幫不上,還害得哥哥傷心。”
寧尋歌長臂圈緊,拍拍他,“胡說。拂兒的存在對哥哥來說就是最幸福的事。”找到寧拂之前,他在這裏不過是行屍走肉。
“小豬不要胡思亂想,哥哥不管在哪裏待了多久,唯一的親人永遠隻有拂兒。”
“不哭了,是我不好。”
把弟弟凶哭,還得自己變著法子來哄。
“今晚和哥哥睡?明天帶你出去玩。”
寧拂鼻頭緋紅,捂在寧尋歌懷裏打了一個哭嗝。
“哥哥明天不忙嗎?”
“這幾天忙一點,就是想抽出時間陪小豬。”
寧拂悶悶應聲。
寧尋歌替他擦臉,把他抱到臥房裏的大**。聳聳鼻尖嗅聞哥哥睡過的被子味道,寧拂彎唇笑了一下。
真好,哥哥還是他唯一的哥哥。
“睡覺。”寧尋歌捂住他的眼睛,“早點休息。”
寧拂迷糊睡過去之前,放空的腦筋忽然清醒一瞬,驀然睜眼,他終於想起來自己還有什麽事情沒做完。
被寧尋歌捉個正著,他手心攥著的電話號碼字條也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
寧拂有些難過地想,自己還沒來得及和覺寒說話呢。
哥哥晚上在書房工作,大約每隔一小時會來看自己一眼。
他原本的打算是在一個小時內給所有人都打完電話,分給其他人一人十分鍾,預備留剩下半個鍾頭的時間都用來和覺寒通話。
“哎。”
寧拂唉聲歎氣,整個人裹裹被子,往下蠕動著縮進被窩裏。
好難過。
“歎什麽氣。”
黑夜裏,睡在一邊的寧尋歌突然出聲,把弟弟悶在被子裏的腦袋提溜拎出來。
“睡覺別蒙頭。”
“好哦。”
隔天,寧尋歌遵守諾言,寧拂也終於第一次踏出這座莊園。
天朗氣清,草原碧綠的馬場,寧尋歌給他戴好頭盔,仔仔細細穿上防護服。
“君子六藝還記得多少?”
寧拂坐在一匹棗紅色的馬匹上,俯低身體摸摸小馬的額頭,靠在他耳邊說悄悄話。
“全都記得。”雖然他以前體弱多病,好歹禦射也是學過的。
“這匹馬性情溫和,小豬能控好它嗎,要不要哥哥帶你?”
寧拂堅持不需要寧尋歌陪同,他興致盎然,拍拍馬兒的脖頸,抓好疆繩,身體微微後仰,向前疾馳。
自在,暢快。
馬兒耳根子軟,跟他磨合得很好。微風拂麵,寧拂額間汗珠滾落,麵頰如同敷粉,花瓣沾上晨露,漂亮的秀靨像開得正豔的桃李,鮮豔嬌嫩。
寧尋歌目光追隨,一直在不遠處看著弟弟,心底沒由來生起一股家有嬌花初長生的滋味。
“哥哥,這馬兒好乖。”寧拂兜完一圈,汗珠淋漓,他不停撫摸著小馬的脖頸,喜愛之情溢於言表。
寧尋歌身形高大,直接抱著弟弟下馬。替寧拂擦汗時,他猝不及防問道:“拂兒喜歡男孩還是女孩?”算一算,弟弟兩輩子都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
“都喜歡呀。”寧拂氣喘籲籲,不假思索說。
寧尋歌麵不改色,“我說的是,相戀的愛人之間的喜歡。”
“咳咳咳。”寧拂睜大眼珠兒,小臉咳得嫣紅。被哥哥突如其來的發問難倒,他支支吾吾答不上來,最後找了個不高明的借口逃離。
慌忙關上馬場內洗手間的門,寧拂籲氣。
踱步走到幹淨的鏡子前,他看了自己一會兒,自言自語道:“水水這樣漂亮,可是要做新娘的,如果喜歡女孩子的話……”
“兩個新娘子能在一起嗎,到時候是她背我還是我背她呀?”寧拂苦惱咕囔,因為羞怯眼角暈開一團豔紅。
還在認真考慮,腰肢猝然被伸過來的一隻精壯小臂箍住。
天旋地轉,彭地一聲,寧拂被攬緊壓在門板上。
“我背你。”沉沉的嗓音,低啞繾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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