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幕突然詭異地靜默好半晌,空屏幾十秒之後被一整片齊刷刷的「臥槽」刷屏,蓋得整個直播間密密麻麻。

【臥槽臥槽!作精長這樣?】

【救大命,寧拂怎麽長得好像我老婆??】

【別是去整容了叭】

【不不不!剛才有一個鏡頭離得特別近,以我閱遍無數美人的眼光,寧拂的骨相和皮相絕對是頂級天然媽生臉,簡直絕品啊嘖嘖嘖】

【我被這個小妖精蠱惑了,誰來罵醒我!】

【啊啊啊寶貝老婆怎麽瞞著我跑去上節目了?】

【前麵的,確定沒病?】

寧拂單手用力揪緊衣擺,念完原主寫的台詞後,整張臉已經羞窘地快要冒煙了,恨不得把腦袋埋進地板裏才好。

他雖然對這個世界仍舊不太懂,但大概知曉那個幾乎懟在他臉上的機器是什麽,有什麽用處。會有很多陌生人透過它看見自己的臉,聽見自己的聲音,就像他看在電視屏幕上能看見其他人一樣。

他剛才一定說了很不好的話,寧拂輕微透出一口氣。

直播間吵得沸沸騰騰,此時別墅的客廳裏卻異常安靜。

寧拂放完狠話就慌忙躲進殼子裏,埋首不語,露出兩盞染紅白玉的小耳朵,完全不知道自己正被幾道不同的視線注視著。

劉司導演滿意頷首,繼續道:

“新一季的旅程我們添加了一些特別任務環節,在離別墅幾站路之外的一個中學裏進行。這一周學校恰好是勞動周,嘉賓們要去按照排班表和同學們一起參與勞動,並且尋找屬於你們的青春記憶。”

在去學校之前,需要給各位嘉賓進行分班工作。

劉司繼續念遊戲規則,五位嘉賓需要選擇自己的第一眼心動嘉賓,其中雙向選擇的兩個人會被分到一個班級,剩下的抽簽決定,兩兩配對成為一組。

沈烙假裝不經意間瞄了一眼寧拂,佯咳兩聲:“我們隻有五個人,怎麽夠分呐。”

“每一期節目組都會邀請一位飛行嘉賓,這位神秘嘉賓此時已經在學校等待了哦。”

沈烙不耐煩時習慣性地想鬆鬆領帶,抬手才發現自己還穿著醜不拉嘰的校服,他略顯暴躁地抓了抓頭發,“非要我們去學校能幹什麽?上課?”

他是來找媳婦兒的,不是整小清新青春疼痛文學的。

“尋找青春記憶。”劉司一本正經,略帶深意地補充說:“第一期隻是為了讓大家能快速熟悉起來,你們完全可以當做輕鬆慢綜藝參與進來。”

國內同性可婚法案實行沒幾年,這方麵的娛樂節目也是處於摸索和試水階段。

至於成年人的戀愛遊戲,要到後麵幾期才能慢慢體現出來。

彈幕——

【沈烙沒讀過高中吧,怪不得反應這麽激烈,這下糗大了。】

【嘖我記得我老婆也沒讀過。】

【草樓上你說誰?打一架?】

【這看臉的世界wtf 什麽人都是你老婆了?幹嘛逮著我老婆叫你老婆?】

【路人剛點進來,誰是老婆?】

【看破不說破qvq】

選擇心動嘉賓的環節很簡單,目前對哪一位嘉賓最有好感就將誰的人物小像放進心動信封裏,然後由知情的工作人員交給對方。

十分鍾後,五人都選擇好了各自的第一眼心動嘉賓,圍坐在餐廳的長圓桌上等待揭曉結果。

有人收到不止一封心動信件,也有人麵前空空如也。

步尋歌和沈烙一人收到一封信,而寧拂麵前的桌子上有兩封,剩下的陳冬至和覺寒都沒有收到心動信封。

劉導還在繼續念稿賣關子。

沈烙性情急躁,支起腿站起來將校服往肩膀上一搭,另一隻手拍拍旁邊寧拂的肩膀,等不及道:“走吧。”

寧拂不明所以,烏黑晶亮的眸中閃過一絲茫然:“去哪裏?”

沈烙將他桌前的信封拿起來在寧拂眼前晃了晃,“你不是都選我了嗎,一起去上學啊。”

寧拂睜著無辜的眼睛,掙脫他的手,輕微推拒道:“我沒有選你。”

沈烙甩到一半的頭頓時僵住,麵色浮現不可置信。寧拂分明和其他人都不熟,而且他們早上還那麽親密,寧拂乖生生的,支使自己替他伺候這伺候那的。

“你不選我還能選誰。”沈烙壓抑暴喝,從牙縫裏擠出幾個憋屈的字眼。他想不明白寧拂不選擇自己的理由,寧拂怎麽能不選他呢!

忽地,他猛然轉頭看向對麵的步尋歌。

“小沒良心的,你是不是選他了?”沈烙指著步尋歌,“你幹巴巴湊上去幹嘛,步影帝心高氣傲,會選你嗎?你乖乖……”

“誰說我不會選他。”步尋歌從容站起身,打斷沈烙。

他眼神複雜,在寧拂身上晃悠一圈,旋即直視他道:“寧拂,你的心動信件裏麵有我的一封。東西拿上,我們先走吧,我有話對你說。”

步尋歌原本選擇的人並不是寧拂,他與陳冬至既是一個公司前後輩的關係,也算談得來的朋友。

和熟悉的同公司後輩接觸,應當能省去不少麻煩。

可是剛才正當他要貼上陳冬至的畫像時,不知怎麽,眼前閃過早晨寧拂可憐巴巴站在自己門前叫哥哥的那一幕,鬼使神差就往寧拂那邊瞟了一眼。

那一秒,恰好觸及寧拂看過來的目光。少年罩在寬大的藍白校服下,更顯細瘦伶仃,挺招人疼的。

瞧這眼巴巴的模樣,他一定選擇了自己。要是自己沒有選他,寧拂會……哭吧?

大腦尚在遲疑,步尋歌的肢體搶先替他做好決定,手腕方向一轉將陳冬至的頭像換成寧拂。

再溫和的性子也有脾氣,要是以寧拂原先的性格,他肯定是避之不及。可是經過今早,他對寧拂不由起了一份惻隱之心,總覺得那樣溫軟晶瑩的目光,本性也許並不壞,隻是缺乏應有的教育。

或許自己可以借此機會,和寧拂解釋清楚,勸他不要誤入歧途。

步尋歌自小做任何事都規行矩止,計劃定好之後就會一絲不苟按照既定路線走。這是他在心裏迂回半天,能給自己找到的最合理的理由。

寧拂呆望著步尋歌半晌,倏地不作一聲咬咬唇,然後捧起自己的臉。漂亮的眉眼被窒人且悶的體熱蒸紅,瘦小的下巴白皙柔軟,連後頸也沁出一層粉蒸薄汗。

他嘴唇微動,囁喏說著什麽。

步尋歌疑問:“怎麽不走?”

彈幕:

【好家夥,打起來!】

【拔劍吧各位】

【哎,老婆受得住嗎?】

劉司導演恰時出聲:“咳,你們在說什麽,誰告訴你們寧拂選了你們中的任何一個?”

步尋歌頓時怔然,萬年鑲嵌在他臉上的溫和出現一絲詭異的裂痕,滿是意料不到。

寧拂雙腿並攏端坐在桌前,假裝掰著細白的小手,不自覺時不時地舔舔嘴唇。

監視器後的劉導這才宣布:

“恭喜寧拂和覺寒,成為本期第一對心動嘉賓!”

客廳裏死寂一瞬。

從始至終在一旁看戲的陳冬至懶懶吹了個口哨,視線掠過寧拂,他輕笑道:“真是精彩啊。”

覺寒倒沒什麽反應,黑眸幽深冷沉一如往常。

沈烙聽罷擰眉,神情愈發凶神惡煞。

“你和覺寒互選了對方?”天煞的,就知道這小禍水不安分,他到底什麽時候勾引的覺寒?

寧拂搖搖頭,劉導突發好心替他解釋。

“因為隻有寧拂和覺寒誰都沒選。理論上也是一種雙向選擇。”

沈烙:就離譜。

“不對,那我桌上的信封是誰放的?”

察覺到滲人的目光移至自己身上,陳冬至當即舉起手臂,挑眉否認:“別看我,我選的是步師兄。”

步尋歌此刻已經掩住不小心泄露出的難看神色,恢複成往常溫和沉靜的模樣。

劉司:“沈烙,你的心動信件是遠在學校的神秘嘉賓給的。”

沈烙咬緊後槽牙,什麽狗屁神秘嘉賓,他的小騙子都要跑去騙別的男人了!

——

分組過後,節目組就要出發去學校。

寧拂安靜坐在車後座,細瘦的雙臂趴伏在車窗上,注視車外的步尋歌和陳冬至上了另一輛車。

他自小和寧尋歌情誼甚篤,哪怕步尋歌不是皇兄,但隻要看見這張一模一樣的臉對自己表露出一絲不耐的神色,都會令他心口窒息。

寧拂不自覺陷入回憶裏,他曲指輕輕碰了自己眼角處那粒小小的痣。他的小痣長在眼角處,其實寧尋歌耳後也有一顆痣。

寧尋歌背過他不知道多少回,他小時候經常趴在皇兄背上揪弄那粒小痣,對它的形狀大小位置都一清二楚。

方才在客廳裏選人的時候,寧拂下意識望向步尋歌,男人無意中側過頭,他實實在在看得分明,步尋歌的耳後,沒有和皇兄一樣的紅痣。

恍惚片刻,因為心底說不清的頭緒,他沒有選擇步尋歌。

或許還有更深一層的原因,連寧拂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在他心裏已經隱隱傾向於步尋歌並不是皇兄。

石磯江邊萬箭穿心的畫麵再次浮現眼前,寧拂胸口升起一陣綿綿密密的疼意,他望著步尋歌漸遠的背影,鼻頭發酸。

“車要開了。”冰涼漠然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寧拂轉過頭看向聲音來源,覺寒坐在後車廂的另一邊,手指抵在額角處,車廂裏偪仄的空間似乎容納不下他的兩條長腿,曲腿的姿勢略顯散漫。

見人沒反應,他將話重複一遍。

寧拂隻是身子扭過來,手指還攀在車窗縫那,有些沒明白他的意思。

覺寒定定看他半晌,而後緩緩朝寧拂俯身,伸出手臂用他異常冰涼的手掌扣住眼前人的腦袋,往裏帶了帶。

湊得近了,能聞見少年身上一股甜甜的奶香,又夾雜著淺淺的淡淡青草味,輕盈拂麵。

突兀撞進寬闊結實的肩膀裏,寧拂半截身體幾乎偎進覺寒懷中,被一股不容拒絕的力道搬起來往裏坐了些,玻璃車窗恰時上升,然後緊閉。

等寧拂反應過來時,覺寒已經鬆開力道。

他扭頭望了眼合起的車窗,長睫翹起,睜著水漉漉的眸子朝覺寒說了一句謝謝。

“不客氣。”

經這麽一打岔,寧拂心底的陰霾揮散去不少,原本籠著水霧的眼睛恢複清亮,他漸漸將心思轉移到正在行駛的車輛上來。

寧拂看上去很喜歡坐車,雖然被告誡不能離車窗太近,但沒過一會兒,他還是忍不住好奇蹭到窗邊,一會小心摸摸玻璃,一會又專注看窗外飛速後退的景物。

轎車緩緩行駛,在一個路口時碰到紅綠燈又停下。

熟悉的廣場路口,抬眼便能看見覺寒的巨幅海報。寧拂雀躍的小表情斂起,他當即緊張起來,手指倏地攥緊,忐忑瞥向身旁的覺寒。

覺寒似乎也注意到了,側首將視線投去。

寧拂撐著下巴,呼吸急促,急急道:“你別看、別看了。”

語調格外軟,像撒嬌。

覺寒眼中情緒幽深難辨。

寧拂以為他在傷心,分外認真道:“總有一天,你的畫像會被取下來的。”

第一眼見到覺寒,寧拂最先注意的不是男人相貌如何,而是一身死氣沉沉的陰鬱氣質。他知道這裏的世界是一個仍處於和平的時期,可是覺寒似乎和別人都不一樣。

光影落在他的淩亂的碎發間,映襯出一種無聲息的陰冷,仿佛死去的骨肉外麵不過裹著一幅皮囊,再無其他。

像血海深重的戰場裏爬出來的惡鬼,又好似經受過無數深重的苦難淬煉。

覺寒也是幾人中唯一一個沒有對自己表現出惡意的人,剛才還好心護著自己的腦袋。寧拂無意識地蜷起小拇指,近乎小心哄著他,“不看了不看了哦。”

光說說還嫌不夠,他挺直纖瘦不堪的小腰板,努力想用自己的身體擋住覺寒的視線。紅潤的嘴唇一張一合,吐出的氣息熱熱和和,攜著一□□人的蜜香。

覺寒漆黑的瞳孔裏閃過一絲莫名奇異意味,像是似笑非笑,喉嚨裏溢出一句嗯聲。

舌尖舔了舔犬齒。

好乖。

作者有話說:

拂寶心裏,人氣值和可憐程度呈正比目前還是古代人思維,他以後會知道真相的…

以及,崽寶這麽單純善良甜蜜可愛,真的會被拐的。

不過設想一下,如果寶對沈烙說這種話,沈烙的反應一定是:什麽意思,他想把我海報踢下去?他在挑釁我?這就是搞笑男為什麽討不到老婆的原因(bushi;

ps 彈幕泥塑預警,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