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毓笑笑,並不與白鷺多說什麽,隻告訴她自有道理便讓她退下了。白鷺似乎也隻是隨口一問,小姐說要做什麽她自然是聽從小姐的。剛剛那一句也隻不過是打抱不平一下而已,白鷺向來謹慎,雖不至於寡言少語,總歸還是安靜些的。林毓很是慶幸會醫術的那個人不是千雪,不然就她那活潑跳脫的性子,不打破砂鍋問到底才怪。

現如今永嘉帝雖然心中有她,但也不知道究竟在別扭什麽。就算她按照太醫的吩咐如實的好起來,永嘉帝大概也是不會就這般讓她侍寢的。

最重要的是,林毓自己也並不願意。在這深宮之中整日與朱紅色的宮牆作伴,已經像是在籠子裏的小鳥一般,這樣的日子已經讓她心生悔意。若是再違背自己的心意,強迫自己做一些不喜歡的事兒,林毓害怕哪一天她會忘記仙子的囑托,不管不顧的離開這裏。

畢竟,宮外總有一個人在等著,可以隨時帶她浪跡天涯。

想到這,林毓又是低低的歎息了一聲。雖然已曆經兩世,但她似乎仍舊不懂什麽是兒女情長。若是有選擇的餘地,她也許並不會站在這裏。

但是這個皇宮之中,哪裏容得上人思慮不思慮。在別人眼裏,永嘉帝似乎已經是厭倦了林嬪這個嬌弱無力的身子,偶爾也隻是給點可有可無的賞賜。不過,好歹也是記掛著的,眾人也不敢太過造次。

每日也隻是南宮疏影一類的在言語上逞逞能,林毓表示兩輩子都過來了,這些雕蟲小技在她眼裏完全不是問題。永嘉帝偶爾還是會在夜間過來,似乎他不寵幸其他妃子的時候,都是願意來她這裏抱著她睡覺的。

久而久之的,林毓也就習慣了。習慣了每天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身旁總是多一個溫熱的軀體,替她擋住春天還有些微涼的夜風。習慣了身邊總會有一張寬闊的肩膀給她依靠,讓她感受到了原來從沒有體會過的溫暖和安心。

日子就在這樣有些平淡的時光裏悄然走過,轉眼間,一月限期已到。那個通常隻給皇上把脈的院正奉著永嘉帝的旨意親自來到了鍾毓殿。

林毓也不是什麽不識時務的人,趕忙接待了這位陰陽聖手,客氣道:“本宮不過這點小小的病症,怎敢勞煩太醫親自出馬?”

院正搖了搖頭卻說:“皇上並不放心其他任何人來給娘娘診脈。”林毓的眼神變了變,卻隻是溫婉的笑了笑,沒說什麽其他的,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永嘉帝似乎比上輩子都更加寵愛自己,林毓輕輕歎了口氣,不知這樣的寵幸下麵到底是福還是禍。

但院正給林毓診完脈眼神卻是有些不一樣了,他不可置信的看著林毓:“娘娘可曾按時服用微臣給您的藥?怎的這病竟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不對。”院正又道:“娘娘可否讓微臣也給您把一把左手的脈象?”

林毓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伺候在身旁的白鷺,見她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這才把另一隻手大大方方的伸出來,說了一句:“自然。”

院正來來回回診了半天的脈,這才搖了搖頭,頗有些同情的看著林毓:“娘娘這病怕是還沒好全,待老夫重新給您開個方子調理調理。這侍寢的事情最好還是要拖上一拖,娘娘可萬萬急不得,不然恐於子嗣有礙啊。”

林毓露出一個苦笑的表情,點了點頭:“本宮醒的。勞院正費心了,本宮的身子自己知道,打小就虛弱。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是本宮沒有福氣。”

院正聽見這話,臉上露出一個複雜的表情,沉默了一會方說:“娘娘不必妄自菲薄,像微臣這樣的太醫本不該參與到這宮中的事情。但皇上已經將娘娘的身子托付給了老臣,那這句話老臣就不能不說。”

“院正大人有話不妨直說。”

“娘娘有時間還是好好檢查一下這宮裏的物件,有時候娘娘的身子也並非就是天生就弱。”院正頓了頓:“尤其是那些個入口吃飯的,平日裏經常用的東西更是要嚴謹些,深宮內院,並不是娘娘家裏那麽簡單。”

林毓聽見院正的忠告,臉色很是應景的變得煞白,聲音也帶了一絲絲的顫抖,不過終歸還是鎮定了下來:“多謝院正,本宮知道了。那我現在這病......可還來得及?”

“這個娘娘千萬放心,老臣雖不是什麽扁鵲妙手回春之流,但娘娘這種情況,還是可以解決的。”

白鷺跟著院正開完了方子,待院正拜別林毓之後,白鷺帶著他離開的時候,經過了鍾毓殿的香爐邊上。卻不料那院正聞見這香味便止住了步,征得白鷺同意之後,打開香爐嗅了嗅。不知怎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拿著香爐的手也有些發顫。

白鷺在一旁頗有些不解的問道:“院正大人為何是這種表情,這香爐可是有什麽問題麽?”

“娘娘平日裏都用的這種香,還是最近才開始用的,這香爐看起來並不像是宮中的東西。”

“大人有所不知,這香爐是我們夫人臨終前留下的。我家娘娘自小便和夫人陰陽兩相隔,隻能拿這些冰冷的物件思念。

不過一般也是不舍得用的,隻是最近一直用著的那個香爐被宮女打掃的時候摔壞了,新的內務府還沒給送來,這才先用著這一個。平日裏我們娘娘寶貝的很,都不讓人碰呢。

至於香料,殿中用的一直都是內務府的人送來的。不過最近這味道似乎是有些不一樣,但他們說這是皇上親自給娘娘挑選的,我們也就沒多問。”

白鷺短短幾句話,卻是把明裏暗裏的東西都交代了個清清楚楚,那太醫聽見了點點頭,問了一句可否將這個香爐拿走研究一下。白鷺為難的看了看他,進內殿向林毓稟告了一番才答應了。但院正拿著那香爐走的時候白鷺還在旁邊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看管好了,萬不可摔著碰著了雲雲,弄得院正大人連連歎氣。

這香爐自然是林毓故意讓院正瞧見的,香爐就是那日朱顏鳳把它和冰玉梧桐一起送來的那個。鍾媽媽到最後也想了起來,這香爐做工精巧細致,左下角還有一個不易察覺的蓮花印記。

這樣的香爐是年輕時候的父親最喜歡的樣式,那時候朱顏鳳為討父親歡心不遠萬裏的買了這東西回來,卻並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結果。父親的無情拒絕讓她把眼睛轉投向了長公主,在那香爐的內壁鍍了一層帶著毒藥的金子,死活讓長公主收下。

最開始長公主看她一片天真無邪的模樣,一家老小流落到了南方邊陲之地,也是真心待她的。卻沒想從那個時候開始,朱顏鳳的心思就已經如此歹毒。

朱顏鳳兩輩子都對她痛下毒手,再加上這不死不休的殺母之仇,她林毓就算不能親手將其斬於馬下,也是要將這毒婦的所作所為大白於天下的!

還有淑妃娘娘,一石三鳥之計雖然沒有成功,卻也是險些害得她失去一個做母親的資格。這個仇林毓也記著呢,況且所以那香爐中也真的有所謂的淑妃娘娘下的毒。

即使這個毒是皇後反將一軍,動用了世家大族在宮中人脈的力量,製造了一個是淑妃娘娘所做的假象。

早前這香一到手上,白鷺便察覺出來了不對,分析了兩三天它的藥性,翻閱了許多的醫書才查出來。

這名叫美人安樂的藥,性子可是毒辣的很。它和普通的香料在形狀上並沒有什麽區別,隻有一絲淡淡的花香。這藥隻需要在香中摻一點點就可使人虛弱,那一絲異香也是恰到好處,聞者都會喜愛上,會不由自主的想多聞一些,而後就會在神不知鬼不覺當中死去。

再加上那銅製香爐的一層鍍金內壁,像院正這樣的老太醫隻要走過就沒有聞不出來不對的道理。況且那香是林毓讓白鷺做過手腳的,在裏麵多加了一味會導致女人宮寒的藥,這樣林毓這脈象也就有了解釋的餘地。

皇後想借刀殺人這無可厚非,但林毓最厭惡的便是別人把她當做互相博弈的棋子,這樣總會讓她想起上輩子自己含冤而死的模樣。小配角小棋子她早就做夠了,這輩子不管是誰,凡是敢來惹她逆鱗,還妄圖把她捏在手裏玩的團團轉的人,林毓通通都不會放過!

早晚讓那些自命不凡的人知道她林毓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物,而他們這麽做,又會付出多大的代價!

林毓坐在鍾毓宮的正殿裏,含笑摸著大拇指上麵的扳指印記,眼睛望著殿外開滿了大朵大朵粉白色花朵的梧桐樹,凝神而專注。風輕輕的吹進來,帶著梧桐特有的香氣,吹起林毓鬢角的一縷發絲,襯得麵前這個鍾靈毓秀的女子更加出塵絕世,此間無雙。

“不信你們抬起頭,且看蒼天繞過誰?皇後娘娘,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