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軒的事抽去了她的靈魂,從來沒有的悔意幾乎要將她推向滅頂的絕望之巔,不曾想過死的她此時卻無時無刻不想著死。死,原來這樣的近,隻要一個翻身,她就可能永遠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這樣的死比知道死期卻隻能苟延殘喘又要好上好多倍!她再次心疼起裴景軒來。

“江南,把你先前上班的衣服借我一下!”鄔梅梅走進來,道。習慣性地從床下抽出她的箱子,把衣服翻出來,而後放進去,拿著衣服往外走。程江南毫無反應,鄔梅梅做了什麽更是不知情。

她在那裏站到太陽完全落山,天黑下來,宿舍的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而後熄燈,最後……天亮。

“還你衣服!”六點鍾,鄔梅梅匆匆而來,將衣服往她**放,卻看她沒在自己**,而是依然站在昨晚站著的陽台欄杆處。

“咦,你怎麽起得這麽早?”她驚奇地走過去,原本還笑嘻嘻的,卻在看到程江南紅腫的眼睛和眼睛周圍深黑的眼圈時嚇了一跳,“你怎麽了?”

程江南不語,她的頭腦裏已然跳出了答案,“你不會昨晚一晚上都站在這裏吧。”

她沒回答,但那一臉的憔悴和深陷下去的眼窩說明了一切。“到底怎麽了?”鄔梅梅給嚇得不輕,問。

程江南原本腫脹的眼睛忽然一辣,滾燙的眼淚滾了下來,她看著鄔梅梅,無聲地哭著。這把鄔梅梅嚇得更重,上去扶她,“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和裴景軒分手的時候,她都沒有這樣過啊。

“怎麽辦?”程江南終於崩潰,撲到她懷裏,唔唔地哭了起來。這些天的害怕,焦急,擔憂,恐懼,此刻全然傾倒,她抱緊鄔梅梅,隻有這樣,才能支撐得住自己。

“江……江南……”鄔梅梅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樣失常,嚇得語氣都不順,都不知道問什麽才好。

程江南把頭用力頂在她身上:“裴景軒他……”

聽完她的話,鄔梅梅驚得直往後退,身體重重撞在了牆麵上。

“……你是說……裴景軒那天為了救你被艾滋病患者的針刺中,針上沾了艾滋病人的血?”

那天,她上班到一半就被莫名其妙地叫上車,擔心刺激到程江南,也未曾問過到底發生了什麽。此時聽到,也跟著白了臉。下一刻,又將目光鎖在了程江南身上,“你上次跟我說要好好照顧你弟弟……江南,你到底在想什麽?”

她沒有說話,有些話,說不出口。

鄔梅梅大體已經猜出來,用力去拍她,“程江南,不許做瘋子!不管結果如何,都要撐下去,聽到沒有!”她急得去推她,生怕她真的去做傻事。

“不行,從今天起,我要二十四小時守著你!”說完,她扯著程江南進了房,將她按在**,自己坐在了對麵。

程江南揉了揉發痛的眼睛,去推她,“我不會有什麽事的,你去上課吧。”

“不行!”鄔梅梅從來沒有如此幹脆過,“我不能再讓你出一丁點兒事,一丁點兒都不能!”

接下來兩天,鄔梅梅幾乎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就算她去上課,都在外麵守著。程江南的精神狀態也不好,沒有反對,整天渾渾噩噩的,就算上課也沒有聽到什麽。

她依然給裴景軒去送飯,但才到小區門口就給擋了回去,裴景軒連飯都不用她送了。

“要不給他打電話吧。”鄔梅梅提議道。知道她這些天承受了極大的壓力,不想讓她失望。”想要見他的想頭在瘋狂滋長,每天都會增加,越是不見,她越覺得難受,壓抑到幾乎要瘋狂。

她捏緊了手指,一聲不吭,默默地往回走。

另一頭,幾輛車急急停下,從車裏,走出幾個人來,為首的是裴翟耀,後頭跟了裴藍橙和裴慕陽,以及管家。

“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一聲都不提!”裴翟耀的臉色極不好,透出了無盡的嚴肅,嘴裏問道,臉偏向裴慕陽。裴慕陽沒有言語,保持著一慣的冷漠,眉卻壓得緊緊的。裴藍橙撇一眼自己的弟弟,代他做了回答:“結果還沒出來,他們瞞著,自是怕大家擔心。”

“現了這樣大的事,能不擔心嗎?就算再擔心,也該說出來!”裴翟耀嘴裏訓著,轉頭去看管家,“醫生那邊怎麽回答?感染率有多高?結果什麽時候出來?能不能提前?景軒屋裏有沒有人照顧,他的情緒現在如何。”

“醫生說還需要兩天,這已經是最快速度了。至於大少爺那兒……我們已經聯係過,他現在屬於隔離期間,不許任何人進去!”

“隔離”兩個字幾乎將裴翟耀的兩道濃眉壓斷。就算在商場上浮浮沉沉這麽多年,遇上這事時,還是有些支撐不住。一旦感染上艾滋,就意味著白發人送黑發人……

這事,已不敢想象。

他的步伐加大,卻一時安靜下來,一個字都不再說。空氣,無端壓抑,大家的腳步聲咚咚響起,砸進心間,每個人的感覺都不好。

一行人在公寓門口被攔下,不準他們上樓。裴翟耀又急又煩燥,生硬地命令保安開門,架子都端了起來。

“這應該是景軒的意思,他也是怕大家受影響。爸不如先打電話給他,問問情況再說。”裴藍橙上前,解了保安的圍。

裴翟耀這才意會過來,去掏手機撥電話。父子兩通過電話聊了一陣子,到了這種時候,他也隻能說幾句安慰的話。打完電話,眼睛卻已經泛起了些紅,覺得對不住他。他抹一把臉,也不跟其他人打招呼,徑直往外就走。

一幹人等跟上去,個個都沒有吭聲,裴翟耀上了車。

“老爺,回您的別墅還是宅子?”管家拉開車門問。

“醫院!”裴翟耀應,“這事,總要跟醫生多問問才能放心。”

說完這話,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景軒這孩子,聰明能幹卻總是命運多舛,先是進乞丐幫,被砍手,現在又碰上這個……唉!”

這一刻,他倒希望可以替裴景軒受這份苦。

管家聽他這麽說,默默地上了副駕,免不得勸:“吉人自有天向,大少爺經曆了這麽多事都沒有被打垮,足見得他的能力。這次,是上天給他的另一次磨煉,相信也定能逢凶化吉。”

“若是能,便也好了。”

這種事,誰都不能說大話,裴翟耀還是憂慮重重。

他們的車後,跟著裴慕陽的車,裴藍橙亦坐在車裏。此時,裴藍橙和裴慕陽的心情一樣複雜。她希望裴景軒敗下去,但真正牽涉到生死時,又難免感歎。

之前跟裴景軒有過合作,之後又幫他牽線相親,相處之中,她覺得他是一個很好相處又進退有度的人。在很多方麵,她都很欣賞他。聽到這個消息,她自己的心思也很複雜。

而裴慕陽,眉頭始終繃得緊緊的,就算開車,思緒都沉得很深,那份冷漠,更顯了一份。

怕程江南回到學校胡思亂想,離開裴景軒的公寓後,鄔梅梅強拉著她去逛街。有心事,自然是沒有心情逛街的,從頭走到尾,程江南像丟了魂兒似的,從每扇門前走過,不曾駐足,目光空洞筆直,看得鄔梅梅汗毛直豎。

“還是回去吧。”她終於決定放棄。

“不是要上班嗎?你去上班吧,我也要去。”程江南回頭來看她,思緒終於收回一點點,眼睛裏也有了些些光澤。

鄔梅梅還要跟她,被她拒絕了,“放心吧,我沒那麽脆弱。”

她還是不放心,直到把程江南送到學生所在的小區才離開。離上課還有些時間,程江南本想到小區裏坐坐,時間差不多了再上去。學生家長的電話卻打了過來:“程老師嗎?今晚家裏有事,甜甜就暫時不上課了,您明天晚上再來吧。”

“好。”聽到家長這麽說,她反倒鬆了一口氣,坦白說,這種狀態下,自己也上不好課。無事可做,又不想回學校,她走出來,沿著大路毫無目的地逛著,心裏依然空洞洞的,極為難受。

站台上,停了一輛車,886路。這趟車會經過裴宅附近,不知道出於一種什麽想頭,她跳了上去,丟下兩枚硬幣。直到遠遠看到通向裴宅的林蔭大道,在意識到自己到了哪裏。她下了車。

既然來了,就去看看裴老爺子吧。

她沿著林蔭大道走進去。通向裴宅的大道很寬,兩側樹木極多,成排成隊,卻完全遮掩不住車道,別有一種曠大氣派。她是從正門進去的。守門人知道她是裴百煉的熟識朋友,並沒有過問,將她放了進去。

悠悠然走向主宅,手上提著在路邊買的水果,略微有些沉。才走上台階,屋裏就奔出人來,差點將她撞倒。那是照顧裴百煉起居的傭人,臉上滿是驚惶。她跑得又快又猛,程江南在避開她的同時拉了一把,這才避免了她從樓梯上跌下去。

“怎麽了?”傭人如此風風火火,難免好奇。

傭人看到她,反手抓上她的臂,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老爺子犯病了,怎麽辦?”這麽說著,眼睛泛起了紅,顯然受了驚嚇,說話時聲音都是顫的。

她的話讓程江南也變了臉色,“大小姐和管家呢?”

傭人慌亂地搖頭,“他們都出去了!”

平日裏,這兩個人總有一個隨侍在裴百煉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