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離開,傭人這滿街跑也解決不了問題,程江南猛一抽,將她往回拉,順手將自己的手機塞給她:“我進去看爺爺,你馬上打電話給家庭醫生!”
“可我不知道醫生的號碼。”傭人都要哭起來了。
“打管家的,裴小姐的,再不行就打120!”這話,她是邊跑邊吩咐的。傭人這才找到方向,急急去撥管家的號碼。程江南跑進屋裏,看到裴百煉癱在地上,臉色發烏,全身冰涼,手抽緊用力壓在胸口,情況比想象中的還要差!
她蹲下去抓緊他的手,“藥在哪裏!”
裴百煉已經說不出話來,甚至翻起了白眼,全身都繃得緊緊的,情況萬般凶險!程江南學過應急救援,看他揪著胸口便知道一定是因為心髒原因引起的問題,以他現在這種情況,怕是吞不下藥去!
“怎麽辦?”傭人打完電話跟進來,看到裴百煉還沒有緩和過來,哭起來。程江南無心理她,一眼看到了桌上的注射器。她想也不想,將注射器撿起,對準裴百煉的心髒刺下去。
“啊!”傭人的尖叫聲響起,“你在幹什麽!怎麽可以刺老爺子!”
程江南聽而未聞,眼睛緊緊地盯著裴百煉的臉,而後撥出。一股細細的血水隔著薄衣流出來,黑色的,十分觸目!
隨著血水的流出,他烏青的臉漸漸轉成白,五分鍾後,繃緊的身子也開始軟化,終於有了人形。門外,家庭醫生跑進來,就地給裴百煉做起了急救,二十多分鍾後,他的情況完全緩和,呼吸也能自主了。
在醫生的指揮下,幾個人這才將裴百煉扶上床。
剛從急症裏醒來的裴百煉滿身虛弱,但生命已無虞。此時,程江南的額上才滾出汗來,因為後怕。醫生將藥拿過來伺候裴百煉喝下,朝她望過來,“多虧急救措施得當,否則就算我趕過來也回天乏術。”
“沒想到……我這條老命還是你一個小姑娘撿回來的。”裴百煉清醒過來,出聲道,因為虛弱,聲音很喘。
程江南抹了抹汗,卻怎麽都無法抹幹淨。醫生說的那句回天乏術明明是針對裴百煉的,她卻自動聯想到了裴景軒身上,無端心驚肉跳,有一種極致的壓力感壓得她幾乎死去!
沒有回答裴百煉的話,她白著一張臉突兀地跑了出去!
“哎呀,沒長眼睛啊,都要刺到我了!”她跳上公交車時,身側的女人急急退開,嘴裏罵著,朝她瞪來。程江南此時才注意到,自己手裏還捏著那根注射器。原本是要丟出去的,最後卻又捏回了掌心。
到達裴景軒的公寓樓下,她隨著送家具的人上了樓,到達他所在的樓層。保安很快發現了她,迅速追上來,“小姐,您不可以進來,馬上出去!”
程江南退一步,背貼在牆上,伸手用注射器的針頭對準了自己的頸動脈,“不要攔我!”
保安嚇得退了一大步,氣都吸不上來,嘴裏叫道:“不要亂來!”
沒有理睬保安的話,她去按門鈴。門鈴響了數聲,喇叭忽然傳來短暫的雜音,接著,響起了裴景軒的聲音:“程江南,你這是在幹什麽!”他透過門禁係統看到了她,以及她隨時準備紮進自己頸動脈的注射器。
程江南閉了閉眼,拒絕因為他的聲音而帶來的悸動,冷硬了聲音:“裴景軒,我要見你,馬上!”
“別瘋了,現在就回去!”裏麵的人吼,看到她這驚險的動作,嚇得心都揪起。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心軟。
她將針頭再靠近了一步自己的脖子,無比固執,“我要見你!”
“程江南!”
“我隻數到三,時間一到你沒開門,我就把針頭刺進脖子裏去!”她仿佛聽不到他的吼聲,隻顧自己說話,“你可以不開門,但我一定說到做到。這針頭裏帶了艾滋病患者的血,刺進去結果會怎樣,誰也不知道。”
“你瘋了!”裴景軒簡直暴跳如雷。相處這麽久以來,他還沒有如此動過氣,“你若敢,我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你!”
他的話夠無情的!她被激得打了個冷戰,卻毅然數起了數,“一……”
“程江南!”吼聲更大,幾乎要振破耳膜。
“二……”
“程江南!”
“三!”
叭!
門突兀地從裏麵拉開,裴景軒的臉顯現。程江南原本抬起的手就那樣定在那裏,癡癡地看向他。有多久沒見麵了?好像才幾天,可為什麽長得像過了幾個世紀一樣?
他沒有多大的變化,依然幹淨整潔,穿了淺灰色的家居服,臉卻尖了一些,可見這些天也是受著煎熬的。
“裴……景軒。”喉頭一滯,她呼了出來。
下一刻,一股大力握上了她的右手,將她牽了進去。緊接著,手上的針頭被搶去,丟進了垃圾筒。那本就是無關緊要的針管,她並不在乎,由著他搶過去,趁著他丟注射器一把將他抱住,抱得死緊!
他的身體明顯一僵,雙手本能地要來回抱她,卻在下一刻將抱變成了推,“馬上離開!”
他的臂極有力,她卻死都不肯放手,瘋了似地去尋找他的唇。他自是不可能讓她碰到的,偏開,再次將她往外推。就在要推出門外的時候,她低頭,一口咬在了他肩上。
“程江南!”裴景軒的吼聲再次爆響。她這個大膽的舉動幾乎要了他的命,此刻,連心跳都忘記,隻瞪著她。下一刻,他的指極快地掐住她的下巴,將她的牙打開,他的肩上,卻已經有了明顯的牙印。她那一口做足了準備,一口咬破,牙印處此時正滾出血水來!
“你瘋了!”他抬手,一巴掌拍在了她臉上。這一次程江南沒防,被拍得甩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牆角!
門,被風一吹,呯一聲關緊!
室內,隻剩下兩人。
裴景軒感覺自己胸口也被拍了一掌,幾乎碎裂!他從來沒有如此衝動過,但這一刻根本無法控製。
雖然極想去扶地上的她,他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胸脯起伏著,一種滅頂般的恐懼感湧了出來,他的臉白得不像話。
地上的程江南卻艱難地抬起頭,來看他,張著唇笑,“這下好了,如果你感染了病毒,我也逃不掉!”她笑得那樣清淡,仿佛談論的隻是普通的感冒病毒。
裴景軒感覺身體的每一粒細胞都在撕扯,扯得他沒辦法溫和,隻狠狠出聲,“嫌自己活得太長了嗎?程江南,為什麽要這麽蠢!”
如果他真的感染病毒,那麽她也……
他沒辦法再想下去,極想把地上的女人揪起來再狠狠甩幾個巴掌,徹底將她打清醒!他真的走過去將她揪起,甚至舉起了拳頭,卻在看到她臉上那幾條清晰的指印時再下不了手,最後連同怒火砸在了牆上。
沉而重的響,震得牆壁都在顫動,程江南嚇得縮了一下,下一刻,她的肩一緊,被拉進了一副懷抱。裴景軒將她抱住,抱得緊緊的,那透著無盡絕望的擁抱幾乎掐斷她的氣息。她軟軟地靠在他懷裏,並不掙紮,如果能就此死在他懷裏,她願意!
裴景軒並沒有將她掐死,在她幾乎要斷氣的時候鬆開。掌抬高了她的下巴,眸眼裏全都換成了疼惜,“為什麽要這麽傻?不是說好了沒事我們就在一起的嗎?為什麽連兩天都等不了?”
兩隻手,環住他的腰。在經曆了如此多的恐懼煎熬後,他的懷抱顯得猶為重要。“裴景軒,我們一起生,一起死,好不好?”她仰頭,說得很認真,眸光裏全是堅定。
裴景軒沒回,手卻已經有鬆開的跡象。
“不要趕我走!我吸了你的血,也成了艾滋病隔離對像,我們在一起,也好有個伴。”
他的臂,又縮緊了,頭壓在她肩上,無力地歎氣,最後還是點了頭,“好,我們一起被隔離。”
他能鬆口,程江南高興極了。在這種時候,與其安全地等在外麵不知道他的情況,她寧願危險地跟在他身側。
“自己處理臉上的傷。”十幾分鍾後,裴景軒鬆開了她,指了指冰箱,並不為她服務。程江南無心管自己的臉,反去拉他的衣,“你的肩膀還在流血,我給你包紮。”
他迅速一掙,離得遠遠的,“不用,我自己處理就好!”說完迅速轉身,去了臥室。即使現在都刻意與她保持著距離,因為他知道,就算確定自己感染了艾滋病病毒,也未必會傳染到她身上。他要盡可能小心。
程江南自然也看了出來。能和他在一起已經滿意,哪裏敢再奢望別的。去開冰箱,取了冰塊用毛巾包了敷臉。他那一巴掌著實用了全力,可見當時有多激動,又有多麽不希望她做這傻事。
看著腫脹的臉,她不僅沒有覺得委屈難過,反而開心。
裴景軒處理完傷口出來,給自己戴上了口罩。看程江南還在敷臉,走過來接過她手中的東西,為她敷了起來。隻露出一對眼睛,眼眸裏有著深深的疼惜,漂亮的指頭彎著,盡量不觸到她的皮膚,顯得極為小心。
“對不起。”他低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