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八年春，吐穀渾伏允可汗攻中國。

大掠鄯州，又攻涼州。

屢破大唐西部邊陲重鎮，掠奪人口錢糧無數，天威震怒。

唐王朝遣兵部尚書，代國公李靖，為西海道行軍大總管。

親率三萬精銳之師，於是年四月九日，攜副將契苾何力，執失思力，李大亮等人，出師前往擊之。

已是四月光景，西北苦寒之地，氣溫仍是十分冰冷。

隨同征西的大軍之中，孟凡高坐在一匹陛下親賜的汗血寶馬之上，擁裘提爐，好不愜意。

金剛堂堂主孟從虎，一身明光戰甲，威風凜凜的跟在身側。身後跟著一身便裝的陳玄理，陳秋雨和陳楚微。

馬頭前方，征西軍先鋒大將程處默勒住馬韁，放慢速度。

等著後麵的人上前來，扭頭盯著孟凡說道：“孟兄放著長安的快活日子不過，非要跟我們前往苦寒之地，曆經這一番折騰。這是何苦？程某要是像孟兄這般有錢，情願天天躺在美人窩裏，喝著小酒，聽著小曲，那才叫快活似神仙。”

寶馬上的孟凡展顏一笑，瞧著頂盔貫甲的程處默，說道：“你羨慕我有錢，何嚐知曉，我同樣羨慕你可以征戰沙戰，為國效力。在下不是學武之才，深知那些花拳秀腿，上不了戰場，所以才要來，親眼看看你們建功立業，也好大飽眼福。”

程處默不以為然道：“以程某看，孟兄此來，不是來看我們建功立業的，而是來看你自己訓練出來的那支神機營建功立業吧。實話跟你說，我們這群武將，可沒準備讓你的神機營有表現的機會。你們那一群瘦胳膊瘦腿，掂不起百斤重的小白臉，還是留在中軍，照顧好主帥和自己的安危便了。”

“就吐穀渾那點兵力，還不夠我們塞牙縫的，哪裏論得到中軍護衛出動？你說是吧，孟兄。”

孟凡臉上全無表情，不置可否。

來時，西征主帥李戰神可是提前已經答應過他，這支千人的小股部隊神機營，直接交由他親自指揮。

也好讓他過一把戰場殺伐的癮。

為此，孟凡才不顧舟車勞頓，帶著孟從虎和三陳，一齊加入了西征軍。

程處默討了個沒趣，見孟凡不再理他，便一夾馬肚，催馬向前，暗自憋了一肚子邪火。

他也不明白，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與一向交好的豐縣男有所疏遠的。算起來，大約是從豐縣男受代國公李靖所請，前往軍中，訓練神機營開始吧。

軍中的大小將官，對神機營幾乎都一邊倒的不看好。

不是因為他們沒有領略過燧發槍的威力，而是因為，神機營的組建，在某種程度上，將會徹底削減武將們在戰場上的不可或缺性。

過去，武將所要考核的基礎，都是騎射，弓馬，臂力等顯而易見的力量，然後才是兵法謀略。

而神機營則完全顛覆了他們為此奮鬥了半生的模式。

他們所要考核的，主要是什麽火力點的配置，地形的選擇，兵士之間的配合與機變能力，防守隊形等等等等。像是簡化了的兵法。

神機營的將校中，甚至還有一窮二白，根本就不會武功的小白臉。簡直把弟兄們的大牙都給笑掉了。

一支隊伍，沒有能征善戰，久經沙場的武將，全部由小白臉指揮。那些小白臉還全他娘躲在隊伍最後麵，拿著個勞什子望遠鏡，像個傻子似的東瞅西瞄。

那群神機營的兵士們，更是幾何全部由礦奴和賤民們組成。他們身份低賤，賣身於朝廷，能有榮譽可言？

這樣一群汙合之眾，就算訓練十年八年，估計也難以成事。何況到如今，才訓練了一年。

程處默雖然見過燧發槍的威力，但他覺得，那東西也並非全無破綻。最起碼，裝填彈藥的速度，就沒有弓弩快。有效射程也沒有弓弩遠。

若是給他一支重騎兵，一個快速衝鋒，定然可以衝進神機營陣中。

到那時，神機營的所有人，還不都成了待宰的綿羊，隨便一個士兵，都可以肆意屠殺。

聽說，豐縣男最近還研製出了一種威力更大的火器，取名霹靂雷火彈。圓不溜秋的，像個香瓜蛋子。程處默暫時還沒見過那東西的威力。

西征軍的將士們，雖然都不看好神機營。可大總管和皇上，是乎對這支由賤民組成的隊伍寄予厚望。可謂要錢給錢，要人給人。

就連夥食待遇，都和他們普通兵士不同，一頓多了一塊加了決明子的軍糧。

聽說神機營最重要的技能是眼疾手快。

相比普通軍士，他們行軍的負擔，也小了很多。

身上隻穿著一層皮甲，頭上戴著個不倫不類的鐵葫蘆瓢，說是為了防流矢，怎麽看怎麽別扭。

為了神機營，大軍還專門給他們配備了長盾手。

這些家夥們，全是恐武有力，人高馬大的漢子。每個人配備了一麵半人高的大藤牌，此外就隻有一把短刀。

聽說是專門保護神機營的弟兄們，不被遠程武器所傷。

好家夥，這群小白臉，躲在後麵也就算了，還要專門留一隊人保護他們。

提起這個，整個征西軍中，就沒有人不罵娘的。

有些人更是陰陽怪氣，說神機營才是親娘養的。他們這些普通士卒，全他娘是後娘養的。

可話雖如此，士卒們卻個個憋著股氣，急於證明給大總管看，證明給陛下和朝廷看。

打仗還是要靠他們這些孔武有力，久經沙場的老卒。而非那群連戰場都沒上過的小白臉。

不管他們怎樣看待神機營，此刻，行走在中軍的神機營，卻軍紀嚴明，默不作聲。

他們個個都深知自己在軍中，如今處於什麽地位。

雖然明麵上，從陛下到大總管，再到實際訓練和統領他們的參軍孟凡，都對他們嗬護有加。

可軍中不是青樓，他們更不是小娘子。不是權貴捧場就能迎得尊重的。

軍中自然有軍中的規矩，軍中的規矩，便是以軍功論高下。

神機營一個敵人也沒打死過，頂多就打爛過無數草靶子。一件戰利品也沒曾繳獲，卻每天都花費著朝廷的給養。

說他們不著急那是假的。

孟參軍出征之前，在誓師大會上，就曾經跟他們說過，此一役對大唐和征西軍，也許都不算什麽。

但對神機營，卻是生死存亡的一場戰役。

此戰勝，則神機營名揚天下，他們也將獲得優厚的待遇，從此擺脫賤民的身份。

此戰敗，則神機營將會被朝廷取締而不複存在，賤民還是賤民。他們也將回到各自的苦海中，繼續掙紮，永無出頭之日。

機會隻有一次，神機營必須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