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聽著,唐軍手中有新式武器,此物可發出巨大聲響,你們須以羊毛塞耳,多舉盾牌,緩緩前進。”

“唐軍器械射程有限,以血線為界,隻要你們不越過血線,唐軍便無可奈何。”

“現在,你們分為左中右三個千人隊,隻我指揮。”

“左隊持牌,在隊伍最前列,中軍持槍,緊隨左隊之後,右隊全數為弓箭手,隨後列陣於血線之外十步。”

“聽我號令,進攻。”

“哦嗬嗬嗬嗬……”一陣吆喝聲,大煞風景。

讓慕容順的眉心不由得皺起。

族人們什麽都好,英勇果敢,一往無前。就是這散漫無紀律的習性,卻深深刻在骨子裏,一時半會兒,絕難改變。

三個千人隊,依次按照慕容順的命令,翻身下馬,緩緩的摸了上去。

高坡之上,孟凡心中一凜,暗暗歎服。

看來坡下來人頗有些見識,這種隊形,正是目下最好的進攻隊形了。

孟凡一擺手,說道,叫他們小心弓矢。

旁邊的旗語兵,立刻發出了預防突襲的警報。

彩色的旗子在高坡上上下翻飛,所有火槍手,迅速的戴在了鐵盔。

那玩藝十分沉重,平時裏不僅是頭盔,還是行軍吃飯喝水做飯的鐵鍋。為了減輕負擔,在可以預見危險的情況下,是可以暫時不用佩戴的。

此時看見旗語,人人心裏都警惕起來。

他們這還是第一次對陣,就麵臨凶殘的吐穀渾人。

傳說,吐穀渾人會用敵人的腦袋,做成酒杯盛酒喝,就連小孩子都敢吃人肉,喝人血。野蠻無比,毫無人性。

他們還有一種古老的祭祀儀式,把戰俘綁在木頭幹上,插在戈壁灘上,活活渴死。用來獻祭給神靈。

那些渴死的人的屍體,很快會變成風幹的肉幹,被他們連同木樁一起,擺進祖先的神墓。

唐人講究的是入土為安,這恐怖的死法,是對他們心靈最為沉重的考驗。

他們暗自下定了決心,此戰一定要勝,拚了命也要勝。

死在戰場上,總比被人活活做成人肉幹強上百倍。

吐欲渾人的隊伍緩緩靠近,三百步,兩百步,一百步。

很快,先頭部隊盾牌軍,就跨過了血線,踩進了死屍堆裏。

那些先前還伏在石窩裏的天柱王軍,也都紛紛爬起來,麵露猙獰。

仇恨點燃了他們強烈的報複心。

他們將手中的戰刀,敲擊在身旁的亂石上,發出咵咵的鳴響,一步步朝石牆逼進。

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火槍兵們的額頭上,不由自主的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握著扳機的手心裏,全是汗津津的。

眼見敵人的盾牌,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孟凡大喝一聲:放——

“砰”得一聲大響,震徹山穀。

前排一隊盾牌兵應聲倒地,接著,幾乎都沒有空隙,又是一聲砰得大響。

一陣鬼哭狼嚎,前排的吐穀渾兵,瞬間倒了一大片。

盾牌兵死傷殆盡,與此同時,天空中一道箭雨,激射而來,落入神機營的陣地,發出一陣丁丁當當的輕響。

硝煙彌漫的陣地上,接二連三的傳來砰砰的火槍聲。

十數個先前隱避的火力點,也一齊加入了戰鬥。

慕容垂萬萬沒想到,火槍兵們並不像他所想,發射的中間有間隙可尋。

那槍聲一陣接著一陣,很快就壓製住了吐穀渾軍的進攻。

先前的一幕再次重現,部眾們紛紛倒地,活著的連滾帶爬,撲進就近的石窩中,瑟瑟發抖。

石牆下,破爛和盾牌和屍首丟了一地。

吐穀渾人的盾牌,全都是浸了油脂的木頭所做,外麵蒙上一層牛皮。

這種盾牌根本無法阻擋鉛彈的射擊。更何況兩者之間,僅僅隻有十步之遙。

數百條槍一起開火,強大的衝擊波,把第一排人幾乎掀到了天上。

如此壯觀的奇景,在此前的戰爭史上,聞所未聞。

吐穀渾人是悲慘的,他們充當了這個時空中第一批炮灰。

“長生天啊,這是哪裏來的妖魔啊。請你饒恕我們吧。”

吐穀渾軍中,哀聲遍野。

慕容順的臉上,也不禁現出無比駭然的表情。

“鳴金收兵。”他果斷的一揮手。

身邊的小校激烈的敲打著馬蹄鐵,當當當當的聲響傳出去很遠。

土坡上的吐穀渾軍,如蒙大赦,紛紛抱著腦袋,貓著腰,如同退潮的洪水,從亂石縫中奔流直下。

“誰叫你退兵的,本王要與唐軍決一死戰。”慕容垂血紅著雙眼,衝下陡坡,揮舞著手中彎刀,跺腳叫囂著。

慕容順蒼白著臉,長歎一聲道:“王兄,唐人的器械如此詭異,急切之間難以攻下。若長留在此,敵人的援軍趕到,我們就完了。不如暫且回營,從長計議。”

“嘿,貪生怕死,回營。”慕容垂率先跳上馬背,引領著本部三千多殘餘,踏上歸途。

聽著身邊不時傳來的痛苦的哀嚎,慕容垂氣急敗壞。

前時還是豪情萬丈,生龍活虎的天柱王軍,如今已是強弩之末,戰鬥力銳減了三分之一。

想起剛才慘烈的戰鬥,慕容順仍然心有餘悸。

他站在坡下看得分明,自己一方的弓箭,雖然射進了敵方的陣營,可那些唐軍的腦袋上,卻全都戴著黑沉沉的鐵疙瘩,在陽光下泛起一層油光。

成千隻箭組成的箭陣,落進那個石頭堆成的臨時堡壘裏,就像下了一鍋麵條,裏麵絲毫反應也沒有。

自己一方隻能被動挨打,敵人卻躲在堡壘裏,比毫沒有傷損。

就算是攻城戰,也沒出現過如此情景。

慕容順被深深的震憾了,這是一種全新的軍事概念。

從武器裝備,到排兵而陣,再到指揮係統,都和傳統的大唐軍隊完全不同。

將帥們全都躲在暗處,卻又能讓人一眼就看出來,這是一支指揮若定,訓練有素的奇軍。

那些彩色的旗幟,就是將校的嘴巴,聽不見一聲呐喊,卻無聲而有效的指揮著手底下的士卒。

相比之下,吐穀渾軍簡直弱爆了。

八倍於敵的兵力,不知有沒有擊殺一名敵軍士卒?己方卻不得不丟下一千多具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