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例為他們傳遞消息的，是李靖在禁軍中的一名舊部。

這名舊部聽聞此事，連夜將消息傳回了代國公府。

李靖的妻子紅拂女，聽聞此事大驚失色，遂親自扮作男子，連夜趕來西北，麵見李靖，將此事告知。

中軍大帳內，李靖眉頭緊皺，盯著大帳中央的沙盤，一言不發。

一月之前，鹽澤道總管高甄生自請回長安，督辦糧草事宜。李靖因他不是將才，留在軍中也無大用，就派他回了長安。

萬萬沒想到，這位高總管，一回長安就立刻投入到了誣陷自己的事業中。

不僅如此，還把此次剿滅吐穀渾的第一號大功臣，豐縣男孟凡，也給牽扯了進來。

自己一人倒還罷了，這豐縣男如今身份特殊，又對自己有恩。李靖絕對不想在他身上出現什麽閃失。

孟凡坐在李靖下首，心中也頗為震驚。

他不明白，自己怎麽就稀裏糊塗的成了反賊。

因此，孟凡問道：“國公夫人，不知高甄生是如何誣告大總管與末將的，這裏麵怎麽還有個廣州都督府長史唐奉義？此人又是何方神聖？此人都不曾來過西北，又怎知我等反跡？”

隻聽紅拂女笑道：“這高甄生原是陛下在秦王府時的舊臣，與陛下私下頗為親近。他必定是因為升帳點兵之時，有違軍法，被拙夫杖責。因此懷恨在心。”

“妾身聽聞，他誣告掘夫與豐縣男擁兵自重，擅自扶植傀儡慕容順為吐穀渾王。實則吐穀渾已落入掘夫與豐縣男之手，慕容順隻不過是你二人的提線木偶。你二人是想利用慕容順在吐穀渾稱王稱霸。”

“至於這個唐奉義，不過是高甄生找來的幫凶罷了。此人奸滑無比，是前隋舊臣。昔年曾與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司馬德戡等發動江都兵變，弑殺隋煬帝。實在是個弑主背君之徒。後來他投奔了大唐，做了個小小的都督府長史。此次，定是受了高甄生的收買，才加入了誣告掘夫與豐縣男的行列。”

“他誣告豐縣男曾向嶺南道派遣了一支秘密商隊，私下裏秘密收購了大量的鐵礦石與製作火藥的硝石、硫磺等物。實則是在為反唐積極的做著準備。還說豐縣男你在軍中結黨營私，樹立私恩。使神機營隻知有孟參軍和代國公，不知有陛下，不知有朝廷。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紅拂女擔憂的講述了前因後果。

孟凡不由得愁上心頭。

他沒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全都逃不過陛下的耳目。

他確實曾向嶺南道派遣過一支商隊。

這件事原本隻有孟家人知曉其中原委。

他不明白，這名廣州都督府長史，是怎麽知道這一切的。

他派遣到嶺南道的那支商隊，不是別人，正是由孟順的父親孟大力率領，前往嶺南道開辦製糖廠的。

這兩年，嶺南道的孟氏蔗糖，已逐漸在天下十道打出了名氣。孟大力管理的製糖廠，更是生意興隆，門庭若市。

糖廠與長安總部之間，常年都有業務來往。

孟氏糖廠所出產的大部分蔗糖，全都供應給了孟家的軍糧工廠，被源源不斷的製成了各種軍糧。

嶺南道的硝石和硫磺雖然有名，但孟凡從來就沒有讓孟大力為他采購過任何礦石資源。

神機營所消耗的火藥，全部都是由孟凡委托朝廷的軍械監生產。

他雖然對此心知肚名，可是他明白，事情絕非這麽簡單。

高甄生若是存心想要扳倒一位國公爺，就不會僅僅隻憑一己說辭。他們很可能還會偽造各種證據。

代國公府不好突破，孟凡做為商人，卻大有文章可做。

因此，孟凡不無擔心的再次問道：“這二人誣告我與大總管謀反，可有證據？”

紅拂女氣憤的說道：“如今伏允可汗的二子統兵滅天柱王的事跡，已是眾人皆知。高甄生便是以此為借口，誣陷掘夫擅作主張，僭越朝綱，意圖謀反。至於豐縣男，他們是乎是在你的商隊裏，發現了大量夾帶的硝石和硫磺。妾身來此之前，就聽說孟家的嶺南商隊，已經被大理寺的人帶走了。妾身親自前往孟家酒樓查看，更是發現了大量不良人聚積孟家酒樓，是乎是在暗中監視著酒樓裏的一切。”

孟凡一個頭兩個大。

他終於明白了，什麽叫做功高蓋主。什麽叫作黃泥巴抹在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

孟凡求助似的看向西海道大總管李戰神。

李戰神的臉上，此刻卻恢複了平靜，仿佛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一樣。

“微臣相信，陛下必定不會輕易被小人所蒙蔽。豐縣男安心就是了。”李戰神終於發話了，雲淡風清，不以為然。

曆史的走向已經告訴了孟凡，李靖是善終的。

孟凡當然知道，李戰神肯定不會有事。

可自己就說不定了。曆史上可沒有過自己這號人物。

陛下到底會不會放過自己？假如他真的相信了那些偽證，而對自己和家人動手，也不是絕無可能。

“陛下雖然賢明，可也架不住奸佞之臣整天在耳朵邊上慫恿。以末將之見，大總管不得詔雖然不能輕易返京。可按兵不動，卻也不是什麽好主意。長此以往，若陛下真起了疑心，你我雖不至丟掉性命，恐怕後半輩子，也必將在監視中生活了。”孟凡擔憂的看向李靖。

李靖站起身來，摸著下巴上的短須說道：“豐縣男所言也不無道理。李某雖不能回去，豐縣男卻可以。由豐縣男帶著吐穀渾降將慕容順及部分戰利品先期還朝，在陛下麵前分說明白，謠言便會不攻自破。”

孟凡大喜，當即便歸心似箭，就要辭別李戰神，帶領孟從虎和三陳，與慕容順一道，返回長安去。

算算日子，出來不覺已兩月有餘，也是時候回家了。

更何況，若再不回去，孟家可能就要麵臨滅頂之災。

孟凡總覺得，廣州都督府長史唐奉義發現孟大力這支商隊是孟家的產業，實在有些太過巧合。

這裏麵，恐怕不隻有唐奉義個人的功勞，而是有人在暗裏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人到底是誰，還有待孟凡回去好好查證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