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援軍若是再不來,甘陽關可就要落入敵手了。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韓威必將成為漢人的千古罪人。
韓威正站在關上愁眉不展,卻忽然遠遠看見,城外的草甸上熱鬧了起來。
一小股鬆藩麾下的部落軍,正追著一支隻有十數人組成的唐軍小股分隊,往關上而來。
關外怎麽可能還有唐軍?莫非是上次自己帶出去的那支隊伍的殘軍。
不可能,如果真是這樣,他們不可能在關外吐蕃軍的重重合圍中生存這麽久。
這支唐軍,隻可能是從別的地方闖進來的。
甘陽關已經腹背受敵,最近的關口,離這裏也有數百裏之遙。這股唐軍此時能出現在這裏,實在是太蹊蹺了。
“啟稟將軍,城下發現小股唐軍,看旗幟和服色,應該是關中兵。他們騎的全都是清一色的關中矮馬,這種馬在此地並不多見。”關上的守將如實稟報。
韓威就更加疑惑了,關中兵就更不可能出現在這裏了。
難道他們越過重重艱險,居然穿插到了吐蕃國境內,他們是北部積石山防線上來的?
韓威驚得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事實勝於一切,當那股唐軍直直來到關下時,他才看清楚,的確如同關上守將所言,他們確實是關中兵的打扮。
唐時的士卒大部分是府兵,平時在家務農,有戰事之時,就騎上自家的馬,帶上自己的武器開赴戰場。
因此,各地的唐軍士卒,不管是服色也好,還是軍馬武器裝備也罷,都帶有鮮明的地方色彩,因此並不難於辨認。
韓威激動了,在關上連聲喊道:“快,快,叫弓箭手趕開後麵的追兵。問問他們,到底是誰的麾下,怎麽會到這裏來的。”
雄關之上,一通箭雨如蝗,立時就射死了一大片吐蕃追兵。
關中兵們眼見得救,接連狠抽著**已經精疲力盡的戰馬,朝關上猛衝。
關上的旗牌兵把手攏在嘴上,朝關下大聲喊道:“關下的同胞兄弟們,鬆州的韓都督問你們,究竟是誰的麾下,何故來到此間。”
“我們是西海道大總管附馬都尉襄侯孟凡的麾下,附馬命我等穿插於敵後,尋機殲滅敵人。今日我等一個百人偵察分隊,在此地遭遇了吐蕃大股敵軍的合圍。若非在草甸上忽然望見關上唐軍旗幟,又蒙都督好心搭救,險些喪命關前。還請都督打開關防,放我們進去暫避一時。”
“快,快,放下吊橋。你帶兩百人,護送他們進關來。以防吐蕃人偷襲。”韓威激動的手舞足蹈,趕緊也跟著到了關下。
城門一開,他就發現,這些關中兵果然個個皮膚黝黑,被高原強烈的日光曬得失了本相。
看他們這一身的疲憊,就知道,他們周旋於敵後時間一定不短了。
“你們在敵後還有多少人,是誰在統領?”韓威迫不及待的詢問道。
領頭的關中兵隊正道:“我們都是黃乘虎將軍的部下,在敵後還有三千餘人。目下都已化整為零,遊擊於各處。”
“你們是怎麽克服高地上的瘴氣的?連我們這些常年生長以此的羌族士卒,都難以忍受高地上的瘴氣,你們是怎麽做到的。”關上守將好奇的問道。
隻聽領頭的隊正說道:“這全都得歸功於咱們的主帥孟候爺,主帥不知在何地發現了一種草藥,叫做紅景天。隻要含食了這種草藥的塊莖,在高地上就可以如履平地。我們五千多士卒突入敵後,最高爬過雪線以上的高山。卻隻因瘴氣死了不到百人。這簡直就是個奇跡。你們也應該大量屯積這種草藥。將來反擊吐蕃之時,定然用得上。”
“反擊吐蕃?恐怕列位還不知道,如今的甘陽關,如同諸位一樣,已經身陷重圍。後方的兩個羌族部落首領反叛,切斷了關上與鬆州方麵的聯係。鬆州軍正與他們打得水深火熱。關外又有鬆藩的五萬大軍虎視眈眈,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攻城。不瞞諸位,甘陽關還能守多久,完全取決於吐蕃軍什麽時候攻上來。”守將泄氣的說道。
關中兵隊正道:“身為朝廷的領兵將軍,你怎能說出如此泄氣的話。我等深入敵後,尚且周旋了半月有餘。而你們躲在雄關上,兵精糧足,卻如此沒有膽氣,實在是令人刮目相看。如此說來,我等守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將來也不過是要隨著諸位投降吐蕃的。早知這樣,我們還進關來作甚,請將軍打開關防,放我們出去。容我等與吐蕃軍拚個你死我活,我好過在這裏等死。”
“你,你們……”守將麵如土色,氣得渾身發抖。
韓威卻爽朗大笑起來,接連拍打著那名隊正的肩膀,笑道:“好樣的,像是關中漢子。我們若是要降,早降了,何故等到現在。以韓某判斷,朝廷的援兵不如便能趕來鬆州,平定了關後的叛亂。至於關前的五萬吐蕃大軍,今日看見諸位前來,本將心已大定。有黃乘虎將軍在鬆藩的身後,他們又怎麽能全心全意的攻城呢?所以,劉將軍大可不必擔心,此刻關上看起來凶險無比,卻是比任何時候都要安全,我等無憂矣。”
守關將軍劉慶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抬頭看了那隊正一眼,轉身離去。
“你們是怎麽突出重圍,進到包圍圈裏來的。如果本將軍讓你們重複一次,你們還有沒有這份膽色?”韓威激將道。
隊正道:“有何不敢,關中漢子怕過誰?將軍你就說吧,想讓我們幹什麽?隻要是打吐蕃,咱們不惜這幅身板。”
“好,你們都是百戰老卒,本將軍還舍不得讓你們去送命呢。本將軍是想,讓你們帶領關上的五千士卒,深入敵後,與黃將軍匯合。讓他們統一接受黃將軍的調遣。這些人全都是黨項兵和羌兵。他們的族人在前些日子,被鬆藩的軍隊所殺,個個都憋著一肚子氣呢?我把他們交給黃將軍,讓他們在敵後各自為政,聯絡敵後殘存的各族勢力。如此一來,關上的壓力自然驟減。”
“妙啊,此計甚妙。以小的看,將軍不如再來他個聲東擊西,派出一股部隊,夜襲敵營,讓吐蕃軍摸不清楚咱們要幹什麽。如此以來,咱們再帶著這五千人馬,乘著夜色尋找薄弱之處突圍,一定能成。”
“到時亂他個一鍋粥,黃將軍看來,也必來湊這個熱鬧。”
幾人謀劃已定,隻等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