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在即,征伐高句麗之前,太子的人選必須確立。
立李恪還是立李泰,手心手背都是肉。
李世民皺眉苦思,忽然想起襄國公孟凡當日所言。
聽其言觀其行,方為周全。人之天性難改,青雀最大的問題,就是人浮於事,朕倒要看看,假使真的給了他太子之位,他又當如何。
“輔機呀,大戰在即,東宮儲位又關係國本,不可輕易廢立。那便依你之言,先讓魏王監國,你看如何?”李世民笑著看向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眉梢微露喜色,抬頭道:“陛下的意思是,先下了廢太子的詔書,然後讓魏王監國?”
“正是,如果魏王這次能夠勝任監國重任,朕回京之後,就封其為太子。如若不能,再擇其它人選時,你可不許再橫加幹涉。”
“陛下聖明,老臣遵旨。”長孫無忌心內暗喜。
看來陛下對自己還是十分看重的,因此才願意給魏王一個機會。
這個機會何等重要,但願魏王殿下知道珍惜。
他現在就想離開甘露殿,去向魏王通報這個好消息。但還有一件事,關係重大,必須先探探陛下的口風。
留魏王監國,就必定會有一位輔國重臣。
“既然陛下已有決斷,老臣願留下來,輔佐魏王監理國政。”長孫無忌自告奮勇,起身請纓。
李世民抬手示意他坐下,笑著說道:“輔機啊,你隻關心著你的外甥,難道朕禦駕親征,你就放心得下嗎?你是朕得左膀右臂,朕離不開你呀。朕已經想好了,此次禦駕親征,還要著你伴駕。至於輔國之臣,朕心目中已有合適的人選。”
“不知陛下選擇何人輔佐魏王。”長孫無忌心裏七上八下。
這個輔國之臣的輕重,很可能就關係著魏王的去留。
如果由他自己來任這個位置,不敢說一定能讓魏王入主東宮,最起碼不會出現什麽大的差池。
但換成其它人,那可就不一定了。
這個人一定得是真心擁戴魏王之人,還要有治國理政的能力,還要能使群臣信服。
這樣的人不是沒有,而是太少了。
如果魏征沒死,他倒是個最為合適的人選,房相自然也要跟隨陛下禦駕親征。
每次陛下出征,房相都是後勤總管,沒有房相,陛下就不會出長安城。
剩下的這些人中,岑文本明裏暗裏都向著蜀王,是絕對不能用的。
其餘馬周等後進賢臣,雖然頗通政務,卻資曆尚淺,難以服眾。
“我姐夫,附馬都尉柴紹,你看他如何?”李世民笑著說道。
“譙國公啊!”長孫無忌心裏咯噔一聲。
陛下的心可真大,這位譙國公誰人不知啊。他勇武過人,又極為自負,於人情事故方麵頗為通達,在朝中人緣很好。
但此人沒什麽原則,放任自流,出了名的好酒好色,對政務更是一知半解。全憑著在朝中多年的人脈立身。
如果讓其監國,就不敢保證他會不會把魏王帶偏,使魏王白白錯過了這次大好的機會。
這位譙國公可不是第一次作為監國重臣了,上次陛下幸駕洛陽,就是由他負責輔佐太子。
結果,太子與侯君集謀反,齊王的奸細滲透進了東宮,這些他都全然不知。
若不是皇帝提前得到消息,防患於未然,可就要著了侯君集的道了。
讓這個人作輔國重臣,還不如沒有。
太子謀反,柴紹作為太子少師,監國重臣,本當受到牽連。
但陛下念其老邁,又有很多官員替他求情,最後這事就不了了之了。
“譙國公貪酒誤事,還請陛下三思啊。”長孫無忌急了。
陛下這明顯是在給魏王挖坑啊。
“唉,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嘛。譙國公自上次那件事之後,痛改前非,已經戒酒了。他接連向朕下了三道請罪折子,說以後為朝廷辦事期間再不飲酒。朕相信他這次是真心的。”李世民笑著說道。
長孫無忌心中一陣冷笑。指望譙國公戒酒,豬可能都會上樹了。那老家夥一日三飲,就連早餐都要有酒為伴。他的話怎麽能信。
就連那三道請罪的折子,可能都是他府上的門客代筆,目的就是在陛下麵前認個慫。
以他跟陛下的關係,和自己也沒差太遠。
俗語有雲,疏不間親,他倒不願再多說這位譙國公的壞話了。
不然,陛下一定以為,他在挑撥他與譙國公之間的關係。
看來陛下決心已定,今天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倒不能太拂了陛下的麵子。
“既如此,全憑陛下聖裁。”長孫無忌隻好暫且作罷。
辭別了皇帝,他就急匆匆的往魏王府趕去。
這一喜一憂兩個消息,要早點讓魏王得知,也好有所防備。
來到魏王府,李泰聽說國舅到訪,親自迎出府門,比前一次可是殷勤了許多。
舅甥二人進了後院書房,丫鬟們上了茶,退出去關上房門。
長孫無忌才說道:“事成了,陛下即日便要禦駕親征,已經決定讓你監國。”
“太好了,父皇這是原諒兒臣了嗎?舅舅,監國是何意,難道父皇沒提立太子之事?”李泰先是一喜,又聽出話裏的區別來,不由又皺起了眉頭。
就聽長孫無忌道:“陛下答應,隻要這次你能勝任監國重任,在朝廷征伐高句麗這段時間,保帝京長安局勢平穩,不出什麽亂子。陛下回京之後,便即刻封為你太子。”
李泰喜形於色,複又問道:“誰為輔國之臣?”
“你姑父譙國公柴紹。”長孫無忌頗有些喪氣的說道。
李泰聞聽此言,心裏一驚。
他這個姑父到底是什麽樣,他比誰都清楚。說起來,這位姑父跟他的關係還算和諧。不過都是酒肉關係,宴席上常常互相吹捧。
譙國公最喜歡向別人吹捧他的戰功,又好酒好色,喜歡拉幫結派。
讓他監國輔政,沒事還好,有事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怎麽從中撈一筆油水。
“舅舅你為何不向陛下自薦?反倒讓譙國公爭了先?”李泰扼腕歎息。
長孫無忌沮喪的說道:“並非我沒向你父皇爭取,實則是你父皇執意如此。恐怕你父皇的用意,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有沒有處理政務的能力。如果給你派一個熟悉政務的監國重臣,什麽事都是他做了,怎麽才能突顯出你的能耐呢?”
“舅舅所言有理,看來,一切都要靠自己了。好在甥兒這幾年,也讀了不少治國理政之書,更是對父皇的為政理念多有感悟。舅舅盡管放心,隻要譙國公不搗亂,想必京裏也出不了什麽亂子。”李泰自信的說道。
長孫無忌不無擔心的說道:“你要擔心的,可不隻譙國公。還有那位。這次咱們派去投靠他的十多位言官,全都吃了閉門羹,可見那人也並非咱們想的那樣全無城府。”
“甥兒正要跟舅舅說起這件事,這事我也覺得很是蹊蹺。以我對三哥的了解,他該不會如此不近人情,恐怕他身後定有什麽高人指點。”
“哦?你找到什麽證據了嗎?”長孫無忌心裏一驚。
他一直以為,李恪全無根基,在朝中除了岑文本幾個前隋勳舊之後,就沒什麽人支持他。
聽李泰如此一說,不覺有些擔心起來。
如果岑文本他們不光是口頭支持,暗地裏已然結成一黨,力保李恪。
那這件事情可就沒這麽簡單了。
以岑文本的心機,想要算計魏王又不被人發現,那還不是手拿把掐。
“證據暫時倒是沒有,不過就是一種感覺。”李泰含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