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李恪的手伸向了他孟家的領域。

這是他順利脫離中土,踏上新世界征程的跳板,根本不容妥協。

如果事情真如孟凡預料中的一樣,李恪最終還是知道了金水灣的存在。

那麽,他也隻好與這位自己一手扶持起來的新君攤牌。

他過去講給李世民的那些肺腑之言,也將要再次講給李恪聽。

他不知道,李恪是否跟他的生身父親一樣英明。

能夠相信他的言語,從而放他和孟家離開。

如果不能,孟家與朝廷之間,難道還真要興起一陣腥風血雨嗎?

那是孟凡不想看到的,希望李恪也如是。

一月之後,薛萬徹的艦隊終於出現在了石城外麵的海灣裏。

唐軍的水師接天連日,足足有上百艘之多。

雖然那些戰艦,在這個時代的人眼裏,足可以稱得上是艨艟巨艦,但對於見識過大場麵的孟凡來說,那些隻能稱之為艦艇。

數百艨艟巨艦中最大的十艘,已經被唐軍裝備了最新研發的紅夷大炮。

黑沉沉的炮口,已經指向了石城南麵,最厚實的城牆。

石城,顧名思義,整個都是建造在大海灣裏一塊巨大的礁石上的城市。

城市裏所有的建築,也無一例外,全都是以海邊的礁石為材料,堆砌而成。

整座城池都發散出一股海腥味,灰沉沉的礁石布滿了細小的孔洞,卻堅固的足以媲美花崗岩。

城池居高臨下,距離海平麵足有五米以上的落差。

巨石下的斷崖邊,聳立著一座同樣材質的燈塔。

其下就是石城最大的港口,灌江口。

港口中,同樣也停靠著高句麗最強大的一支水師,這支水師有個好聽的名字,叫作興義軍。

傳說他們原本是混跡於渤海和黃海一帶的海盜。

被莫離支淵蓋蘇文招攬,許以重利,投降了高句麗。

他們的戰船五花八門,即有高句麗官方為他們打造的,參照唐軍水師樣式的艨艟巨艦。

也有他們自己由漁船改造的各種造型怪異的海盜船,更有新羅國的窩底大肚運輸船,甚至是沿海漁民們打漁的普通漁船。

盡管如此,他們的數量仍然不足唐軍的三分之一。

水軍士卒的氣勢,也絲毫不能與唐軍相較。

這場實力相差如此懸殊的戰鬥,幾乎毫無懸念可言。

唐軍必勝,興義軍決對沒有勝算。

即使是高句麗石城守將李繼忠也同樣是這麽認為。

大唐軍威整肅,數量龐大,又有堅實的後盾作為基礎。

開戰以來,幾乎每戰必勝。

如今又加上了威力哪些強勁的紅夷大炮。

高句麗軍勝利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好在這場戰役並非唐國太傅孟凡親自指揮,聽說是唐國新君李恪臨時換帥,決定由唐軍水師統領薛萬徹領兵前來。

這簡直是不幸中的萬幸。

如果此戰是由唐國太傅親自指揮,李繼忠絕對沒有膽量與之對敵。

他是安市城守將梁永忠的門生,深知師傅梁永忠的統兵才能。

就連老師這樣的大才,最終都毫無懸念的死在了安市城下。

作為其後生,李繼忠又能有幾成把握,為師父報仇呢?

薛萬徹的炮艦已經抵近了石城巨岩下的港口處。

興義軍卻龜縮在港口內,向他提出了極其過份的條件。

興義軍首領鄧冼,雖然名義上歸附了高句麗朝廷。

可實際上卻沒有得到高句麗朝廷多少好處。

淵蓋蘇文隻是把本就弱小不堪,因貪汙腐敗而缺乏軍費的高句麗水師交給他收編,共同組建了興義軍。

此外就給了他一個高句麗水師統領的虛名。

至於軍餉和糧草,則一文錢都沒拿出來。

淵蓋蘇文知道海盜最擅長的就是搞錢,準許他在高句麗境內自行籌措糧草。

鄧冼理所當然的就將目光投向了富庶的石城和泊灼城。

這兩座城不僅是鴨綠水上的軍事要塞,還是高句麗南北要津。

處於鴨綠水下遊的寬闊水域。

來往的商船絡繹不絕,一天的貨物吞吐量都十分可觀。

鴨綠水上遊的藥材,木料和珍奇山貨,渤海及黃海海灣中的特產,都在這裏彼此交易。

更有來自大唐江南等地的蔬果和絲綢,織錦和畫扇,屏風和衣飾。

誰統治著這兩城,誰就掌握了高句麗三分之一的財權。

這裏向來是淵蓋蘇文的大後方,更是他的錢袋子。

莫離支把其中最重要,最富庶的石城交給他李繼忠,就是要讓他守住這錢袋子。

好在唐軍來的是薛萬徹,李繼忠不至於絕望到束手就擒。

但要想打敗薛萬徹,也並非易事。

沒有鄧冼水師的幫忙,這個任務幾乎不可能完成。

但鄧冼卻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莫離支早就已經提醒過他。

即要用此人,還要以最小的代價用此人。

對於鄧冼來說,高句麗朝廷即要馬兒好,還要馬兒不吃草。

這對於一名聞名海內的江洋大盜來說,未免太被人輕視。

因此鄧洗提出的條件是,若要興義軍出手保護石城,石城必須給出一半賦稅作為興義軍的軍餉。

直到唐軍艦隊離開,或者興義軍被唐軍所敗。

如果興義軍勝,從此後這一決定將會成為常例。

石城賦稅的一半,將會永遠用於供養興義軍。

李繼忠幾乎以為自己聽錯。

石城和泊灼城的賦稅加起來,相當於高句麗全國三分之一的賦稅收入。

石城在二者之間,又占領了主要地位,貢獻了兩城賦稅中的六成。

如今鄧洗張口就要石城一半的賦稅,那就相當於拿高句麗全國六分之一的賦稅,來供養他一支水師。

如此無禮的要求,李繼忠不敢擅作主張。

雖然淵蓋蘇文已經授權給他,便宜行事。

可如此急務,仍然讓他倍感壓力。

不交出賦稅,就會失去興義軍的幫助。

沒有興義軍,僅憑陸地上的軍馬,要怎麽才能趕走這些海上來的巨艦呢?

李繼忠正和唐國太傅孟凡一樣頭疼。

孟凡頭疼的是,不知道薛萬徹到底能不能拿下石城和泊灼城,什麽時候才能拿下。

而李繼忠頭疼的則是,石城萬一要是破了,自己無疑就是高句麗的千古罪人。

石城若破,一切皆為塵土,賦稅也盡為唐人所有。

鄧冼就是看到了這一點,才不怕李繼忠不答應他。

如果他執意不肯答應,鄧冼不介意,轉身製靠唐國水師。

過去的石港,現在的興義港,將會作為他投誠時的表禮,進獻給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