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真的很煩, 雪芽想。
他不是沒有感覺到青年對自己過分多的關注,相反,對於青年的招惹雪芽每次還都很敏感的全感知到, 而雪芽沒有過多去理會,也隻是因為他性格就是這樣, 對陌生環境下的人和物都抱有可以說是膽怯的心理, 以至於使他看起來太過逆來順受了。
【他為什麽老是說我?……】雪芽說,他是真的很不理解地問, 【難道我看起來真的很好欺負嗎?】
——怎麽不算好欺負?
717也算是陪著雪芽從第一個副本到現在的, 在聽到雪芽的話後,他心道可不是。
先不說剛開始實行監護人名義的楚明晝都把雪芽弄哭了多少次, 就說後麵考核本又被多少人動手動腳過,天天不是被兩兄弟擠來擠去,就是在教室或者某個昏暗的辦公室裏被其他男人摸了摸去——雪芽生氣倒是會生氣, 哄卻是更好哄。
隻不過道個歉, 把人抱在腿上再喂個飯什麽的, 看起來就很笨的雪芽立馬就會紅著臉原諒。
當然,深諳雪芽性子的717知道自己可以這麽想, 但不能這麽說。
電子聲立馬回答雪芽道:【怎麽會?】
他還適當的增加了一點小關心:【你怎麽這樣想?】
雪芽露出一個猶豫的表情, 很慢地說:【那為什麽他老是看我?】
不是一次兩次,而是在這一路來, 或者說從一開始, 無論雪芽在幹什麽, 是自己一個人發呆也好,和身邊的朱曉媛聊天也罷, 等每次雪芽不經意的抬頭後, 總是能對上青年若有若無看來的視線。
對方根本不加掩飾, 目光坦**,仿佛他和雪芽隻不過是多次有默契的對視。
就比如現在也是,對方的神色自然無比,嫻熟的語氣就像是好朋友之間的打趣,不會讓其他人聽起來覺得有多古怪。
隻有被他叫了名字的雪芽自己知道,他和青年根本不熟。
【我不想理他。】雪芽說。
電子聲回答的很快,說好。
雪芽下了這個決定後,立即就貫徹實施,嘴巴閉的緊緊的,不管旁邊的人再怎麽挑事,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躲那麽後麵是被嚇到了嗎?”
“喂,”得不到回應的青年,臉上的笑漸漸消失,眉目斂下後,對方看起來就沒有那麽好說話的樣子了,“別人問你問題你都不回答的嗎……”
“你是啞巴嗎?”
——好凶。
本來就緊張的不得了氣氛,因為後方發生的幾句不算爭執的爭執又再凝滯了幾分。
雪芽皺著眉毛,一張還沒有褪幹淨熱意,粉白的臉蛋上很難得露出那種很堅決不理人的生氣表情,是717從來沒有見過的。
雖然在其他時候,雪芽也會生氣,但從來不會這麽有底氣的生氣——
像是有恃無恐一樣。
“你們在說什麽?”
前麵的幾個人在弄清異動的真麵目後,就猛地放鬆了精神,尤其是在看清對方不過是一個佝僂著脊背,身材矮小的老人時,更是沒有什麽警惕心,轉而注意到了後麵的聲響。
李廷敬率先走出,看了看雙方的情況後,想了下,大概明白了什麽,他道:“有什麽事後麵再說,大家先休息一下,這樣明天才有精力繼續上路。”
男人說完,青年還是沒有什麽反應。對方依舊那般不好惹的眯著眼看著雪芽,而被他這樣盯著的人也絲毫不退縮,手揪著下擺點綴裝飾的蕾絲,硬抗著一句話也不說。
李廷敬不禁感到頭疼。
照他看來這件事很簡單,不過是青年看上了對方,忍不住就去招惹男生,但對方不領情。
說實話,他並不是很能理解,但走過這麽多副本,他見過的情況也不少,知道有的人放著女人不喜歡,就是喜歡同性……李廷敬這樣想著,邊隱晦的看了一眼兩邊互不退讓的情況,心裏不禁感到惋惜。
他原本還覺得青年是個可以合作的對象,但這下看來,也不過是一個容易上頭的年輕人而已,還是得靠自己。
時間又過了一會兒,在其他人都以為這樣的僵持場景還要持續很久後,青年方才悠悠歎了口氣,無奈妥協道:“我當然聽隊長的了。”
“這就對了,”李廷敬走上前攬住青年的肩膀帶著他往前走,“以和為貴,以和為貴哈,我們先來看看這邊的情況啊。”
等帶著人離得遠了點後,男人又小了聲和身邊人道:“真看上了?……你也是太心急了,反正人都在副本裏還能跑的了嗎?”
青年似笑非笑:“嗯?”
男人笑了下:“副本說小不小,說大不大,你想要人……後麵過關的時候嚇一嚇,人不就乖了?何必現在這麽急。”
青年唇角含笑看了他一眼,似是十分讚同的點了點頭:“——還是隊長想的好。”
李廷敬見人被自己安撫下來,這才鬆開青年,轉頭朝著其他人,洪聲把話又引到了當下的要事上:“我們今晚先在這裏休息……”
“那我、我們睡哪裏啊?”女生弱弱舉手,謹慎的往黑漆漆的屋子裏看了看,提問道:“打地鋪嗎?”
沒等李廷敬回答,青年就先說了:“那要問屋子的主人了。”
——屋子的主人。
當聽到青年的話後,其他人才驟然記起被他們遺忘在一邊的身影。
他們不約而同的往那個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看去,也就是這時,在場的人才真正的開始觀察起了那個剛剛把他們嚇了一跳的對象。
雪芽也在看。
在李廷敬將人帶走,那道令自己很不舒服的視線移開後,雪芽一直緊攥著裙擺的手指才逐漸放緩鬆開……剛剛雪芽表麵上看十分硬氣,可也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剛剛也是有一點點害怕的。
【有進步。】電子聲評價。
雪芽耳朵尖抖了抖,伸長了脖子,目光越過人群,看到了那個存在感極低的身影。
——那真的是一個極其矮小的“人”。
蒼老的麵容上攀滿了鐫刻著時光痕跡的紋路,發白的頭發盤在腦後低垂,和其小山丘似的,凸彎的脊背連在一起——雪芽隻是看著,就覺得腰酸。
他不是沒有見過上了年紀的老人,隻是麵前的身影很明顯不同於過往他見過的普通年老的人群,更彎,也更接近於沉沉腐朽的死氣。
雪芽在第一眼把對方認為“小貓”的猜測也不是空穴來風,甚至他在心裏還想過那可能是一隻黑色的貓。
畢竟——
雪芽的視線沿著老人逶迤的衣擺望去,重新審視了一遍那個十分狹隘的小角落。
斜直而上的梯底和下方的堆積的雜物十分艱難的擠出了一個三角的暗區,很小,目測不過中等盒子的體積,就算是年紀尚小的孩童爬進去也有點困難,但在那下麵,就這樣憑空走出了個人。
不對勁。
除雪芽外的其他人自然也接二連□□應過來,剛放下的心又慢慢地吊了起來,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雪芽下意識轉頭想要捕捉某個身影,卻驀地發現自己身後空落落的一片。
最後還是被人們默認推選出的領導人先踏出一步開了口。
“你好,我們是經過這裏的遊客……”男人盡可能彎下腰的對眼下的人影禮貌道:“可以在這裏借宿一晚嗎?”
——死一樣的寂靜。
他所交流的對象沒有反應,被忽視的男人麵色短瞬時一變,但很快又調整好的重複詢問了一遍:“老婆婆,這裏可以借宿一晚嗎?”
一樣。
對上那雙嵌在布滿皺紋麵皮上的眼睛,離老人最近的男人更是覺得渾身不舒坦,像是爬滿了螞蟻一樣,順著皮膚上的毛孔一點一點鑽進身體裏去,在鮮紅的生肉上啃食爬行繁衍。
不寒而栗。
李廷敬強耐著那種遍體生寒的不適感,直起身體,和其他人道:“她怎麽不說話?”
蜥蜴也覺得古怪,他吞了吞口水,突然想到什麽說,“也許我們可以問那個帶我們來的——等等?”
“人哪裏去了!”蜥蜴驚叫道。
李廷敬這次是真的沒控製住表情:“他什麽時候走的?”
“他剛剛站在哪裏……誰在他旁邊?”
朱曉媛連連搖頭:“我不知道。”
“是你嗎?”
雪芽神情一愣,回過神就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
“雪芽,”李廷敬問他,“你知道剛才在你身邊的那個人去哪了嗎?”
雪芽想了一下,好像確實是自己站在了最後麵,離那個戴著兔子頭套的人近一點,所以當發現人不見後,所有人當然就下意識詢問起自己。
好問題。
雪芽腦海裏晃過那點不太真實的溫度,頓了頓後,他誠實回答道:“不知道。”
“他剛剛應該就站在你後麵吧?你怎麽會不知道?”蜥蜴男急道。
雪芽是真不知道,因此他回答起來一點壓力也沒有,他張口說:“又不是我讓他站在那裏的……”
在片刻的遲疑後,雪芽麵不紅心不跳道:“而且我和他又不熟,我關注他幹什麽?”
“管他去哪裏。”
作者有話要說:
啾咪晚安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