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李廷敬說,“估計那人也隻是一個引路的npc,可能到了一定的任務點就會離開。”
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難看:“我們當務之急還是先安頓下來……這裏應該其實就是任務點之一, 不然千裏夢不可能無緣由就讓我們到這裏。”
聽了話,其他人的表現並沒有好多少, 也沒有一個人表示異議, 這件事就這樣先這樣安排下來。
“媽的,”蜥蜴男罵了一聲, “這是什麽破副本, 莫名其妙的,什麽提示也沒有, 唯一一個老太婆也跟啞巴似的,話都憋不出來一句……”
他話罵的粗魯,不過倒也符合當下在場玩家的心聲——除了偶爾哪個, 其他大部分人都隻接觸過中低級副本, 大都是中規中矩的解題, 從來沒有這麽無頭亂竄過。
詭異而甜蜜的天色,混亂且高壯的稻群, 靜謐鮮豔的紅色小屋, 都疊加成如今進退不得的局麵。
李廷敬站在老人的麵前,在他強自靜下心思索的幾分鍾裏, 有什麽伴隨著屋外徐徐的風聲悄然撞入他雜亂一團的思緒中——
金黃茂密的枯樹葉、散落的粉光、以及在掃開沉寂已久的灰塵時, 逐漸展露於人前的圖案……
和剛剛在黑暗裏窺視他們的混濁眼白無比相像的重合在了一起。
“是……”李廷敬猛地一振, 突然道:“——眼睛!”
到底是進過A級副本的玩家,男人在剛開始的煩躁幾瞬後, 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任務提示的要點, 他再次去和近處的老人交談, 這次他的語速快了許多:“你好,我們是要去參加國王舞會的人,請問你有見過‘他’的眼睛嗎?”
“什麽眼睛?”蜥蜴男沒聽清。
站在前方李廷敬沒有顧及身後的疑惑,他定定的和眼下形容枯槁的老人對視,他的心跳得飛快,目光卻堅毅,在沉寂了不知道多久後,對方那雙宛若死木的眼睛終於再次轉動了起來。
雪芽一個人站在後麵,雖然距離較其他人來說更遠點,但角度卻是正恰好的能夠清楚看到前方的場景。
他聽到前方男人的問話,倒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露出茫然的神情,反而十分淡定的小步挪了挪,湊熱鬧似的想要離得近一些,再看仔細一點。
717看他這副模樣,有點驚訝地問他:【你知道?】
雪芽呆了一下:【知道什麽?】
電子聲說:【你知道這線索和‘眼睛’有關?】
【——嗯?】雪芽睜大眼,臉一白,開口說話時嗓子都顫了幾顫,他嚇道:【什、什麽!】
717:【……?】
雪芽的慌亂不似假,如果不是因為他還記得這裏人多的話,717估計他會直接跳起來——
【你不知道?】717頓了頓,道:【那你怎麽不害怕?】
……甚至還跟生怕看不到什麽一樣直往前移。
不過717後半句話沒有說出口,因為很快他就看到雪芽又跟兔子一樣的竄回後麵去了。
【……】很好,是他多想了。
717歎了口氣問他,【那你剛剛走前麵幹什麽?】
很正常的一句問話,但717就看到雪芽白了的臉又紅了。
像紅蘋果一樣鮮豔。
他聽到雪芽有點點害羞,扭扭捏捏地開口:【我剛剛發呆了、不知道……】
【我、我以為他們在說什麽重要的事,就過去聽一下……】雪芽越說越小聲,到最後還心有餘悸的小小舒了口氣說:【原、原來這麽可怕的嗎!】
【……】算了。
電子聲想了下雪芽剛剛被嚇的樣子,他剛準備說些什麽安撫的話,就驀地被打斷了。
是遠處交談的另一方終於作出了反應。
“——雪芽。”李廷敬忽地喊了一聲,麵色怪異的轉過身,示意淹沒在人群尾後的男生過去。
雪芽被叫的愣了愣,他視線滑過前方和男人同出一轍的怪異臉色,茫然著一張臉,不明所以地穿過自發讓開的幾人,“怎麽了……”
“你過來看。”李廷敬說,他走到一邊,給雪芽讓開了位置。
雪芽還來不及問清楚,李廷敬這一動作就使他十分突兀的和這所屋子的主人麵對麵起來。
“隻有你能和她交流。”李廷敬這麽說。
什麽意思?
雪芽什麽也不懂,卻能感覺到其他人身上突然的靜默,那明顯不是一個怎麽好的反應,他無措的張了張嘴想要在多問一句,但下一秒,他就明白了男人話中的含義。
雪芽看到對方緩慢的朝自己微張開幹涸,長滿深深紋路的嘴唇,借著其他人讓開位置而透進來的一點光亮,雪芽看到了讓自己心跳都停跳一瞬的畫麵。
——對方的口腔裏竟然是空****的一片。
“她不能說話”一邊的李廷敬眉頭皺的很緊,他語氣陳述道:“舌頭被人割了。”
屋子裏的氣氛越發凝重了,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發展。
李廷敬說:“現在隻能看對方會不會手語了。”
如果不會,那他們等於就無法獲知這一階段的線索,無異於瞎子摸象……而且帶他們過來的“兔子人”也失去了蹤影,沒有人知道他們下一步該怎麽辦,或者說應該去哪裏。
離開這裏原路返回的想法也不是沒有過……但等這個想法一出來,所有人腦海裏就不禁閃過在走進這紅房子前兩邊異常詭譎的畫麵了。
在經曆過多個副本的直覺加持下,所有人都知道那已經不是單單的一片金稻田了。
“回不去了。”青年說。
他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雪芽那邊。
雪芽:……
承載著所有人的希翼,明明應當會讓人感覺到更緊張,但雪芽暈頭轉向的,反而還輕鬆開心了一點點。
【原來我這麽厲害啊……】雪芽恍惚著說。
717:【……】
這麽說那倒也是。
不過這一切都還是要建立在對方會手語的基礎上,如果對方不會,饒是雪芽再怎麽專業,也是不可能說出什麽的。
但是,717心道,估計雪芽應該也開心不了多久,畢竟這副本裏總不能人人都會手語的吧?——
【?】
雪芽看著麵前頭發發白的屋子主人在向他們簡單示意自己無法開口的原因後,就又緩慢的閉上了嘴。
在這樣靜默了一段時間後,雪芽幹巴巴的站著和對方大眼瞪小眼的對視了不知道多久,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那人不會再有什麽動作後,雪芽忽地就屏住了呼吸。
對方動了。
和其顯露在人前的麵容一樣,屋子的主人動作遲緩抬起,展示給所有人看的手上覆著的皮膚也跟揉捏過的紙張一樣皺巴巴的,很薄,上麵落著幾點深淺不一的斑點,凸起的青筋猶如伸張的樹根……即使動作再輕再慢,也讓雪芽有點擔心對方的筋骨會不會刺穿皮肉。
雪芽倏的一怔。
“我等你們很久了。”雪芽眼也沒眨地盯著自己麵前人緩慢卻清晰的動作,很認真的一字一句給其他人翻譯她的動作:“歡迎你們來到我的家裏做客……”
還有。
雪芽眨了下眼睛,語調輕緩道:“我很願意能夠為國王的貴賓們做些什麽,但很遺憾我現在無法很高興的去接待你們。”
“因為……”雪芽盡職翻譯著,忽地他的話在一半就突兀的停住了。
他停的太過生硬,引得正聽得仔細的周圍一圈人都下意識看向他,“因為什麽?……然後呢?”
在接連的追問聲中,雪芽表情突然變得怪異,他像是覺得疑惑不解,眉心細擰著,好半天才回過神地說:“她說……她的貓丟了。”
“——什麽貓?”
“一隻永遠不會叫的貓。”
雪芽看著對方的動作,如實說:“就像落葉埋在地裏,雨水掉進池塘……你們能幫我找到‘它’嗎?”
在雪芽落下話音的那一刻,他對麵的老人也終於停止住了動作,那雙摻混著些許黃亮的眼睛被厚重層疊的眼皮半蓋住,這使對方又恢複成那副與世隔絕的模樣,靜穆的猶如一尊攀滿荊棘的褪色石碑。
這時場上的其他人也都知道,為什麽雪芽剛才是那樣一副奇怪的表情了。
“……這是什麽意思?”
蜥蜴男在聽過那兩句難以捉摸的“請求”過後,還是沒忍住的問出口。
李廷敬沉著臉道:“這應該就是我們的第一個任務了。”
“找貓嗎?”有人問。
這是雪芽翻譯出對方想要表述的意思,在場的玩家都知道既然來了這裏,自然不會是無緣無故的,他們起碼要完成些什麽才能夠到達下一個站點。
但就算他們對於A級副本的任務難度有所預料,可這般根本無跡可循的幾句話,對他們來說,跟沒說好像也沒什麽區別。
雪芽作為最為直觀接受任務的人,在完成自己的工作後,他就又退到了一邊,和717偷偷咬耳朵去了。
【我覺得,】雪芽先提出了自己的觀點,【這個好像有點難。】
電子聲嗯了一聲。
【然後……】雪芽微微撇過臉,他沒有加入到旁邊人已經開始的討論中,隻是借著前麵人的遮擋,去看自己對麵斜倚在牆壁上的青年。
搖搖欲墜的天光折在對麵人的側臉,映得時刻不在笑的青年在這時顯得格外冷淡,在隊伍的其他人都開始討論問題時,他卻仿佛遊離的很徹底,神情散漫,像是什麽都不在意。
但又不是這樣。
因為雪芽已經這麽小心去偷看他了,卻還是能夠被青年敏感的捕捉到,輕而易舉的就抬了眼皮,閑閑的和雪芽對視上——
對方一下子就笑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真的好懶起名字,就這樣吧蜥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