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四章

最後一句像重重的鐵錘砸在王雨冰的心口。

隨著這躺在地上的小書記有氣無力的話語斷斷續續一字不漏傳入王雨冰的耳裏,她是徹底的呆住了。

小書記也不急,還是躺在那處,隻稍微挪了一下身,側身仰頭看著她的方向,換了一個讓自己稍微舒服些的姿勢似笑非笑的等著她慢慢自己醒來。

呆怔過後,王雨冰伸出了自己的手看,確定這不是自己原來的那雙手。她有些吃驚,因為這雙手細白,膩滑,皮理緊致,似乎也年輕了。

一直到天全黑,小書記恢複體力,不知他是怎麽知道這身體的家住在哪,他就把自己送了回去,自己也在他強力要求下,把他留了下來。

現在她是這家裏的佟家大小姐,嫡長女,佟羅月。

佟羅月既然聽得這丫鬟這般說,也就不再追根究底,冷眸又掃了下冬菊瑟縮在地上,沒她發話不敢起來。

佟羅月從繡凳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肩上這件價值不菲的坎肩,慢慢地朝門外走去。

到得屋子門口的簾子處,見這丫頭還沒跟上來,佟羅月淡淡地問道:“怎麽今天你不想去?”

冬菊一凜,快速站起身跟上,臉上倒是抹去了剛才莽撞衝撞小姐後而泛起的害怕,笑著說道:

“嗬嗬,小姐又和我玩笑了,我自然想去的很,今天這般的熱鬧,全府上下今天白天可都是忙不過來,把我們院子裏的人都調了兩個過去。張燈結彩,招呼親友,隻有小姐你受老夫人憐惜,讓你睡夠了再去。老夫人還放了話過來,不準人上前來打擾,如果有人來就按老夫人的的話回。就說是老夫人親口說的。”

“……這不又把午宴都安排在了晚上,老夫人真是疼愛小姐。白天的時候二姨娘三姨娘倒是沒來,有幾個二夫人三夫人家表少爺表小姐過來問過安,不過得了老夫人關照。都在外屋稍坐了一會,就被秋梅請走了,應是沒吵到小姐吧?”

得到赦免後,冬菊又揚起了笑來到佟羅月近前,伸手一撩打起簾子來,邊扶著佟羅月往前走,邊嘴裏的一長串話又冒出來。

佟羅月不理,她不需去理視一個丫頭的喋喋不休。不過也靠這丫頭,對在這個家裏的大致情況都掌握了不少,因此出門見人總願意帶著她。自己也就能從她不停歇的嘴中知道更多這個家裏的情況。

前世她是一個小戶人家的不得寵庶女,今生她是一個大家族的嫡長女,身份地位,所有人對她投來的目光都是不一樣的。

前後差距如此巨大,死過一回的她。對這重新得來的機會難得的珍惜。

但她也看出了,此時此刻她雖然是身為家族裏的嫡長女,身份地位如此尊貴,可眼熱看著她的這個位置眼紅的人也不在少數,光隻是在這個家裏就有不少。

最起碼據她所知,一個月前自己原身的這場意外,就不是場簡單的意外。

當她醒來之際。她還沒有發現到什麽,可是當她回到這個家,丫鬟準備好了沐浴湯水給她,在她退下這身衣裳洗浴之時,佟羅月發現了不同。

她就知道了,這個身體這次絕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場小意外了。

當時佟羅月看著身上遍布滿是淤青。她微微蹙緊眉,看到上麵的這些痕跡,才使她感覺到有絲異樣的疼痛,胳膊上手臂上,甚至大腿內側上……。這些全都是剛剛弄上去的的痕跡。

不過當時她幸好是遣退了服侍自己的丫鬟,不然就是一場不利自己的大事端。

一個大家族的小姐,如果遭受到了這般的淩辱,那是怎生的大事,是絕對會影響到她的一生以及將來。

但此時的她對此,是不會去再介意的了,隻要能讓她重新活過來,那佟羅月已經是很感激了。

……

佟羅月慢慢被冬菊攙扶,緩緩走在這花園小徑上,看著這府裏別致的景致,處處都是被人精心修剪過的花圃,光隻是自己從臨秋居到主院,這一路上就得穿過兩處小花園,一處石橋,還有幾處沿著蜿蜒的府內河流而建的水榭小閣。

佟羅月慢慢彎起嘴角,而眼前這個大家族的是非,又是何其的多,埋藏在陰暗裏頭的肮髒事又會少掉多少呢?

那天佟羅月回府後,她看得清楚明白,站出來在外頭迎接自己的人裏,有幾個眼裏明顯流露出來的是驚訝,是居然能再見到她回來的詫異。

雖然隻是一晃而過,但當時她是瞧清楚了。

最後,她才確認下來,隻有這位老祖母是真真切切的關心疼她的,從她眼中絲毫作不出假來。見到當時隻是離家失蹤了兩天的她,就已是哭紅了雙眼。自己對此真的很感動。

前世對佟羅月來說,這般對她好,使她這般感動也隻是在嫡母身上出現過。

前世她不去爭,不去搶,隻認認真真做好自己的一切,小心謹慎的不讓自己有一步的錯,讓得每一個人都滿意,再得上一句對方的誇讚,她會傻得像喝了蜜一般的甜。

可是結果呢?結果就是在別人不願意要你之時,沒有任何理由,就是這般的被摒棄殺害。

前世的王雨冰整天不得嫡母傳喚就隻會乖乖呆在自己寢房裏,按照嫡母吩咐下來給她的繡活,在那裏默默地做著。

今世她是嫡長女佟羅月,既然有了這一次重來的機會,那她就不願意自己再躲藏。她會去盡量改變自己前世的自卑,軟弱之氣。

離開人間,地府呆了一個月,這人間就是一年。佟羅月不知道這之間有何聯係,她也不想知道。

至於那跟她出逃的小鬼不知怎的,他卻沒有和自己一樣魂魄附到別人身上,與地府做小書記之時還是一般無二。

單單卻隻是自己的魂魄附到了這個剛死去不久的女子身上。所有的一切轉換得太快,她還來不急想,來不急去問。

以她現在的這個身份,居住在這個家裏需要去適應很多人和事。這所有的一切,對佟羅月一個從前做慣以一個卑微的庶女所處事的人來說,學習這些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且這個家裏人員眾多,異常繁複,佟羅月得學會去認人,白天至少以她現在的身體還要睡眠上休息三四個時辰。外麵陽光太刺眼,也許是地府走了一圈後留下的後遺症,使佟羅月害怕見陽光。

所以她與人接觸的時間減去睡眠,梳洗打扮吃飯走路,再到這個身體的祖母那裏去一回,請個安,就剩下不了多長時間了。

晚上她倒是有時間,可人家都是要睡覺了。佟羅月隻得自己呆在寢房裏,請上幾個丫頭過來在她這裏打個牌,自己坐在一旁,或是也湊上去摸個牌九。

這些丫鬟以為她是想學,倒也教的起勁。

這樣一來,這幾個丫鬟話匣子就開了,她就坐在一旁,把她們之間說的這些個事暗記熟了一半。

記熟的大都是婆子,丫鬟,名叫什麽,在哪裏供事,主子是誰,一個月有領多少錢,現是幾等丫頭,幾等掌事。

光這些記下來,她都忙到現在,還要每天抽出時間叫那地府小書記過來,不然他就要鬧出事。

今天因由她自己也不舒服一整天,又是陽氣最盛的一天,不過估計這家夥早已等得不耐煩,但既然她出得院門沒在門口見到他,那就是他還能忍得。

那她就先把眼前的事做了再去應付他也不為過了。

……

何況現在佟羅月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對家裏的這些明爭暗鬥她是沒興趣去參與其中,隻要能讓她盡量適應過後,能過了這段時間就成。

一個月前,那晚離佟羅月回到這個家裏還沒幾天,當她還處於重生到了個世界,能在陽光下說話走動,處於激動又迷迷瞪瞪不敢相信之時,這個身體的父親過來了。

他先是進得了她屋裏,冷冰冰的一張臉上看不出來什麽表情,這個佟壺恩,佟羅月這個身體的父親,譴退了幾個房裏端茶倒水,正要侍候他的丫鬟。

但接下他卻並沒有馬上就表明來意,隻是略帶審視的目光在她身上徘徊了一圈。

佟羅月突然感覺到這靜謐的房裏有絲壓力,讓她喘不上氣,就像是又回到了前世一般,在自己麵對家裏的嫡母和親父的時候,讓她感到總很是不安,有絲緊張在裏麵。

佟羅月當時不自覺的就搓了手心裏的汗水,這是她前世就養成的習慣了,佟羅月慢慢地有些不小心流露出前世的膽怯來。

佟羅月對上了這個父親,如今是她的父親,佟羅月靜靜的站在他的下首,不知道今天這個身體的父親來找她是為了什麽?

這是這一個月來,佟羅月第一次,如此這麽近的距離見到這個身體的父親,其實她是很感激能夠借用他女兒的身體重生過來的,所以在無意識之中,佟羅月是對這個板著一張臉的父親,很是感謝的。懷揣著前世對自己嫡母般的感恩,小心謹慎的去麵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