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真默默地看完,說:“暉穎的記性,爸爸,你還別說,記得真清,一個筆誤都沒有,是司機的原話,我做一解釋:聖潔是我高中的同桌,我追求過她,我心裏有她的影子,有她抹不去的影子。我們默默地相約要到大學裏續寫青春篇章。可她沒有走進大學的校門,不是她沒有考上,是考上了沒有上,沒有走,為什麽呢?是家庭的原因:失去父親的孩子,她接到通知書的時候,為了家庭的幸福安寧,堅決沒有上。媽媽不幸房頂失落住院,花光積蓄,等妹妹接到大學通知書以後,跪求百家門,弟弟被狗咬成重傷,妹妹氣盲住院;她在全家危難之際,依然薄地而起,挑起養家糊口的重任……她的媽媽最後是有點殘疾,下不了地,她的弟弟最後是瘸子,一條好腿走坎坷。我痛苦,我流淚,。我寫詩歌記錄我的心境,敘述我的苦衷,暉穎的脾氣你也知道,我隻好把我對聖潔的思念藏在衣角裏,藏在衣袖裏,藏在衣領裏,這不是對暉穎的背叛,而是對往事的深深回憶。過去我們人人都有,沒有過去怎會有現在?隻有對過去的經曆蒸蒸煮煮,我們才會有好的今天,花的明天。幾個月前,她抱著她的孩子來我們醫院看病,她的孩子竟然是腦癱,這個病你也清楚它的後果。但我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心是一陣的冰涼,可冰涼的還在後麵,她的丈夫在幾個月前已經去世,為什麽死的,我也具體不清楚。他卻不見我,死活不見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我就讓司機看看她,順便給孩子一點微不足道的安慰,但李司機去了她家的時候,又被另一種景象驚呆了,驚得喘不過氣來。她在閑暇的時候,每個禮拜六日給村裏的一些孩子們補課、補作業,她不要半個一角錢;更使人感動的是,她還收留了幾個無錢上學的孩子,義務給他們上課,自己下午卻要出去賣衣服掙錢,掙一家人必要的開支,你猜她養活的幾口人?”銅真說到這裏問老院長。
“這還用問,她的丈夫去世,她就養活她和孩子兩個人嘛,”老院長回答。
“錯了,是大錯,她養活的五口人,她的老公公、老婆婆、她的小叔子的閨女,連上他的兒子和她,”銅真說。
“怎麽會有這麽多人讓她費心呢?”老院長問。
“她的老公公已經六十多歲,退休金現在是沒有一分,土地沒有一壟。她的小叔子因為家裏的瑣事坐了監牢,小叔子的媳婦跟人跑了,閨女無人看,她不照看能行嗎?”銅真說。
“夠個女人,心地善良純真,”老院長評價。
“我就想盡我的能力幫幫她,她呢,給我提出兩個條件,一我捐贈的課桌凳子,務必在下麵寫上醫院的名字;二醫院對她的其他資助必須立賬,等她手頭寬綽的時候,一定全額歸還。我不答應她的條件,她不接受我的紅心,就這麽回事。兩個人是難以談判到一個桌麵上。”銅真說。
“好事!好事!我這個老頭也不能無動於衷,多好的肺腑,多好的心靈。我們不用苛求她的舉動符合我們的要求,她有她的處事原則,我們有我們的行為準則,先行動,不管結果,事在人為。她的學生沒有課桌嗎?”老院長問。
“有,都是聖潔自己割得,她高中的幾何學的棒婷婷呀,人也細心,不多,就十多套,能容十多個學生使用,可現在她的學生添加到二十多個,課桌凳子可想而知,”銅真說。
“一個女人當木工,驚奇,好奇,讚歎!其他話語說的再多,不如課桌凳子實惠。我們就捐二十五套課桌凳子吧,錢我也掏一份,二一添作五怎麽樣?”老院長說。
“這-?”
“不用這了,一言為定,丫頭,再拿一瓶酒,”老院長呼叫。
“爸爸,不用喝了,你的身體?”銅真勸說。
“不,今天我高興,我看到了你的血液在澎湃,看到了你的靈魂在騰飛,幹我們醫生的職業,心是醫德的表現,雖然我們不能懸壺濟世,普度眾人,但我們盡我們微薄的力量,為我們的社會貢獻一絲的溫暖,何嚐不是好事?下一個禮拜日,你把課桌凳子雇車拉上,別用醫院的公車,讓暉穎跟你一塊去。這不就一切了了啦,”老院長說。
“還是爸爸的眼光!”銅真說。
“在我麵前,別說奉承話,腳踏實地最重要,”老院長說。
又是一個禮拜日的早晨,陽光明媚,綠柳和風,雀鳥歡歌纖纖語,薄雲清淡迷迷情。書山河壯麗,描前程如藍,何言,何辭,別樣花紅。
王狗狗看見聖潔的家裏熱鬧非凡,心如煤塊,臉似棗青,心思嗡嗡嗡:“看來我的手腕在這個臭娘們手裏是一堆灰,謠言(王狗狗在村裏散布了許多的關於聖潔如何如何壞的謠言,可是起作用的很少,什麽原因?人們相信的是現實)打不到柳梢,閑語夠不到雞毛,她還越來越有了起色:倒插門的男人聽說也有了,幹個小樣還有人給送課桌凳子,嗬嗬,看我再弄兩手硬邦邦的東西給你們瞧瞧,上一會拐聖靈鬧騰的舊賬也得跟你們算一算,媽媽的,看見我王狗狗是街上的搖尾巴狗嗎?我才不是狗,我是馬虎(方言,狼),是黑夜裏搖藍眼睛的馬虎,我們後腿看前腿——走著瞧。”王狗狗甩著兩隻夢兒隆冬的閑手晃悠晃悠邁回家中。
“我的好狗狗,你在想什麽呢?看見你藍色的眼睛,我的心就跳騰騰,”桂蓮迷惑地問。
“沒有什麽,呆在家裏悶得是懶豬,整日幽幽颼颼,沒有個好幹的活兒,心操的就是你的臉蛋蛋,”王狗狗詭秘鬼眼說。
“還操什麽豬心?你把家裏的土地好好擺弄擺弄,就我們兩個的生活,還愁不是大冬瓜?”桂蓮說。
“我又說你,黑發發一尺尺長,見識識一指指短,就那兩壟破土地,你就是種作金條,又能怎樣?等你的金條長成穀穗的時候,金價不如狗糞值錢,況且我也不是擺弄土地的老地條,一看見黃黃的地皮,頭都長毛,”王狗狗說。(王狗狗認為,細細擺弄土地的老農,就是老地條。說起老地條,有幾個小故事,大家分享分享:剛包產到戶的那陣子,王狗狗的爸爸特別的高興,春天的時候,把地裏的土地用耙摟了一回又一回,地壟筆直的是王狗狗的爺爺的耙的棗木把子,壟間的土地橫看是橫紋,豎看是豎紋,就如老人們所說席子紋紋,地裏的坷垃如篩子篩過,一律律的大小,一百個老農看了就有一百零一個豎起大拇指,像個真真的老農的佳作。等種上桃黍——高粱的時候,桃黍長起來是花花臉,這裏一棵,那裏一堆,誰看見誰都氣人。王狗狗的媽媽就罵王狗狗的爸爸:整天當頭當腦,把濕撲啦啦的土地擺弄成幹巴巴的席子,桃黍籽看見你也跑火,還有心思給你長苗?王狗狗的爸爸很不服氣,叫嚷:我老子種地就是席子紋紋。等秋天種冬小麥的時候,王狗狗的爸爸放出狠話:磷肥一把土如屁,還看我的農家肥。第二年春天,王狗狗的爸爸眼睛瞪得比磷肥的袋子都大,人家施磷肥的小麥狀如老牛,自己的小麥骨如小蟲。王狗狗就說他的爸爸是老地條。)
“你該澆地澆地,該噴藥噴藥,至於鋤鋤刨刨的小活,我來修理就行,手閑著也是閑著。我是累了,跟著你東奔西跑,馬不停蹄,身子不累,心也累。我求求你,我們過平平穩穩的生活,過安安靜靜的生活,比五月端午的留米(方言,粽子的一種,就是沒有*)都西瓜,”桂蓮說。
“要不我還是賣油單吧?幹那行我是實打實的內行,”王狗狗故作鎮靜地說,在桂蓮麵前,王狗狗總有好言相對。
“別做羊皮的夢啦,從去年到今年,有多少家油單鋪都倒閉關門,我爸爸現在都在另謀出路,”桂蓮說。
“好端端的一個行業就這樣灰飛煙滅,可歎可歎!”王狗狗做個手勢說,手勢就是搖來搖去。
“有什麽可歎的呢?你就是瞎歎,”桂蓮反駁。
“我賣油單的曆史不長,但知道油單的曆史不短,在我們這一帶,是我的爸爸第一個把做油單的技術從外地引進小王村,那還是在高級社的時候。就這麽非常簡單的一招,我們的小王村起死回生,生機盎然,當年的分份一下子由5毛竄到一塊,我爸爸也是名揚幾村。誰知好景不長,隨著一班子打打鬧鬧的新人的出現,村裏的油單鋪境況日下,可比西邊的斜暉。等跑到個人的手裏,確確實實紅了那麽一陣子,引得鄰村上下、方圓十裏,到處都是做油單的油漆味。看吧!看吧!看吧!由盛到衰,不過是幾年的光光景景,原來做的是真材實料,而後是投機取巧,再後是以假弄真,市場越來越大,名聲越來越臭,走一處,坑一片,毀一片,這是一個產業,一個能掙錢的產業,一個葵花花的產業,在人們的一片吆喝之中,在人們的涓涓私心之中,轟轟然然倒塌,不可悲嗎?都是私心惹得禍,人們太貪了,以前老人們說人心不足蛇騰象,我看用螞蟻騰象更合適,都想一步登天發大財,可能嗎?假假假,假如大西瓜,到頭是搬起西瓜砸腳——可歎呀——!”王狗狗說
“哎呦呦,我的狗狗,想不到人肚子裏還能吐出狼屁,真看不出,看不出!”桂蓮歪著脖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