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幾個還是頭回見你為一女生慌成這樣◎
東邶區派出所今夜燈火通明。
十幾個大小夥子被烏泱泱地帶進來, 值班民警連忙打電話給下班的同事叫回來加班。
派出所滯留室內,兩撥人涇渭分明。
小黃毛們疼得哭爹喊娘,郭自橫他們抱著胸坐在一旁,恨不得再上去揮兩拳頭。
傷得最嚴重的王勁雷被送去了醫院, 周憚下車後連滯留室都沒看見過, 被直接押進了審訊室。
聚眾鬥毆。
把人打得直接進醫院。
還不是初犯。
周憚坐在審訊室椅子上, 歪著頭,兩條青筋僨張的手臂漫不經心搭在扶手上, 縱使額前碎發低垂也擋不住銳利鋒芒的目光,一副極為不羈散漫的樣子。
沒半點打人悔過的意思。
派出所所長李斌瞧見他這副模樣, 拍桌子罵人:“你看看你像什麽樣子, 給人家打成那樣!”
周憚撩起眼皮看向他,不做聲。
審訊室門又忽然打開,走進來位警察,把電話遞給了怒火中燒的派出所所長。
李斌嘴邊正堆了一堆教訓人的話,哪還顧得上接手機。
他手不耐煩地一揮,沒成想下屬又遞了遞手機, 低聲:“所長, 顧局的電話。”
“……”
李斌到嘴邊的話一散。
周憚全程戲謔地看著,甚至還有閑心說一句:“所長, 請。”
“你小子等著。”李斌瓢他一眼,恨恨道, “我接完電話再來教訓你!”
他出審訊室接電話去了。
周憚輕嗤笑了聲,懶洋洋地靠回了椅背上。
不用再囉嗦,他都能想象出接下來能發生的一係列事情。
無非就是周家收到消息後打來電話, 隨後該走關係的走關係, 該打點的打點, 用不了半時就能走人。
最多也就是再背上個鬥毆的通告批評,或者是所有卡被暫時凍結。
再嚴重一點,不過也就是周家那邊親自來人,近期沒什麽好日子過了而已。
審訊室裏眉深目沉的年輕男人神色晦暗難辨,卻無半分後悔意。
果不其然,審訊室的門再被打開,李斌又走了回來。
一旁的民警鋪開紙筆,打開攝像機,正準備重新記錄。
李斌朝民警做了個製止的手勢。
他神色複雜地看向坐在對麵的周憚,半響,憋出來點話:“那個……這次聚眾鬥毆是雙方都有過錯,具體還要等技術員那邊把監控修複了再說。”
他叫了兩個警察進來。
“先把周……咳,先把這小子關進滯留室,其他的等會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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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外,兩邊景物飛速往後退,遠處山峰綿延起伏。
陳安已經從最初知道了真相後的氣憤悲痛到現在的冷靜。
她瞧了瞧自己手機裏邊的銀行卡餘額,把臉埋進手心裏,苦笑一聲:“怪我自己沒看清,還以為上次分手之後趙靖真的改過自新了。”
所以才會輕易聽信了他“把錢都借給了母親生病的室友”的謊言,一而再再而三地打錢給他。
最後還被騙到偏遠的台球室,沒有半點懷疑地喝下了那杯放著安眠藥的飲料,成為王勁雷一群人騙顧雲合過來的籌碼。
陳安嗓子裏帶著點哭腔,她拉住一旁顧雲合的手,低聲說了句:“……對不起,雲合。”
顧雲合拍拍她的手:“等會兒我先去派出所,然後再讓師傅把你送回學校去。”
她得向警察說明今晚上的一切。
陳安沉思了下,隨即開口,堅定道:“我和你一起去。”
兩個女生互相盯著彼此,半晌,都微笑了起來。
顧雲合無奈:“其實這些事都和你沒關係的,該道歉的人是我。”
王勁雷想要抓的人是她,隻是無意身邊剛好有趙靖這個魚餌能把她釣過來罷了。
而陳安,也恰巧隻是被趙靖利用來釣她的借口。
陳安反問:“雲合,你有沒有想過,其實這些事本來和你也應該沒有關係的?”
顧雲合一怔。
是啊,其實這一切都隻是周憚和王勁雷兩個人的恩怨罷了。
是她先入為主,把自己劃到了周憚那一邊去,認為今晚上的事和自己也有莫大的關係。
“你已經下意識把自己和周憚劃分到了一起。”陳安像是看透了什麽。
“雲合,你是不是早就喜歡上周憚了?”
所以才會在周憚來救她的時候瞬間卸下所有偽裝,所以才會在看見周憚又準備默默無聞抗下所有事時決定站出來向警方說明一切,那怕在這之後會傳出對自己不好的謠言。
顧雲合沒吭聲。
她盯著計程車前排的收費表,過了很久,才小聲地冒出來一句:“……可能是吧。”
出租車很快行駛到了派出所。
向來安靜的東邶區派出所今晚格外得亮,大抵一大半的人都在為了今晚上的鬥毆事件忙碌。
司機師傅聽了顧雲合和陳安說的一路的話。
臨下車前,他猶豫再三,還是喊住了兩個女生。
“小姑娘,像你們這種情況,縱使後邊警察查明了一切,傳出去也多多少少會有對女生不好的流言蜚語的。”
譬如被男生喂下安眠藥帶到偏遠房區、被好幾個流氓混混鎖在台球室裏共處一室……
雖然最後什麽都沒發生,但經不住好事之人的惡意揣測,想象出更過分的事情。
就像上一次發生這種事時,周憚救下的那位女生就是害怕會傳出不好的謠言,而選擇了息事寧人,沒有站出來揭發這一切。
顧雲合頓住腳,回頭看向司機師傅。
她道:“謝謝師傅,隻不過我認為女生在麵對這些事時都應該勇敢地站出來,而不是選擇逃避。”
夜裏月光狡黠,給女孩纖細挺直的身影鍍上一層柔光。
有風輕起,吹得女孩發絲飛舞。
背後東邶區派出所燈光通明,象征著和平與秩序的人民警察的徽章高高懸釘在大門頂上。
再往上,派出所建築屋頂,鮮豔的五星紅旗獵獵翻飛。
她正色:“人人生來赤|裸,思想下流的是他們。”
所以無須多慮,更沒有必要感到羞恥。
應該擔驚受怕的是罪不可赦的犯罪者,以及那些躲在陰暗角落裏傳播對女孩不好的謠言的老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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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憚慢條斯理地跨進了滯留室。
等得腳都蹲麻了的郭自橫他們見他進來,趕忙圍上來:“怎麽樣,憚哥?”
周憚說了句沒事。
“我就說嘛,就咱憚哥這背景,在哪不能橫著走?”
“那我可放心了啊。”
一群男生哄笑。
一片寬心的氛圍中,郭自橫撞了撞周憚胳膊:“不是我說,憚哥。”
他擠眉弄眼,“哥幾個還是頭回見你為一女生慌成這樣啊,就真有那麽喜歡?”
他說的是周憚初接到消息的時候。
周憚在這周圍混了這麽久,打打鬧鬧認識了一幫人,所以在燒烤店老王帶著兒子回來的時候,就有人告訴他這個消息了。
他留了個神,卻沒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哪成想王勁雷能把主意打到顧雲合身上去。
晚上的時候他連給顧雲合發了幾條消息都沒收到回複,跑到甜品店也沒瞧見人在。到學校門口調了監控才知道,是被人忽悠著打車走了。
於是又委托交警隊裏的朋友查車牌號行蹤,甫一知道了路線,他拿起車鑰匙就往外邊跑。
郭自橫他們和他玩了幾年,從來沒見過他能慌成這副模樣。
萬幸的是趕上了,不算太遲。
周憚背靠在滯留室的牆上,微躬身,青年男人的身體壯實且修長。
他目光落在虛空處。
然後不知想到了什麽,悶笑了聲,承認:“是啊,就那麽喜歡。”
“老子這輩子沒這麽喜歡過一個人。”
簡直像是中了邪。
一群男生聽到他承認,哄的一聲炸開。
“行啊憚哥,舍身為心愛人!”
“兄弟們今天這波不虧啊,為憚哥喜歡的女生進一次局子,值了!”
“憚哥真爺們!”
郭自橫樂得最大聲,他攀上周憚肩膀,憤憤:“你這還是不夠意思啊,這麽喜歡那小學妹,兄弟我之前可什麽都不知道。”
他也就是昨天刷學校論壇,才知道周憚最近和美術學院一叫顧雲合的姑娘打得火熱。
他一琢磨,可不就是剛開學時遇見過的那個“啞巴小學妹”。
周憚睨他一眼:“這不還沒追到麽?”
郭自橫手一頓,不可思議反問:“還沒追到?”
不應該啊,憑這位爺以前對待那些花枝招展的前女友們的態度,想追個人還不是勾勾手隨便就來的事情?
他下意識喃喃:“就這麽寶貝?”
什麽都舍不得碰一下?
周憚勾了勾唇角:“可不嘛,寶貝得要死。”
正閑聊著,滯留室外響起叮叮當當的鑰匙聲。
李斌拿著鑰匙過來打開了滯留室的門。
他先是看了眼一群亢奮的年輕人,又往旁邊蹲地上那幾個小黃毛看了眼,然後清了清嗓子:“那個,受害人已經和我們說了這次的所有事宜,現場的部分監控我們也已經拿到手了。”
周憚還以為李斌又是來傳喚人的。
在聽到那聲“受害人”後,他猛地抬頭,反應過來什麽。
李斌輕咳一聲,瞧著人群裏邊最不能被得罪的那一尊大佛。
他默默腹誹。
還以為就是個仗著家世亂來的二世祖,沒想到還真是來救人的。
“根據恢複的監控和受害人口述,以及我們偵測到的證據,確實是王勁雷一群人的過錯,你們可以走了。”
一群男生歡呼起來。
“正當防衛合理合法,不過——”李斌聲音一轉,語氣略顯僵硬,“下次別太過分了。”
瞧瞧都給那些人打成什麽模樣了。
男生們嚷嚷著走出了派出所。
周憚走在最前麵。
此時已逾三更,世界都陷入了沉睡,偶有枯落的枝幹上傳來不知名夜鳥的幾聲咕叫。
東邶區派出所天花板上還用著的是長管管的白熾燈,燈光把派出所前廳照得通亮,與門外邊漆黑不見五指的夜色清晰分隔開來。
白晃晃的燈光打在女孩身上,精致又脆弱。
美得叫人不敢觸碰。
顧雲合正坐在前廳的椅子上等著。
周憚一眼就瞧見了她。
作者有話說:
文中“人人生來赤|裸,思想下流的是他們”一句,改自《Nxde》,韓國女子演唱組合(G)I-DLE演唱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