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寧願和殺人犯的兒子待在一起,也不願就救你弟弟是嗎◎

那天周憚還是沒有和顧雲合一起回去。

他跟著追到酒店樓下的黎容淑回了寧圳, 但並不知曉黎容淑和顧雲合已經見過了麵。

顧老爺子逝世,按照遺囑劃分股份產業,集團內部正是權力更迭換代、人心惶惶的時候。

也就免不了有居心叵測的人蠢蠢欲動。

黎容淑說的話不假,周憚確實是叫人抓住了點把柄。

先是年三十拋下等待著他的李小姐飛回寧圳, 打了原本想要同周氏強強聯合的李氏集團的臉, 後又是在顧老爺子的守靈期間擅自離開, 落下個不孝的口舌。

要知道,就連黎容淑在葬禮上都硬生生地憋出了幾滴淚水。

最近集團內部又有人揪出去年他兩次進派出所的事情, 直接對他能否在未來擔任集團繼承人這一身份表示質疑與擔憂。

再加上各路媒體捕風捉影,各處閑言四起。

就連方一可都在往上瀏覽到了相關報道, 發消息來問顧雲合怎麽回事。

顧雲合這段時間也忙著在給顧雲昌籌錢, 應接不暇。

那天黎容淑來了貢縣以後的第一件事不是找她,而是找的顧母和顧雲昌。

所以才有了顧母突然打電話叫她回去這件事。

但她最終沒有答應黎容淑的條件。

顧母和顧雲昌雖然都極其眼紅這筆錢,但礙於那天顧雲合回來時沉下去的臉色,他們倆都隻得憋著聲不敢說話。

更別提勸顧雲合答應黎容淑的條件了。

過後,黎容淑也沒再找過她。

隻是偶爾午夜夢回,顧雲合會偶然想起臨下車前, 黎容淑最後說的那句話。

-

這天晚上顧雲合是被顧母的電話吵醒的。

顧母在那頭哭聲說, 家門口又被人潑了紅墨水,還放了個紙盒子, 他們沒敢打開。

這個點已經沒有回去的大巴車了。

顧雲合打開手機,想看看現在有沒有回貢縣的專車, 她之前存過專車公司的聯係方式,就是為了防患突**況。

指尖劃到通話聯係人那裏,她微微頓了一下。

最近的通話記錄裏, 前幾個都是周憚。

他說過如果有事就給他打電話, 他隨時都在。

明明這人最近自己都自顧不暇了。

顧雲合垂眸, 掠過周憚的號碼,繼續往下翻找著專車司機的聯係方式。

她不想再麻煩周憚了。

他已經為她做得夠多了。

找到聯係方式後她打了電話過去,專車公司很快就給她安排了司機。

掛了電話,顧雲合收拾了一下。

感歎號被她吵醒,喵嗚跳到她肩膀上,用銅鈴般圓溜溜的眼睛盯著她,像是不懂為什麽她這麽晚在收拾東西。

顧雲合提了提唇角,似乎是想笑一下。

但她這才發覺,在連續多日的焦慮和隱隱約約的不安下,自己幾乎笑都笑不出來了。

她最後提著行李關了燈,把貓砂和水、貓糧都換了下,然後摸了摸蹲坐在的門口的感歎號的腦袋。

她輕聲說:“明天你爸來的話,你就變成我的樣子騙他。”

講完後她自嘲地提了下唇角。

砰一聲,出租屋的門被關上了。

半夜高速路上沒什麽車,顧雲合一路暢通無阻地回了貢縣。

她在電話裏讓顧母直接報警,一旁的顧雲昌絕望地說要是報警了說不定會被報複得更嚴重,那群人在警局裏也有關係,他不敢。

顧雲合下車後付了錢,拒絕了司機幫她把行李提上樓的好意,自己提著上了樓。

家門口的紅漆是被擦掉了,但還是殘留著一大股刺鼻的味道。

顧母所說的他們沒敢打開的盒子正放在門口。

顧雲昌站在門口走來走去焦慮地撓頭,顧母坐在沙發上擦著眼淚。

瞧見她回來,顧雲昌抬起腦袋叫她:“顧雲合你……”他突然頓了下,改口,小聲喊了句,“……姐,你回來了。”

顧雲合撩起眼皮盯了弟弟一眼,沒說話。

她說著就要去掀開那個盒子的蓋子。

長相乖巧的女孩麵無表情。

“姐!”顧雲昌顫顫巍巍攔著她手,“萬,萬一裏麵是什麽炸彈毒藥怎麽辦……”

他和顧母一直不敢打開,就生怕裏麵是什麽害人命的東西。

顧雲合盯他:“有這想象力你怎麽不去寫小說?”

怎麽想也不可能裝著這些。

顧雲昌抖了抖,沒再吭聲。

顧雲合打開了蓋子。

出乎意外的,盒子裏麵隻裝了一張紙。

顧雲昌變白的麵色慢慢恢複正常,他鬆了口氣,尬笑一聲:“害,就一紙條,我還以為……”

他說著伸手去把那張紙條拿起來。

紙條上寫著有字。

他笑著去看上麵的字。

然後下一秒,男孩剛剛恢複正常的臉色一下子又變得慘白。

“兒子?”顧母察覺到不對,也往那張紙條上看。

上麵寫著:

——後天最後的期限,不還錢後果自負。

明明前幾天那群人還說過給他們一個月的期限還錢。

突然一下子縮短到後天。

想起那群人的手段,顧雲昌全身發抖起來。

他在遊戲廳裏親眼見過的,也是有個人欠錢不還,被那群人拉到後巷一頓毒打,扒光了全身的衣服,用馬克筆在身上寫滿了欠錢不還的大字。

當時有人發現躺在後巷昏迷不醒的那個人後,打電話報了警,但後麵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下意識抓住顧母的手:“媽,怎麽辦?”

顧母看著那紙條,同樣大腦一片空白。

這一段時間以來,為了償還兒子欠下的錢,她是殫精竭慮想盡了一切辦法,厚著臉皮把周圍能借錢的人全部借了個遍。

本來想著這一個月的期限,再加上突然回來的顧雲合的幫助,再怎麽也能還上一部分。

可是那群人給他們的期限卻突然縮短到了後天。

“媽也不知道……”顧母無措地喃喃,目光無意識轉向顧雲合。

再看見顧雲合的那一瞬間,她眼睛突然一亮。

她撲過去抓住顧雲合的手,像是看到救星一樣:“雲合,你想想辦法,去找那個女人……”

顧雲昌祈求地望向自己的姐姐。

他說:“姐,我求你了!你是沒見過那群人的凶殘模樣,在他們眼底根本,根本就沒有法律這兩個字……”

答應黎容淑的條件,收下她的錢。

離開周憚。

這樣一切問題都能解決。

不光是顧雲昌欠下的賬能還完。

周憚也能同李氏集團的千金聯姻,那麽這段時間他陷入的風波也能消失。

一切的一切,隻用她答應黎容淑的條件。

顧雲合站著沒動,任憑母親和弟弟拉著自己的衣角。

她不會答應黎容淑的。

她不想離開周憚。

顧母瞧著她沒反應,幾乎是聲淚俱下般:“雲合,以前是媽媽對不住你……這次,這次媽和你弟弟是真的沒辦法了,你就答應那個女人的條件,幫幫你弟弟,好不好?”

顧雲昌也紅著眼看向她。

顧雲合不吭聲。

顧母扯著她的手:“媽知道這麽多年委屈你了,媽知道錯了,再怎麽樣雲昌也是和你血肉相連的弟弟……以後媽一定對你好,行嗎?”

向來外強中幹的顧母還是頭一回在自己女兒麵前露出如此神色。

她提起唇角,似乎是想笑一下來緩和自己極盡崩潰的內心:“雲合,你看,這些桌上的菜……”

顧母指著桌上自己新買回來的蔬菜。

顧雲合順著母親手指的方向看去。

“這些,竹筍、茄子……都是你小時候愛吃的菜,媽想著你回來了,專門去買回來給你做的。”

像是急於想要自己說的是真的一樣,她又提起那袋玉米,“雲昌喜歡吃水果玉米,但媽知道你不喜歡吃甜的,所以都買的不甜的糯玉米……”

顧雲合神情有些恍惚,隨即一陣莫名的悲哀湧上心頭。

所以你看,顧母一直都記得她喜歡吃什麽,不喜歡吃什麽的。

但從小到大,家裏的飯桌上盛的都是顧雲昌喜歡吃的菜。

說來也是可笑。

在他們有求於她的今天,她才得到曾經最想要的,母親姍姍來遲的愛。

她目光淡淡落在飯桌上。

飯桌上除了顧母買來的菜,還有幾遝報刊舊紙。

那遝報紙顧雲合挺眼熟,是前些天她在臥室整理東西時整理出來的舊報紙。

上麵的標題她還記得,周氏集團在什麽山區進行旅遊度假村建設。

當時瞧見周氏集團,她還多看了幾眼。

另一遝舊紙是從顧母的房間裏整理出來的。

像是什麽合同。

“我不會答應她的條件。”顧雲合移開目光,聽見自己開口說。

她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媽,還有其他辦法,你先冷靜好不好……”

一想到後天是最後的期限,而現在他們攢的錢隻有欠款的十分之一不到,顧母哪裏還冷靜得下來。

她甩開女兒來扶自己的手:“哪裏還有其它的什麽辦法?!”

說完她走到窗邊,雙手扶住窗沿,深呼吸喘著氣。

顧雲昌怕母親想不開,還顫巍巍地拉住了顧母的衣角。

夜半三更,整棟樓隻有這間屋還亮著燈。

寒風在外呼嘯而過,吹得有幾層樓高的大樹嘩嘩作響,如魑魅魍魎在扭動身軀般。

屋內沒人再說話,隻有那張寫著最後期限的紙條靜靜落在地上。

像是無聲的死亡宣告。

顧雲合垂眸,目光又無意識落在那兩遝舊報紙和合同上。

這次她終於看清了那兩份合同的標題。

那是一張死亡賠償金的合同,還有保密書的合同。

兩份合同的時間是十多年前,簽字人是顧母。

也就是這時,一直扶著窗沿的顧母恢複了呼吸,她慢慢轉過身,看向坐在桌邊的顧雲合。

“顧雲合。”她嘶啞出聲,叫自己女兒的名字。

這位年過半百,在丈夫逝世以後獨自撫養一雙兒女長大的女人麵色平靜。

平靜到……幾乎是有點可怕的地步。

顧母開口說,語氣帶著近乎孤注一擲的絕望。

“你寧願和殺人犯的兒子在一起,也不幫忙救你的親生弟弟嗎?”

屋外忽然猛的一聲驚雷。

作者有話說:

今天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