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到最後近乎無望,這也是他為何會帶兵來救她,他想搏一搏,若是搏贏了,還可將她救出,若是輸了,頂多提前送瀾國走向滅亡罷了。

沐清怔怔地望著她,瞳孔在不斷的收緊。他麵上的絕望令她心中刺痛,他曾經是怎樣的一個高傲不羈的男子,如今卻變得這番自嘲摸樣。

“玨,對不起,我……”她不知在他的心裏竟承受這些痛苦與無奈,他說的沒錯,即使他沒有帶兵向皇甫明要人,以那個男人的野心有朝一日定會攻去瀾國的,隻是時間上的問題罷了。

一路上兩人都保持沉默,沐清也沒有多做掙紮,事已至此,無論她再怎麽否決他的用意也都還是無用的,倒不如順著他的意思與他一道回去那四季如春的地方,她也知,那樣美好如世外桃源的國家,不知還能存在多久。

還有那個男人,也斷然不會讓她離開他太久的,想到這裏,她便又自嘲一笑,終是逃脫不了那命運的羈絆。

瀾國相比東陵,離得帝都要近得多,不到十日便已至金陵,即使入了冬季,也絲毫感覺不到寒冷,沐清身上著了件淡清羅裙,當時聽玨王帶兵攻向帝都時,她還在臥榻因心中著急,並沒來得急多穿衣裳,正好來到這四季如春的金陵,身上的衣物是單薄了些,但也不至於冷。

看窗外,金陵的集市,仍舊熱鬧非凡,隻是這喧嘩的城市中,隱約可感覺到一股沉悶的壓抑。

翼國被滅,這些子民們多少是知道的,即使再不懂局勢動**,也該猜得到,接下來虞軍傾覆的應該是自己國家。

但人們並沒有因此而恐慌逃難,反而這裏的祥和令沐清心生佩服,若沒有那坐在高位上的人安撫民心得當,想必,如今的金陵也定是成為一座荒城了。

馬車駛向了王府中,沐清不知一路隨他們而來的十萬大軍何時被上官玨差遣走了,到了府中,隻剩下他們兩人還有一個趕馬之人。

下了馬車,再次踏在這片疆土上,心中感慨萬千,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未曾改變,仿佛如昨,就連那後院裏的曼陀羅都是如此的茂盛。

曾經她為了逃避慕容林就隨著他來到瀾國,這兒不似別處,百花爭豔,草原片綠,是個和諧美好的地方。

想到不久之後,那人就要帶兵南下,她的黑眸就黯淡了下去,數不盡的悲楚與哀傷。

“清兒姐姐……”

思緒間,一道清麗如黃鶯般的嗓音傳來,沐清一陣恍惚,以見那鵝黃妙曼身姿的女子朝她奔來,一雙漆黑的眸裏帶著不敢相信,“清兒姐姐,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呢。”

“赫成!”

她還是如從前那般俏麗可愛,歲月絲毫沒在她臉上留下痕跡,仍舊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想來這些年她在王府裏過得應當還不錯。心中竟會有些酸澀,沐清斂了斂眸子,看向她,嘴角帶笑,“怎麽樣,他對你還好嗎?”

她不知,自己竟開口說出這樣的

話來,可心內的酸楚怎麽也讓她強裝不了像個沒事人的樣子,言語間,多少是帶著尖酸的,些許是麵前人兒根本沒在意她話中的意思,也或者是她沉浸在自己心中的甜蜜,一張如花似玉的小臉竟微微低垂下來,如害羞般,聲音裏盡充滿了喜悅,“姐姐快別這麽說,王爺他對人處事向來都是溫柔體貼的,相信他對姐姐也必定那般。”

沐清不知自己為何要問出那句話,聽了她的回答,心中頓時湧上一股莫名的不快,可麵上卻仍舊帶笑道,“嗬嗬,瞧你這害羞的摸樣,莫不是玨他愛上了你?”

盡管在心底告訴自己,如今還有什麽看不開的,麵前之人又是他明媒正娶之人,她又有何理由去不痛快,可話到了嘴邊怎麽也克製不住心底的酸澀。

赫成驚了下,水汪汪的眸子終於肯看向沐清,似有慌張又有焦慮,她急忙擺手著,“姐姐切莫要這樣說,王爺心中一直愛的是你,赫成又怎麽會奪得了王爺對姐姐的愛呢,隻是……”

“好了,赫成,我隻不過是跟你開玩笑的而已,你不必介懷在心。”沐清打斷她的話,不管怎樣,她和上官玨是夫妻,而她有了麟兒,有了自己需要守護的人,又怎能將自己當初的感情牽扯到他們的身上來呢,上官玨為了她肯帶兵攻向帝都要人,就已經足夠了。

如此想來,她便拉著赫成的手,“快別這麽站著了,我剛來這裏,也不知道這兒王府中變了什麽樣,你快帶我四處轉轉。”

這話是隨口說的,方才來時,她已經將四處看過一遍,和往日毫無詫異,隻是不想與她再繼續那個令人擾心的話題罷了。

晚上,沐清仍舊住在自己以前住過的地方,看屋內被人收拾的井然有序,想必她不在時,上官玨一直叫人打掃這裏了。事到如今,若說,他對自己的情義她還不知的話,那倒真成了傻子了。

曾經,她被慕容林傷得遍體鱗傷,對人生產生了絕望,是他化作一縷陽光,讓她又重新看見了光明,本以為會就此與他相伴一生,卻不想,那短暫的明亮後便是無盡的黑暗。

當一顆熾熱的心,經過時間的磨礪,寒風的摧殘,終究會變得僵固冷硬。

以前,她是盼望著與他一統歸隱深山,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如今,時過境遷,人雖在,但情已淡。

不是她對感情的夠堅持,隻是在那茫茫等待中,早已耗盡了她的濃情蜜意,對他,她愛過恨過,也怨過,如今,隻剩下那滿心的哀愁與無奈,再也別無他情。

看滿院花開,心知這裏是與帝都不同的,一年四季如春,百花爭豔。迎合著春風,沐清衣帶飄動,已然來到一塊盛開著大片黑色花朵麵前,她彎身,輕輕摘下一朵,靜靜凝望。

曾經,她就是用這個將珠兒和遲尉迷暈,才得以兩次組織虞國攻打瀾國。

黑色曼陀羅,就這麽靜靜躺在她掌心中,與百花比,顯得有些詭譎,可卻是這樣的話,能夠令人麻醉,昏昏欲睡。

多麽奇特的花兒,如它的顏色一樣,令人生畏。

夜晚,有些微涼,沐清獨自倚靠在窗前,看滿園春色迎合著月光,別具一番美麗。

這瀾國的金陵卻是令人賞心悅目,心曠神怡,若不是親眼所見,輕聲體驗,沐清怎麽也不會相信,這世上還真有如此美好得令人憧憬的地方。

隻是,再美好的東西都會有落幕的一刻,曇花一現,莫過如此。她知,皇甫明定不會留著這美好地方將來有一日威脅到他的帝王的。

心中的擔憂襲上心頭,她不知這美好的地方,究竟能夠持續多久,有或者能夠遺留多少?

如今翼國被滅,三國隻剩其二,而虞國早在數年前就想傾覆瀾國,多次的失敗,這一次,沐清想,那人定不會容許再敗而歸了。

“清兒,睡了嗎?”

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將她飄遠的思緒拉回,沐清垂下了眸,斂去了那不適宜的思緒,再抬眸,已是一派清明。

“進來。”

們被打開,接著便是身著白衣男子由外而入,他身形俊朗,映著燭光,如玉的麵龐忽明忽暗,深邃漆黑的眸子裏跳動著不曾有的光亮,整個人俊美異常。

在沐清的眼中,他依舊是如此的俊美迷人。盡管是個男子,卻有著一張攝人心魂的麵孔,尤其是那一雙鳳眸,清明深邃,如一口巨大的漩渦,像要將你吸進其中。

“你來啦。”她笑,清麗的麵容上綻放一抹柔和的光度,迎合著他光亮異常的眸子,顯得格外生動美麗。

“我來看看你需要些什麽。”將手中的一疊衣裳遞與她,口吻輕緩,“你來時匆忙,沒帶衣裳,這是赫成的,你先穿著,等到了明日,我再陪你出去做些。”

看著他手中色澤鮮豔,大多數都是鵝黃色羅裙,沐清不禁想起了白日裏,赫成那麵帶嬌羞,語氣扭捏的摸樣,心中如被針刺了般,難受至極。

“怎麽了,不舒服嗎?”

見她盯著衣裳看,卻默不作聲,他忍不住詢問。

“沒,隻是這些都是赫成妹妹的衣裳,我還是不奪人所愛,改日我自己去集市上訂做兩件便可。”

他眉頭皺了皺,卻也沒多再說什麽。

燭光搖曳,有微風襲來,兩人麵容被映得不真實,他望著她,如水的眸子裏蘊載著數不盡的情義,以及這些年來的思念愁苦。

知道她曾經怨恨過自己,可他又豈不是懊悔,身在帝王家,本就不是他的選擇,可偏偏又背負著複國的使命,讓他對她再多的情義,也不得不壓進心底。

利用她平息三國,是他這輩子做過的最痛也最恨的事情,隻是若是一切可以重來,他知道,自己必定還會走同樣的路,隻因一切身不由己。

他是瀾國的子民,是金陵的皇子,僅是“上官”二字就已注定了他與常人的不同,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瀾國被傾覆,遂利用了她對自己感情。

(本章完)